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上前一看，是胡子鱼，肉嫩骨头少，是他喜欢吃的鱼类之一。他暗想，自己今天也得钓几条回去，虽然这鱼有股土味，但是母亲懂得处理，经她手一烹饪，绝对是一道美味的佳肴。
“厉害吧！哈哈！”赵勇傲娇地笑道。
“厉害，厉害。”陈迹真诚地赞美道。
“你也会钓到的，因为你有我独家传授的秘法，嘿嘿。”赵勇自信满满地说。
“好，我相信你！”陈迹附和道。
“那必须的！”赵勇得意忘形地说。
“动了，动了......”陈迹指着跳动的浮漂，激动地说。
“嘘”赵勇作势让陈迹安静下来，然后小声说道：“再等会儿，等下我给你手势。”陈迹心领神会，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过了一会儿，浮漂跳动得更加剧烈，赵勇抬手示意可以了，于是陈迹起身提竿，但感觉重量很轻，当鱼钩离开水面，只看到上面挂着一个不像是鱼的东西。这时，赵勇来到他的身边，帮他把鱼竿举了起来。当那个不明物体落地的时候，陈迹定睛一看，“我去，是螃蟹，而且还这么小......”他失望地说道。
“呵呵，不错了，这是你的第一竿，有钓到东西就算不错了。”赵勇安慰道。
“好吧。”虽然螃蟹很小，陈迹还是把它放到水桶里，毕竟是自己的“处女作”。
今天陈迹的运气好像真的不太好，一连钓上来好几次，全部都是螃蟹，而且尽是小个的，这下直接把他整郁闷了，他沮丧地想：难道自己命中注定与鱼儿无缘。再看赵勇，已经有钓了一小桶的胡子鱼，不过奇怪的是，他也没钓到其他鱼，就光整胡子鱼了。
“今天邪门了，钓的全是胡子鱼，难道这个角落就只有胡子鱼？”赵勇也觉得有点奇怪。
“胡子鱼也是鱼，总比我这一堆的小螃蟹好吧。”陈迹酸溜溜地说道。
“呵呵，那不能这样比啊，我都钓了好几年了。”赵勇笑道，接着又说：“这是最后一钓，准备换个地方去。”话音未落，他的浮漂又剧烈地抖动起来。赵勇眼中精光四射，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可能是条大鱼。他屏住呼吸，紧盯水面，等待最佳的提竿时机。
不多时，赵勇突然站起身，然后用力向上提竿，却发觉自己竟然没能提起来，于是他把竿往后缩了一点，一方面这样提竿的力气会大，另一方面他也怕等下鱼竿断了。
随着“哗啦”一声大响，一只硕大的草鱼离开了水面。
“哇！好大啊！”赵勇兴奋地喊叫道。
“我去！这么大！”陈迹循声望去，只见一条极其肥大的草鱼挂在了鱼钩上，随着它的拼命挣扎，身上的鱼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哎哟！”赵勇突然叫了一下，然后只听“噗通”一声，赵勇连人带竿一起掉到水里去了。
“我去，你搞什么啊！”陈迹见状急忙狂奔过去，作势要跳下去救人，但马上回过神来，他也不会游泳啊。
“陈迹！救命啊！”赵勇在水里胡乱扑腾着，惊恐地呼喊着。
怎么办？怎么办？陈迹心急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思绪一片混乱，脑袋一团浆糊。冷静！冷静！必须冷静下来！他一边默念着，一边用手不断抚摸着胸口做深呼吸。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想死啊！”赵勇还在拼命地叫喊着，面对死亡而带来的恐惧疾速地消耗着他的气力，拍水的声音已经变小了很多。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苦苦思索的陈迹突然灵光一现，有了！就这么干！
他慌不择路地往后面的农田跑去，没跑几步，脚下一滑就重重地摔了一跤，陈迹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继续跑。
刚才初到这里的时候，他有看到后面田埂上散落堆放着一些树干，他准备用树干把赵勇从水里拉上来。
陈迹来到这些树干边，认真而尽可能快地选了一根称手的、并且比较长比较直的树干，然后狂奔回去。
赵勇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而且人已经往外面飘去。
陈迹心急火燎地回到河边，赶忙把树干沿着赵勇的方向递了出去，但是由于他担心自己力气不够，害怕树干还没发挥作用就直接掉到水里，所以递伸的速度不是很快。
好不容易把整根树干都递了过去，却发现离赵勇还差了一小截，此刻，陈迹真的快要崩溃绝望了。突然，他朝着赵勇声嘶力竭地大喊道：“赵勇！醒醒！看看你前面的树干！你用力朝后蹬两下就可以抓住它！然后我就能把你拉上来了！”
