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回眸：给父看病

世纪回眸：给父看病

文：张文耀

1976年5月，父亲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让人捎信到学校，我闻知后急忙请假回家，给父求医治病。回家后把父亲小心翼翼的背到平车上，拉到乡医院，经诊断为肠梗阻病，即送病房输液，治疗四五天后效果不佳，依然疼痛难忍，就又拉到镇医院，一看病情危急，大夫说治不了，赶快到地区医院治疗。

时值天降大雨，我和妻子一刻也不敢耽搁，拉着父亲直往市里急奔，一路上大雨下个不停，父亲躺在平车上，我拉着平车，妻子在后面推着，泥泞道路，步履艰难。大雨瓢泼，遮雨的雨披基本上失去了作用，除了父亲身上的盖得雨衣较大，尚有部分稍干，我和妻子走了半道就已经是浑身湿透。

到了临汾城西关城门处时，那里是一面很长很长陡峭的大坡，几百米的坡道，倾斜角大概在30度左右，雨大路滑，又是上坡，直接拉很难，拉不上去，我就拐来拐去，用“之”字形奋力往上拉，都不知道费了多长时间才好不容易进了城门。

到了地区医院门口时，已经是晚上11时许，心想这么晚了，医院可能不办公了，正在焦急之时，正巧遇上乡医院医生赵明月，他在地区医院培训学习，去看电影回来。我一见就很高兴，真是遇上救星了，他见状立即领我们进了医院，人熟好办事，找了个相识大夫，经诊断肠梗阻病很严重，需要住院动手术。大夫安置了病房，我们住进了医院，然后明月叫我去办手续。

我先去挂号，到挂号室那里空无一人，我在医院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挂号的工作人员，他在一个病房打扑克。我说明来意后，他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说家在西边山里，路远来迟了，他便领着我去挂号室，让我在窗口等待。那里有两个窗口，我在南边窗口等待，忽听北边窗口挂号大夫说“谁挂号？”，我赶紧应声，他说“你没长眼睛？！”，我只好忍气吞声走到北边窗口，办理了挂号手续。

挂完号又去交住院费，人家说要交五百元，可是我当时就只带了五百元，全交了就什么也办不成了，于是我说只带了三百元。工作人员说不行，让我去借钱，我只好找到明月，明月说：“你不要说认识我，就说城里没有认识的人。”，我便又到交费室求情，再三恳求下，那个人还算开恩，就让我交三百元，另外二百元第二天一定要补上。我答应明天补上，那人才让我办了住院手续，而那二百元，他也一直没有追究，一直到出院时才结清了帐。

第二天上午就做手术，手术做了好几个小时，到下午7时许父亲才苏醒。术后大夫说7天抽线，结果到了第七天大夫一看说不行，没愈合好不能抽线，让再缓两天。到了第十一天时，大夫去抽线，可是线一抽伤口就崩开了，同时喷出好多液体。

大夫说我父亲年纪大了，营养不良，伤口不容易长好，需要做第二次手术，并且说第二次手术时不能麻醉，需要把坏死和腐烂的组织去除，这样在去除的时候，若是溃烂就没有反应，若是正常组织病人就会喊疼。现在回想起来，是那时候医院条件有限，伤口感染了，然而我们怎么能和医院讨教？

没法子，父亲只好没有打麻药进行第二次手术，过后父亲说可把他疼坏了，因为手术刀在肉上切割刮划，自然难以抑制疼痛，疼得直骂大夫。第二次手术后，又长了十五天，结果抽线时检查依然没有长好，没人敢抽线，都怕担责任。

大夫说没办法，只好回去休养了，并且私下给我交代，让我给父亲准备后事，建议出院。我无奈只好又找明月商量，明月安慰我说。医院让出院只能出院，看病情内里病应该没大问题了，只是外伤，回去再找医生上点药就会好的，于是我就和妻子拉着父亲出了院。

两次手术后都需要输血，当时医院没有储存的血，输血要买私人的血，每次需要80元的输血费，并且是提前给。第一次我未交的200元，还剩点钱就付了，到了第二次所有钱都花完了，没钱付输血钱。

人家私人逼着要输血费，我只好哀求人家，让他暂时缓两天，我好去筹钱，可是人家不同意，就要马上给。其实那个人也是没法，他说曾经有一次有一个病人输了血，没给钱，结果偷偷出了院，骗了他。我无奈又去求大夫，让他作证，我一定会第二天12时付钱，那人才答应了。第二天，正巧我岳父带钱来了，我才把输血钱给了人家。

父亲这次住院，多亏了妻子和我岳父。我整天忙于其他琐碎事情，求医找人，在医院守不住，父亲住院近一个月，都是妻子在守护着。我没有兄弟姊妹，母亲离世又早，父亲含辛茹苦拉扯我长大，老人有个三灾八难的，只能是我夫妻二人承担。

在去医院的路上，雨大路滑，道路泥泞，小平车似乎比平常更加沉重，我弓着腰拉车，妻子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费劲推车，有时不慎滑倒了，她都一声不吭，继续推车，默默使劲，埋头硬顶，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苦和累。

在医院，白天妻子给父亲喂饭灌汤，寻医问药，端屎倒尿，不离床前，晚上就在地板上铺个床单席地而卧，衣不解带，以至于生满了虱子，身上疼痒难忍，她硬是忍者，从不抱怨。

那时候生活困难，仅有的一点零钱给父亲买点挂面吃，她自己只啃着玉米面膜就着开水充饥，住院一个月，没让父亲受了一点委屈，病友们都夸奖妻子说：“这个媳妇就是好，比亲闺女还孝顺！”。我岳父听说我父亲住院，在百忙中带着钱，前往医院看望我父亲，解决了燃眉之急，岳父之恩情高如泰山。

出院后，我的岳父找了个好外科大夫，想方设法治好了父亲的伤口，病愈后，父亲又高寿一十八年，八十三岁辞世，这都是妻子和岳父的功劳，所以我从内心深深感谢我的岳父和我的妻子，他们为我们这个家奉献了太多太多的爱，我永远都铭刻在心。

2019/8/16晋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