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女儿之 5 碧痕:小聪明换不来大长久
靠一时手段,一时聪明,即使暂时取得了某种职位,获得了某种青睐,其实也是不牢固的,不长久的。因为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最终还是要靠彼此的气味相投,离开这一点,不管当初有多么亲密,最终也会分道扬镳。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某女,职位平常,但年轻的老板很欣赏她的活泼,单纯,觉得和她相处,很轻松,很惬意,想和她谈恋爱,这个时候,这个女孩的好朋友就劝她说,趁机和他生个孩子,拴住他,女孩摇摇头,如果到了用孩子拴住他的地步,那我们之间也就完了,即使生活在一起,那又怎么样?朋友笑话她愚顽,但这个女孩坚持自己的想法,看到老板犹豫徘徊,她毅然决定放弃,安排了和其他人相亲,但老忍受不来其他女子的种种缺点,最终决定和她结婚。获得甜蜜婚姻的她,靠的不是卑劣的阴谋,而是两个灵魂的相互吸引。我想,站在丈夫面前,她有自信告诉自己,我是有魅力的,我是可以吸引你来到我身边的。如果婚姻受到冲击,她也有信心独立生活。卑劣的手段永远拴不住男人的心。
碧痕,宝玉房中的二等丫头,排名在秋纹之后,样貌属于中等,专做打水洗澡端茶倒水之类的细活。
碧痕喜欢玩闹。某一晚,首席领班袭人病在床上,病的七荤八素,这个时候,碧痕和其他丫头们却不管不顾,找人玩耍去了。照顾整个怡红院的是麝月,恰好让回来的宝玉看到。宝玉听麝月说,是为了让小丫头和老麽麽多休息一下,本来也不愿意出去玩,宝玉觉得这公然又是一个袭人,从此另眼看待麝月。碧痕,这个时候可能因为玩牌赢了钱沾沾自喜,哪里有这样的心思?
碧痕喜欢吵架。又一晚,宝玉的心上人黛玉来访。晴雯和碧痕吵架了,丫头之间拌嘴也是常有的事情,但这次,晴雯好像生了特别大的气,仗着宝玉素日担待,竟不给开门。为什么晴雯这么生气,原因很简单,碧痕拌嘴技术高,炒赢了,看到生气的晴雯,碧痕可能哼起小曲自乐去了。
碧痕喜欢帮腔。某一天,碧痕和秋纹嘻嘻哈哈的抬水回来,发现不上台面的小红,竟然在房里服侍宝玉,这让秋纹和碧痕很不自在,秋纹先向小红发难,碧痕紧跟着说:明儿我们都散了,只叫她端茶倒水一个人服侍。又某一天,小红得到凤姐的赏识,但旋即遭到晴雯的训斥,碧痕也跟着问:茶炉子呢?主打不好当,但是帮手总可以的,合起伙来欺负人,这是碧痕的强项。
如果说碧痕做的这些事情,是怡红院丫头们都做过的事情,那么有一件事情,却不能不让宝玉恼火。某一日,碧痕伺候宝玉洗澡,洗的时间比较长,水都漫了一床腿子,席子上也汪着水,怡红院其他丫头都为这件事笑了几天。我想,这是碧痕故意做给大家看的,不然,为什么不赶着出来?什么不收拾好出来?因为这至少可以证明碧痕和宝玉亲密过,至少证明宝玉是愿意和她在一起的。在碧痕那里,这是一种荣耀,一种资本,一道光环。等到晴雯当笑话似的告诉给宝玉时,宝玉对这件事不置一词,但心里至少不喜欢碧痕如此张扬,如此渲染。他喜欢悄悄的,和袭人的那一次就是偷偷的,庆幸没有人发现。碧痕显然是没有琢磨透宝玉的心思。
过了几年,碧痕的职位没有什么变动,仍然是二等丫头,宝玉甚至连舀水都想不起让她做了,随口就说
“四儿舀水”。宝玉生日的时候,碧痕白白掏了三钱银子,连一个露面的机会都没给,想来是呆呆的看吧。有一天,碧痕和其他的丫头们在床上赢瓜子玩,宝玉回来了,一手拉着晴雯,一手拉着芳官,看到这样的情景,碧痕又怎么样想呢?失落、委屈、不满一齐涌上心头吧。
如果宝玉发现了麝月善良的本性,晴雯高洁的品格,那么碧痕让宝玉发现了什么?是浅薄,是俗气,个性里没有一点做人的根本和灵性。其实秋纹和碧痕一样,但秋纹知道一点,紧紧跟着首席领班走就没问题,但碧痕连这一点都没有做到。甚而我还想,如果非要有怡红院的丫头在王夫人那里告了密,那么这个丫头大概就是碧痕了,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宝玉分析四儿被逐时说的,
“未免夺占了地位”,夺占了谁的地位,谁又是那资格老却渐渐被边缘化了的?
