第二十九章 帝王之师
宋宁宗即位后,任朱熹为焕章阁待制兼侍讲,为自己讲学。渴望把学术用之于世的朱熹,欣然受命。可是朱熹做帝师的时间,是那样的短暂,仅有46天,也只给宋宁宗上了7次课。醉生梦死的宋宁宗与直道而行的朱熹,自然是两个世界的人,朱熹被逐是难以避免的结局。
一
绍熙五年(1194年)八月五日,由于赵汝愚的举荐,朝廷改任朱熹为焕章阁待制、侍讲,朱熹成为宋宁宗钦点的十名帝师之一。此时朱熹已是道学领袖人物,朝廷命其为皇帝讲师,既是众望所归,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赵汝愚因拥立宋宁宗有功,宁宗即位后就升任右丞相。宋代本来有“不用宗室为宰相”的“祖训”,赵汝愚是唯一的例外,成为两宋唯一的宗室宰相。
朱熹接到新职任命后,认为这次新职是不正常的晋升,新皇登基后任命了一大批官员也是不正常的,因此不肯接受这一任命,上状辞免新任职务。
还在入都奏事途中的朱熹,听到了有关新皇的两件事,这让他更加担心未来的国运。
第一件事,是听说宋宁宗一登基,内侍近习就得到了他的极大宠信。朱熹听闻后,在途中就上了一道奏折,指出“若使悻门一开,其弊不可复塞”,要求宋宁宗远离内侍近习。
还有一事是,韩侂胄因拥立宋宁宗有功,极得新皇宠爱。一次宋宁宗听完讲课,竟赐韩侂胄同坐。宰相留正立即指出,此举于礼不合,宋光宗大为不快。不久,宋宁宗就以内批的形式,将留正以少师、观文殿大学士出知建康府,将老宰相逐出朝廷。
从中可见,宋宁宗刚登基不久,宠信近习和内批独断之风,已经超过了父辈祖辈,可其心胸和修养更是无法与宋孝宗相比,难怪当年宋孝宗不肯立他为太子。
九月三十日,朱熹抵达临安,在城外六和塔下待命,请求仍以旧职入殿奏事。
十月初四,宋宁宗在行宫便殿会见了朱熹。朱熹奏述了四个方面内容:一是要求宋宁宗收入心,做到“正心诚意”;二是要求宋宁宗读书穷理,以正君德;三是要求为湖南裁减税赋;四是请求在湖南增兵筑城,防止瑶民侵犯。奏事后,朱熹又将札子呈给宋宁宗,并借机请辞焕章阁待制、侍讲之职。
宋宁宗称赞朱熹学识渊博,正是侍讲的合适人选,劝朱熹不要再辞职,以免辜负了他崇儒重道的一番好意。话也至此,朱熹只能拜命接受新职。
十月十日,朱熹供职后第一件事,就是上了《孝宗山陵议状》,加入了朝中有关宋孝宗山陵一事的混战,要求孝宗山陵另择“最吉之处”。可宋孝宗最终还是葬在会稽永阜陵,朱熹入朝的第一次努力失败了。
二
十月十四日,朱熹奉诏进讲《大学》,给宋宁宗上第一课。朱熹竭力阐述自己的观点,反复强调“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目,希望通过匡正君德来限制君权的滥用。
讲完后,朱熹还向宋宁宗奏请,不管初一十五,无论寒暑阴晴,请宋宁宗都必须坚持,直到他讲毕为止。宋宁宗答应了朱熹,这使朱熹对宋宁宗增加了一重幻想。
首讲之后,朱熹又在十月十八日晚讲,二十三日早讲。朱熹借二十三日早讲之机,留身面奏四事,批评宋宁宗大建宫室、惧闻内禅、进退宰臣台谏、孝宗山陵未卜吉地。
核心内容在第三事,朱熹尖锐抨击宋宁宗的内批恶习和韩侂胄的预政弄权。在朱熹看来,宋宁宗的内批御笔,背底里出于韩侂胄的操纵策划,提出了近习不得干预朝权、大臣不得专任己私、皇帝不得专断独裁的要求。
闰十月一日晚讲,朱熹借盘铭“苟日新,日日新”发挥正心诚意之说,而表现的从善如流、有志行道的宋宁宗进一步打动了朱熹。宋宁宗还请朱熹点句读讲义,以便他日请问。之后又有三日早讲,四日晚讲,十九日晚讲。
