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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零諳
2001年3月7日 星期二 晴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当上班长。
已经开学有两周了，享受了新年的欢呼与雀跃之后，我们总该归于平静。
走过了一年级，大概清楚二年级是什么样的校园生活。
课本上的那个“一”变成了“二”，书的样子却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可能是封面换了一个相近的图片，可能里面换了差不多的内容。我们，从领书的那一刻起，就仔细地数着，若是和去年的一样多，那就对了。
不变的东西也有很多。比如我们的教室，我们的老师，我们的同桌。
在星河村，期末考试的成绩决定了小朋友在新年的幸福感。如果期末分数高，你可能会得到一套新衣服的奖励，可能会得到较多的压岁钱，也有可能你想要的任何东西都能愿望成真。
而除此之外，在学校里你同样会得到不一样的待遇。
＊＊＊
三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树木都萌生出新的枝牙，校园里四处也能看见含苞待放的野花，蓝色，粉红，鹅黄，淡紫。驻足脚下，侧耳倾听，是从教室里传来的清脆悦耳的读书声。
讲桌前，刘老师戴着眼镜，正在批改作业。
我们在念课文，嘴里吐出音效不同、大小不一的字符，淹没了整个教室。
黑板上，刘老师用粉笔书写的拼音与汉字整齐的排列着，丝毫不受影响。
一样的课文读了好几遍，我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稳了，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这些我都在家里读过很多次了，又要一直读一直读，自然是感觉莫名的烦躁。
趁着刘老师还在匆忙的改着作业，教室又是嘈杂一片，我把书翻开，立放在桌上，转头向我身后的同学说起话来。
我问她课文读熟了没有，然后问她下课了去跳绳怎么样。
她说她今天没有带跳绳，我说我有，我们一起用。
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我也很开心，双手举到耳边朝她做着滑稽的动作，嘴里开心的唱着“啷哩个啷哩个啷哩个啷”。
“啪！”像是一板子敲在我背上的感觉，同时还有我的书掉落在地上。
我转过身去，刘老师的戒尺举在半空中，鼓着眼睛瞪着我，一动不动。
“你在干啥？我叫你读书！你在干啥！”刘老师一开口，全班都静止了，整个教室里只有他的声音最大。
“手摊开！”用一样生气的语气，他对我说。
我乖乖伸出右手，等着板子落下来。
“1,2,3”数完以后，他看了我一眼，回到讲桌前继续批改作业去了。
教室里又重新开启一片哗然。
这时，我很认真的念课文，声音比教室里每一个人都洪亮。
课文读了很多很多遍，已经滚瓜烂熟到能背下来了，我却丝毫不敢放松，继续保持着响亮的声音。
不经意间抬头，刘老师再次走到我的课桌前，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就连他站起来的身影我也没有瞟到，即使他是那么的高。
我想，不会我又犯啥事了？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我，目光接触的那一秒，我胆怯的缩回去了，继续盯着我的课本，但却找不到我已读到了哪个位置。
我的手、口、心，稍微有些慌乱。
刘老师一边敲了敲我的课桌，一边叫大家停下来，待全班平复到鸦雀无声的时候，他用五指支撑在我的课桌上，然后将右腿交叠在左腿的后方，换了个姿势。
“好了啊，黑板上的生字昨天教过，有没有同学来读一下？”
全班仍然鸦雀无声。
“张晓珊，你来读一下。”
我十分胆怯的站起来，看着黑板，从拼音到词语，我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读完了。
但是，刘老师没让坐下，所以我不敢坐。我看着他，盯着他，等他告诉我坐下。
“好，你上去黑板领读。”他随手将手中的戒尺递给我。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没错，我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叫你上去啊！”旁边的同桌小心翼翼地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
“你上去指着读一遍，然后他们再读一遍。”可能他早已看出来我一脸的不解，这才给我解释道。
“嗯。”
我握紧戒尺，一小步一小步慢慢靠近讲台。一只脚刚抬起来准备跨上讲台，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我隐约听见后面传来的笑声，很小、很小的声音。
终于稳稳地站到了讲台上。起初，我背对着全班同学。后来，刘老师叫我面向大家，我才转过身来。
一只手拿着戒尺，另一端指向黑板上今天要念的第一个词语。侧着身，头往左转，我能看见黑板上的字，头向右转，能看见每一个同学。
我指着黑板上的字，自己读一遍，再指一遍，同学们读一遍。
这就是所谓的领读。
第一遍念完后，又念了第二遍，刘老师这才让我们停下来。
这节语文课出奇的长。
全班再次安静后，刘老师站到讲台上。
三月的阳光泛着金色的光晕，透过老旧的玻璃窗户，在课桌上、书本上洒下浅浅的一片光芒。
“今天，我们班要选出一位班长。”刘老师面向大家，表情严肃。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刘老师又才开口问道：“有没有人自愿的？”
教室一片鸦雀无声，只是听得到个别同学急促的呼吸声。
“没有的话，以后张晓珊来当班长。”
只是听到“张晓珊来当班长”，我仿佛还未从刚刚受到的戒尺之痛醒过来一样。
怎么可能会是我！
怎么可能就是我！
刚刚才因不遵守纪律在全班同学面前受罚，现在的我听到“张晓珊来当班长”的时候，涨红了脸，埋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班上也没有任何人发言。
“那就这样定了，下面我们继续上课。”刘老师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起了。
平时和我要好的同学都围过来，而我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又开心又茫然。
“可以晓珊，以后多多关照啊。”
“真厉害，晓珊。”
“晓珊，加油。”
……
“谢谢大家的鼓励。”虽然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却没有勇气说出口，只是对他们微微一笑而已。
＊＊＊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当上班长。
而且还是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
以前的我固然顽皮，想想现在我就是班长，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妈妈说过，学习要有学习的样子。
我想，当班长也是一样。
放学后，我偷偷留到最后一个。
看见刘老师正要收拾东西回家，我怯怯地走上前去，问道：
“刘老师，今天的事对不起，我不应该上课贪玩的。”
我能感觉到我的脸颊滚烫，手心在冒汗，只是我攥紧了拳头，屏住呼吸，不让刘老师发觉有异常。
“没关系，知错就好。”刘老师放下手中的课本，和蔼的看着我。
“其实，你是班上最优秀的学生，好好表现。”刘老师补充这句话的时候，对我微微一笑。
他的眼睛像湖水一样清澈。
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
“谢谢刘老师，我会加油的。”
“好，你快回家吧。”我刚想转身，刘老师又补充了一句。
“明天早上把大家的作业本收起来，放到我的桌子上。”
“好！我会加油的，刘老师！”
我也愣了愣，才把话说完。
“再见，刘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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