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7年转眼已过去近二分之一,不知各位的夏前减肥进展如何?

前两天正刷微博,突然发现一则西安城墙的路透照。
原以为只是网友随手一拍,瞥了一眼,没料是姜文新片《侠隐》拍摄现场。

这是姜文头一次指导武侠电影,改编自张北海的同名小说。
从北洋南国的《让子弹飞》到北洋东国的《一步之遥》,姜文即将迎来“北国三部曲”的最终收尾。
希望这部架构在民国繁华顶点的作品,能让姜文找到想要的东西。

想来距他上部电影,已过三年。
到定档的2019,再次看到姜文手笔,又消去五年时光。

要说十年前,五年一部电影,不算夸张。
而如今,短周期、快回笼已经成了行业准则。
一年一部算是标配,三年以上实属异类。
但一直对“异类”情有独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聊聊姜文。

才华横溢,个性极强,心比天高,再多形容词也难堆叠出一个姜文。
拜姜教视他作不世出的天才,认为其作品是电影史上独立章节,无法复制模仿,相比大师不逞多让。
倒姜派则不以为然,虽承认姜文才气,却厌恶他卖弄张狂,只知拔腿狂奔,不顾观众能不能跟上。

但就像周黎明对姜文的专访,外界盛传姜文盛气凌人,其实他睿智真诚。

之所以说姜文是“异类”,并非指他恃才傲物。
就看姜文盘腿坐在椅上,放松微笑,一点不像大导那股端着的模样。

出名的“航母论”,网上也是一片哗然。
不过姜文倒不在意,在他看来,很多人头脑里的观念,其实都是他人灌输,以致失去了批评能力。

这种思辨能力,正是姜文能成为异类的一个原因。
就像《阳光灿烂的日子》
改编自小说《动物凶猛》,让夏雨拿下威尼斯影帝,收获金狮奖提名,金马奖最佳剧情片殊荣。

相比摇滚乐的愤怒,王朔原著更多以言语狂欢,解离理想崩塌后的空虚。
相比余华等作家,因肉体困窘生出的荒诞。这部作品,是海市蜃楼消散后,一片失落的灰幕。

有着过人思维的姜文,一眼就看到理想主义的土地上,生出了一朵物质的花朵。
很多人认为电影里充斥太多青春的冲动暴力,对文革反思却浮皮潦草。
电影开始,夏雨透过望远镜四处窥视。
透镜外的政治运动风起,但此刻的苦痛,未能压过性萌动。

一眼看去,尽是大院子弟的无所事事,放浪形骸。
打架、吹牛、泡妞、看成人电影,一边幻想着受人敬仰,一边滑向堕落迷离。
另一方面,街头巷尾,又都是宣扬奉献的主旋律声音。
夏雨饰演的马小军,在国际歌中骑车前行,但手中的板砖,却让这场表演,犹如婚礼上的血腥。

革命语境下的原始欲望,得以完全结构。你所以为“阳光灿烂的日子”,并不如想象美丽。
饰演父亲的王学圻,饰演母亲的斯琴高娃,颇似姜文父母的形象。

电影刚杀青,他就和昆汀一见如故,半顿饭就干下一瓶茅台。
在姜文看来,昆汀是个可爱的美国人,不仅聊得来,还没有事逼劲。
好吃,好聊,好喝大了吹牛逼,说去美国找他去。

不像影视界有些导演,只关注细节技巧,见树不见林。
姜文高屋建瓴,听他讲述电影,仿佛眼前就是画面。
不谈他有没有气场,光是嘴里蹦出的字眼,就够咂摸许久。
场面精致,人物丰满,在单纯叙事技巧外,附加可供玩味的言下之意。
比如电影《鬼子来了》

很多人把这部豆瓣评分9.1,获得戛纳评审团大奖的作品誉为姜文作品最高峰。
姜文在这部电影里凸显了尼采式的桀骜。
故事看似充满嘲讽与揭露。镜头下的民众,怯懦无助,短视愚蠢。
挂甲屯一村的百姓,提到杀鬼子一事就再三踌躇。

手握生杀大权的马大三,把鬼子汉奸,当亲爹娘。
但很多人却忘了电影结尾时,全村老幼面对鬼子屠杀可不是坐以待毙。

马大三在面对死亡,依然怒目圆睁,投去仇恨目光。

之前纯黑白的影片色调,在此刻也突然变得鲜红。
不同现实并置一处,便是没有直言的暗语:“表面上怯懦,其实只是善良过头。”

像史铁生评价:“电影,不像写作,天生来的是一种寂寞勾当。在这汹涌市场激流中,匹马单枪杀出个姜文,直让人感叹造化不死。”
一棵树想长大,自然要生出枝杈。
了解一个人,从成长身世入手最为自然。
现时的姜文,身材高大、胸膛挺括,连鬓落腮的胡茬,棱角分明的下巴,低沉洪亮的嗓音,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但少年时,他却瘦削而青涩,唯独眼神中的沉稳,一眼就能让他独立于人群。