但是赵勇却没有什么反应，此时已经只能听到一些微弱的拍水声了。不好！要完蛋！陈迹心里大叫道。他稍作思索，灵机一动，又喊道：“赵勇！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你小叔吗？你小叔就要回来了，他要带你一起去闯荡世界......”陈迹已经急得直流泪，但他没有停下呼喊，他相信赵勇会听到他的声音，相信赵勇会挺过这个难关。
此时，水中的赵勇意识已经模糊，但他还是仿佛能听到有细微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感觉自己好累，好想沉沉睡去。突然，他好像听到了他小叔的声音，接着眼前浮现出一片白芒，朦胧中有个身影徐徐向他走来。小叔！小叔......赵勇想喊叫，嘴巴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来。小叔微笑地看着他，一如往昔般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说，走，跟叔走，叔带你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大闹一场。赵勇兴奋地张开了嘴，还未等他说一声“好”，“咕噜咕噜”就灌进了一口水，他全身一个激灵，蒙着水的耳朵这时候依稀听到陈迹的哭喊声从远处此起彼伏地传来。接着，由于对死亡的巨大恐惧，赵勇又不自觉得挣扎了起来。
河岸上的陈迹发现赵勇的动作好像有变大，赶忙大喊大叫道：“赵勇！你前面有根树干！你用力往后蹬两下脚就可以抓到它！我把你拉上来！快！”
迷迷糊糊中，听着陈迹的话语，赵勇使出了最后的一丝气力，他用力往后蹬了两脚，跟着，身体晃晃悠悠地往前飘了一下，他感觉脑袋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很硬很痛，是树干！他赶紧抓住了它，然后借着树干的支撑，把脑袋探出水面侧放在它的上面。此刻的赵勇已经气若游丝，嘴里只剩下出气了。
“赵勇！你先缓一下！”陈迹在岸边苦苦地支撑着，同时眼睛察看着四周的环境。
片刻之后，陈迹用沙哑的声音又喊道：“我要开始拉了！你一定要死命抓紧了！”陈迹话音刚落，赵勇便把胸脯靠近树干，接着脸部朝上，然后紧紧地抱住树干。
陈迹没有马上就把树干往后拉，而是先拽着树干艰难地往左边移动。当他走到两个目测相距有半米长的大树桩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然后双脚卡在树桩的后面，接着就开始死命地往后拉树干。
由于树干表面非常粗糙，所以陈迹不担心自己拉的时候会打滑，但同时自己的手掌也被摩擦得生疼，既灼热，又刺痛。而每往后拉一下，他就用右腋下夹紧树干，然后松开左手向前再次抓住树干，确定左手抓牢后，接着再松开右腋下，并迅速地用右手抓住左手抓着的前方位置，同时用力往后拉。就这样，他咬紧牙根，拼命重复着这些动作。
再则，陈迹双脚卡着大树桩，把整个身体都往后倾斜，从而结合自己身体的重量来拉动树干。这样既可以增加拉力，同时也可以节省点力气，因为他担心拉到后面自己会没了劲儿了。
而赵勇本来就比陈迹块头大，加之又有河水的阻力，拉了一会儿，陈迹便感觉精疲力竭，天旋地转，汗水已然打湿了他的全身。最可恨的是，额头的汗珠子跑进了眼睛里，咸得他双眼发疼，无法睁开，但他又不敢去擦拭，一方面怕树干拉得不稳，另一方面自己周身现在根本也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
日光正毒辣地照射着大地，四周弥漫着浑浊而炙热的空气，渐渐地，渐渐地，陈迹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慢慢瘫软到地上，不过潜意识里双脚还死死地卡住树桩，而两只手则机械地做着那重复性的动作。迷糊中，陈迹仿佛感觉自己手里抓着的树干正在慢慢地滑走。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间废弃的黑屋，他看到自己双手抱头躺在屋里肮脏的地上，而熊大山正高高跃起，然后双脚重重地跺在自己的肚子上，一下子自己就绝望地松开了手，接着熊大山如狼似虎般地跳到了自己身上......陈迹浑身一阵颤栗，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正在滑走的树干，他大声嘶吼着，疯狂地往后拉拽着，年轻而鲜红的血液慢慢爬满了整根树干。