红楼女儿之 6 趁机下话的小蝉
小蝉,探春处
“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中的一个,夏婆子的外孙女,叫春燕为表姑。性格上却没有春燕那么纯真善良,只一味的争强好胜,却又因为探春平日管教比较严,不敢十分吵闹。
这一日,探春因为赵姨娘被众小戏子围殴,心里着恼,要查谁是挑唆的主犯。艾官就悄悄的告诉她,夏婆子和赵姨奶奶嘁嘁喳喳了半天,一定是夏婆子挑唆的。探春虽知里面有情弊,也料定是她们都是一伙,但不肯据此为实,只是答应。但艾官的这番话恰好被翠墨听到,翠墨趁着探春上理事厅办事的时候,命小蝉出去叫小幺儿买糕,小蝉就推说:
“我才扫了一个大院子,腰腿生疼的,你叫个别的人去吧。”明显发懒,不想出去。翠墨是仅次于侍书的大丫头,却支不动她,这要是换了晴雯,早拿簪子扎几下子了。翠墨为什么不拿簪子扎小蝉?因为小蝉人虽小,其实也十分难缠,惹上她,往后也难办事,于是,翠墨用了别的法子,她说,你顺路告诉你老娘防着点,便将艾官告她老娘的话告诉给了小蝉。小蝉听了,忙接了钱,“这个小蹄子也要捉弄人,等我告诉去。”这个时候也不腰腿生疼了,立即就风风火火的去了。
走到厨房内,正好她老娘闲着。小蝉先命一个婆子出去买糕,大约婆子是贾府最低档的人,谁都能支使她们,小蝉虽只是一个扫院子的小丫头,因为在探春房中呆着,竟也有
“副小姐”的作派;然后,一行骂,一行说,将方才的话告诉夏婆子,为什么骂?是因为艾官拿棍戳老虎的鼻眼,竟然敢惹她家之人。她老娘慌的要去告诉探春,小蝉又拦住说:“你老人家怎么去说呢?这话怎么知道的,可又叨登不好了。”小蝉竟比她老娘还稳得住,告诉老娘只防着就行了。
买糕的婆子回来了,来传话的芳官恰好看到,戏说要吃。芳官的意思很明显:我现在是怡红院当红
“权贵”,你们都得巴着我,我要吃这糕,你们就该让我吃,吃你们的糕是你们的荣幸。小蝉难道是省事的,忙接了过去,“这是人家买的,你们还稀罕这个。”意思是,不让吃,顺带就巴结了一下芳官:你们怡红院有那么多好吃的,我们比不上你们。这时候,厨房总管柳家的,正恨没缝抱鸡蛋,看见芳官要吃糕,就忙忙的拿出一块糕来递给芳官。芳官接了,对小蝉说:“稀罕吃你那糕,这个不是糕不成?我不过说着顽罢了。你给我磕个头,我也不吃。”这话太挑衅了!我要说,一样是奴才,人家小蝉好歹还算有个家,芳官,连个家都没有,只跟了宝玉得了点势,就兴等成这样?小蝉气的怔怔的,瞅着冷笑道:“雷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不打这作孽的!你还气我呢!我可拿什么比你们,又有人进贡,又有人做干奴才,溜你们好上好儿。”小蝉先骂芳官作孽,再骂柳家的是干奴才,想要巴着芳官求好。但也仅仅止于此,小蝉再次忍住,自己咕哝着就去了。象小蝉这样的姑娘,既能泼,也能忍,这样的“小鬼”,最最叫人害怕,因为她会记住仇恨,逮着机会就会给你个狠的,让你摔的猝不及防。
又一天,林之孝家的查岗恰好查住了柳家的女儿柳五儿,正在审问之际,小蝉和其他媳妇正好路过。其他媳妇就说:
“这两日他往这里头跑得不象,鬼鬼唧唧的,不知道干些什么?”小蝉接口说:“正是。昨儿玉钏姐姐说,太太耳房里的柜子开了,少了好些零碎东西。琏二奶奶打发平姑娘要些玫瑰露,谁知也少了一罐子。若不是寻露,还不知道呢。”小蝉这一下话,林之孝家的正愁交不了差,正好拿柳五儿作搪塞,其实,细想想,太太屋子里丢了东西,和向大观园里跑有什么关系?如果整天跑到太太屋子里去还有这个怀疑,可是,柳家的人缘就是这么差,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给你扯到一起,叫你吃大亏。小蝉,在这里只下了那么一句话,就让柳五儿关了一夜,从此一病不起,直至病死,柳家的会为当时给了芳官一块糕后悔吗?
