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秋,我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看着父亲院子里的白菜、大葱、韭菜、豆角、香菜都整整齐齐排列着,只有黄瓜架落魄了,大蒜被编成辫子挂上了墙,前门外的小白杨们长成了小树林。秋日近午的阳光晒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这次回来没有看到莫庄沿街拾荒,但是家人聊天却说起了她。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到底是那两个字。我哥说她叫没庄是因为她出生那年发大水,洪水淹没了整个村庄,所以家人就叫她没庄。她长的很漂亮,就是脑袋不太灵光,经常喃喃自语,或是沿街咒骂,声音很大,可是没人知道她在骂谁,她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丈夫叫傻柱,我问过父亲,傻柱是真的傻吗。父亲说,能被说媒的人撮合到一起的人,那必定是情况差不多的人啊。他们两个人以拾荒维生,养大了一个儿子,用尽积蓄给儿子在村西头河边盖了新瓦房,娶了新媳妇,新媳妇给他家生了孙子。再后来儿子离婚了,不多久又娶了亲。新儿媳把没庄和傻柱的低保钱和国家给六十岁以上农村老人发放的养老钱都给花了。村里有人跟傻柱说:"你怎么能把棺材本都给他们呢?"傻柱说:"花吧,花吧,只要她待在这里能跟我儿过日子就行!"
再后来傻柱得了癌,儿子给他炖了一锅肉,他吃的特别香,以前他从没舍得给自己花钱买过肉吃。死前他告诉儿子东屋有一块地砖下面压着他拾荒的积蓄,有人看到那里面的钱有十块的,五块的,还有一块和五毛的,都算下来他留给儿子一万多块钱。古语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傻柱不懂什么叫深远,可是他为儿子倾尽了所有。
没庄没有老伴了,但她依旧每天拾荒,到处溜达,喃喃自语。母亲说没庄偶尔还会去学校门口等她的小孙女,给孙女零花钱。有时候她像一个会疼爱晚辈的祖母,但是更多时候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别人看不透,也进不去的世界。
没庄和傻柱的故事讲完了,父亲又开始催促我去洗漱休息。梦里我去了呼兰河畔,去了萧红的家乡,见到了正在挨打的小团圆媳妇,看到了发疯哭泣的有二伯,还有爷爷院子里的窝瓜花……
醒来时,家人都已经早早起床了,我听到小侄女在院子里大声说:"快看,蓝天白云!"嫂子说:"只有蓝天,没有白云哦!"秋日里的天很高很蓝,正应着那句秋高气爽。父亲把院子里的香菜、豆角、韭菜、大葱、大蒜包括缸里腌的咸菜都一一打包了一些,方便我走的时候带上,姑姑送来一包洗好的蔬菜,母亲催我把桌子上刚刚煮好的暖胃姜汤喝掉……
阳光烤的车里暖烘烘的,先生催促我把手机关掉,他说在车上看手机会头晕。车子离开村庄,渐行渐远,我回来过,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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