当陈迹听到有人在不断呼喊他名字的时候，他才惊醒过来。他赶忙举起脑袋，看到是赵勇在叫他，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勇已经被自己拉到了岸边。
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休息，凭着年轻力壮，赵勇已经恢复了意识，不过身体还很虚弱，没有多少力气。
陈迹一边紧抓着树干不放，一边慢慢挪动着身躯靠近赵勇。紧接着，他先松开左手勾住赵勇的左腋下，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松开右手勾住赵勇的右腋下，不过他自己的右腋下仍旧继续紧紧地夹着树干。当是时，陈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啊——”地大声嘶吼着，同时迅速地松开右腋下，双手紧紧勾住赵勇的两腋，背靠着大地，脚跟死命地往后狂蹬，仿佛拼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一鼓作气地把赵勇拽到了岸上。
顿时，世界一片安静，只有炽热的阳光还在炙烤着大地，白亮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二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陈迹没有大口喘气，只是呼吸有点急促，而赵勇也没有大口呕水，只是侧着脑袋，任凭嘴里无声地往外淌着水。此时的赵勇，或是大脑一片空白，或是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抑或是还在惴惴地后怕，但也许只有渐渐飘远的树干才能感同身受吧。
过了半晌，从赵勇嘴里吐出了一句话：“陈迹，谢谢你！救命之恩，一辈子不忘！”说着说着，已泪流满面。
“不说这些，还好没事。”陈迹也哽咽了。
“真的！一辈子不忘！”赵勇挪坐到陈迹身边，抓着陈迹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真挚地说道。
“少来，少矫情了。”陈迹边抽泣边微笑说。
“谢谢你，谢谢你，陈迹，谢谢......”赵勇的眼泪已然决堤。看了他这个样子，陈迹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二人突然便抱头痛哭起来。两颗年少的心，此时此刻贴得很近很近。
片刻之后，他们停止了哭泣，准备整理收拾东西。经此一遭，他们已再无心恋战，只想着如何才能不被家里人知道。
陈迹这边倒好办，由于母亲今天很晚才会回来，所以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善后，况且他没有掉到河里，衣服裤子什么的，基本还是干的，只是脏了点。而赵勇会比较麻烦点，全身都湿透了，一副极其狼狈不堪的样子，要是此时回去，一旦路上遇到熟人，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商量了一番后，他们最终决定，趁着现在还是大中午没人，赵勇只留一条裤衩，其他都脱了找地方晾晒。
正当他们按计划行事着，突然，陈迹远远望见漂浮在河里刚刚用过的那根树干上竟赫然站着一只硕大的老鼠。陈迹揉了揉眼睛，没错！是站着！而且这只大老鼠还一直向他们这边张望着。见此情景，陈迹不自觉地想起前些日子和赵勇生吞下的那两只眼睛都还未睁开的幼鼠，后脊梁不由的便是一阵发冷。他赶忙和赵勇说了这个情况，赵勇也感觉瘆得慌，而且隐隐约约中赵勇好像还看到那只大老鼠对他们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们顿感魂飞魄散，衣服也不晒了，收了东西，转身就跑。而要是此时有人路过这个地方，定能看到一番有趣的场景：一个全身只穿一条黑色裤衩、头顶一个破旧大草帽的少年，佝偻着身躯，双手捧一堆东西，玩命地飞奔在河岸线上；而在他的后面则跟着另一个慌不择路的少年，三步一个跟头，跑了摔，摔了跑，仿佛可以无限次地满血复活。
而这时，在陈迹他们刚才垂钓的地方往前目测大概四、五米处，有一条蛇正伸着脑袋，吐着信子，一直望着河里的那只老鼠。而河里的老鼠前爪紧紧抓着树干的枝节，转头也回望着蛇，仿佛有点劫后余生的沾沾自喜，嘴巴不时还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www.1gen11.com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