小蝉又岂能放过芳官?回来在翠墨和其他丫头中间散布芳官的不是,这些丫头回家再给自己的妈妈一说,一些能在王夫人身边下话的婆子自然就把芳官嚣张狂妄的
“劣迹”,告诉给了王夫人。芳官从高空跌落是早晚的事。芳官被逐出大观园时,正是小蝉趁愿之时。这也怨不得小蝉。
所以,那些深谙世事的人都知道做人要周全的道理。比如,宝钗送礼,挨门送到,并不显出谁厚谁薄。这在平时是一种尊重,一遇大坎,立马就成了小人权衡利弊的依据。后人的续红里,有人猜测赵姨娘在林妹妹药里下毒,可曾编出过在宝钗药里下毒?没有。这说明,红学家们潜意识里也认同这种看法:宝钗做人那么周全,小人想不起害她的。所以,刑岫烟就算当了自己的棉衣,也要打酒给迎春处的婆子们吃,为什么?一定不想落人褒贬,刑岫烟不愿意让婆子们觉得她们照顾自己,自己反不懂礼数觉得这都是该的,正因为想得如此周到,各方面的口碑才都好,也才会让薛姨妈看上这个穷苦小姐。又象袭人说的:
“一家子的事,俗语说的,‘没事常思有事’,世上多少无头脑的人,多半因为无心作出,有心人看见,当作有心事,反说坏了。只是预先不防着,断然不好。”这也算是对周全的一种解读吧。所以,当你再看到象小蝉这样的姑娘,应该象翠墨一样因势利导,既让她为自己办了事,又笼络了她的心,万不可觉得她没权没势的,就欺侮她,欺侮了她,她就会在你身上安一个随时引爆的芯片,一不小心你的生活就被炸的面目全非。
红楼女儿之 7迟钝的雪雁
雪雁,自幼服侍黛玉。但到贾府后,贾母让鹦哥(紫鹃)代替了雪雁。我想,一方面是看雪雁
“一团孩气”,担心黛玉不能“遂心省力”;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雪雁不能担当重任——贾府姑娘的首席丫头负有“规劝主子,教导一干小丫头”的责任,以防姑娘和她的丫头走了大褶。
随着时日的推移,紫鹃和黛玉的感情越来越好,
“比苏州带来的还要好上十倍”,雪雁为什么被“超越”了?我想,雪雁对黛玉,服侍吃茶,服侍喝药,打扫屋子,迎来送往,未尝不尽心,要不怎么让她跟着来贾府?但到贾府之后,黛玉越来越敏感,越来越爱哭,雪雁却是个不善琢磨,万事随风的人,对黛玉的种种思虑不能有所呼应,比不上紫鹃能窥破黛玉心肠,知冷知热对症劝解。雪雁被“超越”也就是正常的了,雪雁退居“二线”:平日,雪雁送送手炉,打打帘子,喂喂燕子,和紫鹃一起做点针线,到太太那里去拿趟人参,出门的时候,就开开心心的坐上大车上街看风景。因为心思迟钝,所以不存嫉妒憎恨,对于夺占了她地位的紫鹃,不管人前人后,都是满嘴紫鹃姐姐不离口。凤姐也曾对尤二姐姐姐不离口,可那是口密腹剑,笑里藏刀,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策略。翻遍全书,也只有雪雁这么真诚的叫同事姐姐的。
宝玉常来潇湘馆,但总和黛玉闹的不可开交,雪雁想不到这其实是两个人彼此试探的必要过程。这一天,因紫鹃对宝玉说了几句冷淡的话,宝玉信以为实,便坐在一块山石上,千思万想,总不知如何是好。恰好被雪雁看见,雪雁就以为
“春天凡有残疾的人都犯病,敢是他犯了呆病?”于是上前问了几句,也听不懂宝玉的回话,认为是黛玉又欺负他了。这就是雪雁,把黛玉对宝玉的一腔深情,看成了“欺负”两字。也难怪雪雁如此想。可不是恋爱中的女孩都喜欢“欺负”男孩?一旦女孩愿意“欺负”对方,就说明,这个男孩有戏。怎么说雪雁呢?紫鹃都急的亲自上阵试探宝玉的真心了,雪雁这个“呆雁”却还在想宝玉是不是有残疾?迟钝如斯。