如果陈凯歌是一杯浓茶,冯小刚是一扎生啤。那姜文就是烈酒,一入喉管,热辣甘冽并行。

姜文儿时住在北京东单,毗邻空政话剧院与北京人艺。
这种地理上的优势,让姜文在上学期间,结识了英达与洪晃,也间接与人艺的演艺风格结下渊源。
父母是60年代前迁入首都的“新北京人”,只是普通干部。有着乌托邦式的政治理想,也幻灭于残酷的文革。
与出生北京的电影人一样,姜文对大院和胡同,独有深情。

他对胡同的依赖,对大院的钦羡,让他在高傲中暗藏自卑,在理性中夹杂冲动。
二锅头、军大衣、搪瓷杯。分属于大院精英和胡同串子的老物件,不仅是姜文的童年记忆,也是构建他精神的砖瓦泥墙。
80年代,姜文考入中戏表演本科。

据现在中戏教员回忆,姜文所在80届那班,算得上最出人才的一届。
老师批评姜文神游太虚,而姜文拿出用铁丝捏成的侧面像,告诉对方这是自己刚完成的作品
说起姜文的分镜本,看来也是这创作力的延续。
这是正常画风的分镜本:

这是姜文风格的分镜本:
就不做评价了,反正姜导您能看懂就好……

对表演的敏感与逆向思维,让刚20出头的姜文,塑造人物时俨然像是成熟演员。
不像今天的小鲜肉,张口闭口“我很努力”。
那时的姜文,则是身体力行告诉别人“我就是演的比你行”。

时隔两年,姜文又出现在张艺谋拿下电影《红高粱》里。
但这一次,他是主角。
说起那时姜文还算年轻,人怀疑他如何驾驭彪悍的西北大汉,肉体健硕,形象土气,脑壳里却拧着一股不泄的豪情。

据张艺谋后来所说,在拍摄《红高粱》之时,得到了姜文许多助力。
从对戏的设计,到表演的规划,都有着姜文的很大功绩。
除此之外,姜文还出演过许多角色。他总能把握戏服下的人物心理,将渴望与恐惧,梦想与迟疑展露无余。

总有一根枝杈,会长成主干
有人说姜文是伟大的演员,有人说他继续演下去,成就不可限量。
但他更想用这些年的积累,创作出自己的电影。
又说回姜文为何叫“异类”,除了天资聪颖,能以双重视角思考也是一例。
他能游走于两种观念,理解精英阶层的苦衷,对普通大众也饱含宽容。对不同尺度、语境的把握,也他的电影集娱乐性与艺术性一体。

先说娱乐性,光是台词基本功,姜文就能甩大多同行半个地球。
现在国产电影,演员一张口就出戏是常态。要么雷人,要么生硬。

现实中谈话,不需句句哲理。国人习惯是用类比和隐喻,传达潜藏信息。
酒桌上,只消一张口,字里行间人物性格,跃然眼前。

再看艺术性。
颇值得玩味的《太阳照常升起》,也是姜文作者导演身份浓墨重彩的一笔。
太阳刚升起的时候,票房惨淡,评论哗然,所有媒体众口一词:看不懂。

种种看似不合逻辑,相互否定的故事结构,远远超出当时观众欣赏水平。
不仅打破时空节奏,姜文还在电影中加入了不少标志物。
写着尽头二字的巨手;

鲜花中的新生命;

以及装饰华丽的火车。

这也难怪,微言出大义,从幽默觉出黑色,从针孔看到山河,从来都不是无师自通的活儿。
电影拍摄时姜文设计过很多奇观。而马拉火车,则是来自一张老照片。奉天的马拉有轨电车,在东北运营了三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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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结尾沙漠里的奔驰,似乎暗示他已看到了电影被低估的必然。

是的,这正是姜文的一种骄傲。
就像他自己所说:“感动是建立在你其实不懂的事情上,去西藏感动,可以从地理,从宗教解释,那都是一个解释而已,种种解释不能解释为什么会感动,因为没人教你你就没法表达。”

要把姜文这人说全,不是一篇文章能囊括,这里也只能泛泛而谈。
不过就姜文本人看来,别人的描述,基本都是照猫画虎,世界正是被误读建立起来,有人愿意描述自己,只要有情感就行。
如此洒脱释然,也是异类的必须吧。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世人总对天才抱以无限希冀,又在暗地希望他摔得很惨。

有人说姜文作为电影人,有些悲哀,因为他脑袋里的东西,太少通过电影表现出来。
看来,能够享受这种奢侈悲哀,也只有姜文一人。
站着挣钱,坐着挥毫,完全不屑传统的留白技巧,以桀骜不驯的才情,和自视甚高的优越,将粗狂与纵欲,虚无与不恭,全部揉进装着菲林的画框。
所以,感谢姜文,感谢他能在这满地行活,满屏网大的时代,还能以烟灰和烈酒,勾兑出才华横溢的好片。

啊不对,他不拍好电影,他只拍牛逼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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