朱熹一共向宋宁宗上了七次课,这些都在表面和睦融融的气氛中进行。可暗地里,宋宁宗和韩侂胄已经举起了屠刀。其实在十月二十三日早讲后,宋宁宗对朱熹已不能容忍了,韩侂胄听到朱熹批评他预政弄权后,更是暴跳如雷。
但宋宁宗和韩侂胄太会演戏了,们们越是对朱熹憎厌,表面上对他越谦让有礼。闰十月初八,朝廷封朱熹为婺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还荫补三子朱在为承务郎。十一日,又命朱熹任实录院同修撰。这些恩宠,暂时掩盖了宋宁宗憎恶道学、讨厌朱熹的真实面目。
韩侂胄依靠外戚与近习双重身份,在拥立宋宁宗上,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宋宁宗即位后,韩侂胄向赵汝愚请功,赵劝韩说:“我是宋皇宗室,君乃后族至戚,拥王定策也是份内事,何以言功?惟爪牙之臣才当推恩请赏。”
韩侂胄只得宜州观察使兼枢密都承旨(从五品)一职,心里恼恨赵汝愚。当时,朱熹多次进言赵汝愚,认为应厚赏韩侂胄而不应让其参预朝政,但赵汝愚却不以为意。
没想到韩侂胄以宋宁宗近习身分,传诏递旨,渐渐得到宋宁宗宠信,十月就晋升保宁军承宣使(正四品)。韩侂胄遂通过内批,将监察御史吴猎免职,任命亲信刘德秀、杨大法、刘三杰为御史,逐渐控制了言路。他还与参知政事京镗结为同党,共同对抗赵汝愚。
三
宋宁宗对朱熹“正心诚意”是一听就厌,闰十月二十一日,终于传下了罢免朱熹的内批,朱熹帝王之师总共只当了46天就终结了。
赵汝愚接到罢免朱熹的内批,大吃一惊,连忙先藏于袖内,面见宋宁宗,一边揖拜,一边进谏,请宋宁宗收回圣命。宋宁宗就是不答应。
韩侂胄差遣内侍王德谦,直接把御批交给朱熹。朱熹打开,上书:“朕悯卿耆艾,方此隆冬,恐难立讲,已除卿宫观,可知悉。”意识是说,宁宗可怜你年事已高,现在是隆冬时节,恐怕难以站立讲课,已经赐你宫观之职了,你可要知趣。
朱熹入史院后,草拟了《乞修三礼札子》,但还来不及呈上。接到内批当日,朱熹便辞谢离朝,住在城南灵芝寺待命。
二十五日,改任朱熹为宝文阁待制,准备委任朱熹为地方官。二十九日,任朱熹知江陵府、荆湖北路安抚使。朱熹请祠。又改任朱熹为焕章阁待制,提举南京鸿庆宫。
十一月十一日,朱熹在回归福建路上,途经玉山县,于怀玉书院为诸生讲学,有《玉山讲义》传世。
朱熹从江西进入福建,途经武夷山时,特意到武夷精舍,与众弟子相会。
十一月底,朱熹回到了考亭。此时的朱熹是一贫如洗,考亭栖居的住所,已耗尽了朱熹最后的积蓄,沧洲精舍是靠借贷建立起来的。朱熹怀着悲痛的心情,作了首《水调歌头》的词:
富贵有馀乐,贫贱不堪忧。
谁知天路幽险,倚伏互相酬。
请看东门黄犬,更听华亭清唳,千古恨难收。
何似鸱夷子,散发弄扁舟。
鸱夷子,成霸业,有馀谋。
致身千乘卿相,归把钓渔钩。
春昼五湖烟浪,秋夜一天云月,此外尽悠悠。
永弃人间事,吾道付沧洲。
朱熹在这首词中,用了四个典故。用李斯的“东门黄犬”、陆机的“华亭清唳”,来感叹仕途凶险,福祸难料。然而,朱熹没有向范蠡的“散发弄扁舟”、严子陵的“归把钓渔钩”看齐,而是发出“永弃人间事,吾道付沧洲”的心声,表达了他可以放弃人间一切事物,继续在沧洲精舍著述传道的愿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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