贾府的某些宴会,一些大丫头可以入席,如果不来入席,管事的丫头就会想着给送去。这样的场合,从不见雪雁的身影,也从没有人想着给她一碗螃蟹,一块鹿肉,哪怕黛玉紫鹃也没有想起过。雪雁来贾府这么多年,其实很孤单。看看赵姨娘为小丫头向雪雁借衣裳时,雪雁的想法:
“我想她们一般也有两件子的,往脏地方去恐怕弄脏了,自己的舍不得穿,故此借别人的。借我的弄脏了也是小事,但是我想,他素日有些什么好处到咱们跟前呢?”雪雁想的固然有理,赵姨娘听了也只能罢了,但暗地里未免不把账记在黛玉头上。雪雁为人做事先算计得失,对那些笑容满面其实隐藏着满心诅咒的人看得不够真切,紫鹃说“你这小东西想的倒也巧”,那实在是对雪雁琢磨不透贾府人心的一种无奈回答,到最后,紫鹃问雪雁,赵姨娘是现在就去还是明天就去,意思是,如果明天去,就亡羊补牢,把衣裳借给赵姨娘的小丫头。雪雁不仅对黛玉的心思反映迟钝,就是在人际关系上,也是钝钝的,远远赶不上紫鹃聪明灵透。
“雪雁”这个名字,一看就出自黛玉的手笔,别人断不能如此悲切,难不成,黛玉双亲都在的时候,心情就整日忧虑?肯定不是,给丫头起这样一个悲切名字,是黛玉天性如此。宝玉一周岁时“抓周”,小手上都是钗环,从此宝玉爱护女儿,珍惜女儿,无论多少人打他,骂他,劝他,诱他,他都不改,天性如此罢了。王熙凤,费尽心力管理贾府,怀了一个哥儿还掉了,可到后来,姑姑不体谅,婆婆给没脸,四面楚歌,罢手了吗?想罢手吗?没有更不想。又如赵姨娘,栽了多少跟头,受了多少辱骂,女儿探春痛心疾首劝她安分养神,改了吗?没有。别人看的真真的,劝你朝左拐,那里才有美丽的天堂,但天性却偏偏指引你走向右方,荆榛遍地,狼虎同行,黑溪阻路,又无桥梁,设若一不小心,就会落入迷津,只好和那些夜叉海鬼为伴了。雪雁天性如此,谁又能拿她怎样?她钝钝的天性,或许被紫鹃保护的更好,让潇湘馆和谐了很多。
黛玉象一块精致的碧绿的玉,而雪雁只是一块粗陋石头。黛玉的灵魂不仅接受过山边日月的照耀,听过山间流水的潺鸣,又在人间琐碎的烟火中兜兜转转,摆脱不了那欲说还休的爱的呼唤,而雪雁的灵魂所走的路很短,困在某个角落不能远行。雪雁注定陪伴不了黛玉多少路程。雪雁看着总是独自伤神的黛玉,会不会自言自语:姑娘,我跟不上你的脚步,别怨我呀,作为苏州带来的你的雪雁太笨了。
而雪雁又和宝玉的某些天性相类。雪雁想的是,事事自然有紫鹃姐姐料理,我又何必操这个心;宝玉想得是,谁爱忙谁忙,我只守着这些女儿活,又对黛玉说,少谁的也少不了咱们两个的。雪雁在贾府没有朋友,而宝玉从不愿意去会那些为官作宰的,谁又是他的朋友?只不过,宝玉是不愿为之,雪雁是不会为之;宝玉怕的是那些国贼路鬼玷污了这些女儿,雪雁的世界太小,只有她自己。
黛玉死后,我想,雪雁扶柩回苏州,身处满天的冰雪之中,所有的繁华如一场梦般瞬间消散,这时,雪雁或者会悟到:其实姑娘真的不该来贾府,小时候那个癞头和尚的话如何就不听呢。
红楼女儿之 8 聋婆子:隐藏最深的间谍
聋婆子,王夫人房内的婆子,没有身份,没有名姓,是贾府中最不引人注目的人群中的一个。
这一日,从来没有来往的忠顺王府长官登门拜访,软中带硬向贾府讨要琪官,贾政不明所以,叫来宝玉才知道事情始末,原来宝玉不但不好好读书,反而在外面游荡优伶,并且在忠顺王府太岁头上动土,这还了得?一边送那忠顺王府长史官出去,一边命令宝玉站在原地不许动,回来有话要问宝玉。宝玉见到这种情形,知道这次免不了要挨打了,急地在大厅里干转,偏看不到一个人出来,没有办法向里面传信。正盼望的时候,只见一个老姆姆出来,宝玉如得了珍宝
——忘了自己平时是怎样的厌憎她们的了,赶上来拉着她说,“快进去告诉:老爷要打我呢!快去!快去!要紧!要紧!”老婆子把“要紧”解释成“跳井”,笑着回答:“跳井让她跳去,二爷怕什么?”宝玉便判断她是个聋子,越发急了,说“你出去叫我的小厮来吧。”那婆子便说,“有什么不了的事?老早的完了。太太又赏了衣服,又裳了银子,怎么不了事的!”把贾宝玉急得直跺脚,正在这时,贾政的小厮就逼着宝玉去书房了。父子之间的矛盾爆发,如果不是清客们看见打得不详,赶紧向里面报信,说不定宝玉就被气急眼的贾政打死了。
暂且抛开宝玉挨打的原因不说,有一件事情比较奇怪:聋婆子对宝玉的话一句都没有听懂,但偏偏对才发生的金钏跳井事件包括因为跳井原因、善后处理等等了解的一清二楚,按说,这件事是比较机密的,王夫人连宝钗都瞒着,宝钗只是察言观色后了解了八九分,如何这个聋婆子了解的这么细致?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再说,一般聋哑相连,这老婆子说话可是溜着呢,因此,我判断,这个聋婆子其实是在装聋,装聋为她做间谍提供了方便。回头看看,她说的第一句话,
“跳井让她跳去,二爷怕什么?”貌似知道就是宝玉惹的金钏跳井似的。
再想想,此时,为什么独她在大厅里走过?一个聋婆子不在里头伺候,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肯定是听到了风吹草动,趁此机会打探关于宝玉的消息,也说不定就在大厅一侧把贾政和宝玉的对话听了去。这个聋婆子到底是何许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们可以试着回想一下,赵姨娘用马道婆的魇魔法时,曾派一个心腹婆子,写了五百两欠契来,这个心腹婆子,必是赵姨娘的死党,替赵姨娘卖命办事而对宝玉凤姐等也恨之入骨。这个聋婆子在王夫人处,对宝玉的急切非但不睬,还故意装聋作哑胡打岔,非赵姨娘的心腹婆子做不出来,因此,这个聋婆子便是赵姨娘那个派去写欠契的婆子,是贾府隐藏最深的一个人物,想想都让人恐怖。
其实,装聋作哑的也不仅仅是这个婆子,比如林之孝两口子,凤姐就评价说,
“林之孝两口子都是锥子扎不出一声儿来的。我成日家说,他们倒是配就了的一对夫妻,一个天聋,一个地哑,那里承望养出这么个伶俐丫头来?”但林之孝两口子真的是天聋地哑吗?才不是呢。林之孝家的,在教训怡红院丫头时,那话可是一套一套的;在向平儿说秦显家的能干时,也是极尽说辞的,只不过喜欢在主子面前喜欢沉默罢了,这更是他们精明的地方,主子干的那事有时候放不了桌面上,所以,不能随便说出去的,如果让主子发现自己嘴很严实,不也就让主子放心了吗?所以,装聋作哑虽然各有差异,但其实是同一种手段,想要的也只不过是要为自己谋取利益。比如,宝玉要是被打死了,这家私就成了贾环的了,聋婆子又是赵姨娘的心腹,难道她还会亏待自己?这也算是一种长远投资,只是,天算不如人算,有时终归不能实现心愿。这也叫我们在生活中要善于识别人心,万不可让披着羊皮的狼谋夺了自己的东西去还不自知。
红楼女儿之 9 智能儿——拿青春做代价的少女
每次看到关于智能的文字,都满心怜惜,为她机灵聪慧却身陷牢坑,为她芳心初动却所托非人,更为她那被秦业撵出去后的莫测的命运。
周瑞家的送宫花,送到惜春那里时,正好看到惜春和智能玩,惜春对周瑞家的说的那一番话正好印证了她以后的遭遇
——正是剃了头发做了姑子,智能是作为惜春的陪衬出场的。但又不仅仅为此,周瑞家的问智能,“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师父那秃歪刺哪里去了?”这两句问话,至少能说明两点,一是智能经常跟着师父来贾府,这为后文她在贾府遇到秦钟作了伏笔;二是周瑞家的称净虚为“秃歪刺”,可见智能的师父净虚是一个多么难缠的觉色,从后文求凤姐办事中看出,净虚虽身在红尘外,却偏偏和各家官府联系密切,尼姑这个身份对于净虚来说,只是合理敛钱的一件外衣。智能就是跟着这么一个人生活。
周瑞家的作为婆子之首,她关心的还是银子,她接着问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得了没有?智能回答的很干脆,说不知道。惜春又问周瑞家的,各庙里的月例银子谁管?周瑞家的说是余信管着,智能对这件事也不知道,不然惜春和智能玩在先,为什么不先问智能?可见净虚常带智能来贾府,可重要的事情却不跟她说,智能也不关心这些事,心里想着的只是能多和惜春痛快的玩会吧。
她首次出场,我们看到的智能,虽然生活在一个早已成了鱼眼珠子的老尼身边,却没有机心,没有痛苦,没有想过要离开水月庵,。生活还没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迹,她只是空谷里一枝烂漫的百合。
光阴渐渐的在智能身上勾勒出它的迷人,智能长成了一个
“研媚”的女孩子,身上的那件迦裟渐渐变成让人感觉到一种绝望,面前的木鱼渐渐被莫名的烦恼所替代,这或许就是长大的代价。当有一天再跟着师父去贾府的时侯,看见了粉面朱唇的秦钟,心里就开始了蠢蠢的欲望,一定是经过一个很长阶段的思量,一定是经过一个很长阶段的决择,才答应了自己内心的呼唤,为什么不赌一把?为什么要安于这样的命运安排?即然他对我有情,即然我对他有意,事情肯定能解决的。天真而又孤独的智能可能在无数的夜里这样的想着心事。终于有一天,老太太的房里只剩下他两人的时侯,智能接受了秦钟的怀抱,两人的关系大大的进了一步。老太太房里那么多丫头,怎能会有空隙给他俩,我猜应该是宝玉的安排。宝玉对秦钟都是有求必应的。
可卿死后,凤姐宝玉和秦钟住在水月庵时,秦钟和智能两人已经很亲密了。但这时他们的想法却很不一样:智能是想着能够有朝一日离开水月庵这
“牢坑”,秦钟则对智能的这个想法不在意,他更感兴趣的是智能的身体。
我一直怀疑秦钟对智能的感情。秦钟是可卿的弟弟,但是可卿死了,没见秦钟的一滴眼泪,即使他知道可卿不是自己的亲姐姐,也不至于如此吧。对自己的亲人尚且如此冷漠无情,很难想象他对智能有多少真爱?秦钟和宝玉在村里碰到了二丫头,二丫头纺车给他们看,秦钟说,此卿大有意趣。言外之意是什么?这个妞比较好玩。说到底,秦家虽不是很富有,秦钟的作风却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作风,搅乱了智能的一片芳心,却又在回城之后,音信皆无,或者就想自此丢下不管了。智能却没什么退路了,她深深的陷进了爱情这张网。秦钟回城之后,智能原本安静的日子却再也过不下去了,等待的那个人却总也不见踪影,怎么办呢?痴情的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私自离开水月庵,满怀希望进城找到了秦钟,可是却被秦业无情逐出,那个被智能准备用一生来爱的秦钟却只是
“悔痛不已”,痛当然是因为身体被打,那悔的是什么,是和智能相好的事吧。
智能,一个弱女子在那样一个社会,能有什么结局呢?或者伤心绝望,一死了之;或者流落烟化巷,卖笑为生;或者重回水月庵,任净虚打骂。一枝原本清洁的百合零落成泥,只给人留下深深的怅惘。
她的法名叫智能,可是当遇到
“情种”的时侯,却昏了头,再也智不起来,能不起来。或许智能的经历,也是每个少女青春年少时的经历:不顾一切的爱上一个人,痴迷的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结果那个人却并不值得为他抛洒青春。读罢智能的故事,但愿我们在遭遇爱情时,都多一些慎重,少一点冲动,不在青春季节里留下终生难以忘记的伤疤,不在暗夜里醒来,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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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女儿之 10篆儿——因穷而被怀疑的女孩
现代社会,穷,多多少少代表着一个人没能力,没手段,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不思进取的生活状态。我们老家有这样一件事: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没有老婆孩子,没有疾病,只是因为懒,冬天连一件过冬的棉衣都没有,我很惊讶,好的棉袄买不了,至少在我们老家集市的地摊上,二十块钱一件是有卖的,打打价,说不定十八块钱就给你了,如果出来给人家做点活,怎么就不能养活自己呢?老家的人没有一个同情他的,任凭他在风雪中瑟瑟发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我想,这样的人,真的是穷了,因为连自己爱自己的能力都丢失了。但,大多数人,买不起大房子,开不起小车子,没有那么多票子,缺少奢华的生活享受而显得穷了。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这样,为了心中的理想,放弃了家乡优厚的待遇,宁愿在城市中独自打拼,虽然穷,可是依然快乐,我喜欢我朋友的这种生活态度。因为,他没有忘记自己心灵的呼唤。
相信不少人都会记得简爱那段话:
“你以为,就因为我贫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也没有心吗?——你错了!我跟你一样有灵魂——也同样有一颗心!”罗切斯特生活奢华,在简爱看来,他所拥有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从父母那里继承而来,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况且富有自有富有的烦恼,刻薄,卑劣,龌龊,在所谓的上流社会一样都不少,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那些身处浮华中的人,是不能理解这种简爱这种认识的。总有那么一些人,觉得自己富就高人一等,用一双势利眼看人,使一兜坏心眼对人,对人动辄含沙射影的讽刺,指桑骂槐的挖苦,丑态毕露而不自知。周围的人又总是附和着,巴结着,俗世的凉薄便在于此。且说红楼中一个小小的穷丫头,篆儿。
篆儿,是刑岫烟丫头。刑岫烟,在红楼中算得上最穷的小姐了,家里没有房子,十年都在蟠香寺寄居,其生活清苦可想而知。但可巧的是,蟠香寺还有一位槛外高人
——妙玉,妙玉因为赏识刑岫烟的为人,所以也就以半师半友的身份免费教了刑岫烟很多东西。这十年间,篆儿在小姐身边,端茶送水,磨墨弄笔,尤其当妙玉在主子面前摆弄那些古董玉器的时候,想必也开了眼界,学得一些风雅了。
随着妙玉的离开,蟠香寺也不好再寄居下去。刑岫烟的父母,只好来到贾府,找到邢夫人这棵大树依靠。因此,十几岁的篆儿,见到了此生所未见到的高档豪华,也品尝了因为穷而遭受白眼的无限辛酸:别家主子在风雪中穿的争奇斗艳,只有自家主子仍是家常衣服;春天刚来,别家主子还觉得特冷的时候,自家主子就悄悄当了棉衣,以至于出来行走被冻的颤颤巍巍;别家主子都用零花钱买喜欢吃的,喜欢玩的,自家主子却还要拿出一两银子供家中父母花费……这一切让迎春房中那些势利的不能再势利的媳妇婆子们那只眼瞧的上?这个小丫头子,乍乍进入这样一个富贵人家,忽然又感受到那些刺人的白眼,或许也会生出黛玉初进贾府的小心之心,也会想到一举一动不要叫人小瞧了去,不要叫人笑话了去,时刻保护自己的自尊不要叫他人玷污了去。
那一日,大观园卢雪亭烤鹿肉,宝玉和史湘云开怀痛吃,平儿也加入进来,因为带着镯子不方便,所以,褪了镯子,但吃完之后,就不见了。尽管,篆儿小心行事,尽管篆儿也曾见过一些世面,但以富家人自居的凤姐和平儿首先怀疑的却还是刑岫烟的丫头篆儿,她们认为,
“本来就穷,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拿了起来也是有的”。可怜小心的篆儿就这样被人生生怀疑。这世间有多少这样不平的事,仅仅靠表象,仅仅靠直觉,就下结论,就做处理,屈死了多少人。幸亏宋妈发现坠儿才是盗窃的元凶,真相浮出水面,篆儿的人品才得以洗清。假如没有查出来,那么篆儿今后在大观园中,无论走到哪里,脸上总会隐隐浮现着“小偷”的字样,叫人堤防,叫人担心,叫人讽刺,而这一切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穷。人心原也不过如此。
这一切,篆儿都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一次信任危机。宝玉生日的时候,篆儿和一群丫头一同来到怡红院,为宝玉祝寿,手里抱着红毡,想必是来磕头的。我想,她也是爱玩的,也是喜欢热闹的,在大观园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找到了一些情投意合的丫头做朋友吧,对宝玉独独喜欢和女孩相处的生活观念也有一些了解了吧,于是,她相约一群朋友,来和宝玉拜寿了。她又喜欢藏在众人身后,不事张扬,沉静低调,这又恰如她的主子闲云野鹤般的气质。
篆儿的结局如何呢?正如刑岫烟可以不进薄命册,那么篆儿也就应该不会。当主子嫁给薛蝌的时候,篆儿的人生就有了两种可能:一、有可能成了薛蝌的小妾,因穷而被小瞧的女孩或许从此过上了好日子;二,配个小厮,陪着主子生活,出谋划策,风雨同舟。我想主仆二人是不怕寒苦生活的,即使薛家败落,相信两个人还能很好的操持。在蟠香寺的那些苦,在紫菱洲的那些苦,都算不了什么,经历了穷,看到了富,用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用一种洁身自好的心境,生活,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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