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楼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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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人
—8—
见包小天不再追问，杨老师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提醒里面的人有客到访。
“进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但那张工作椅仍是一副请勿打扰的姿态。杨老师用眼神示意包小天进去，包小天似乎被她感染，不禁也有些紧张。他迟疑的挪动步子，走进不大的办公室，杨老师却没有跟进来，而是在他身后轻轻带上了门。
包小天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开口：“你好，我是《都市情感》杂志社的包小天，请问，您是……罗志远院长吗？”
工作椅终于吱呀吱呀的转了过来，椅子里坐着一个套着半旧羊毛衫、头发有些凌乱的中年男人。
“是我。请坐。”罗院长朝桌子对面的空椅子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他话语虽然礼貌，但举止却透着一股沉重和疲倦。
包小天皱了皱眉，他一向喜欢充满热情和干劲的职业人，最讨厌对工作敷衍了事的散漫态度。何况这是一次早就约好的采访，受访人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有些来气。
罗院长礼节性的牵动了一下嘴角，似乎在尽力表现出对采访的投入：“你是为周静莲院长的事……”
“罗院长”，包小天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罗院长的寒暄，“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家长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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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志远院长一愣，他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质询。“哦，都是些常有的麻烦，没什么，跟今天的采访内容也不相干。”他显然不愿意谈及这个话题，只想一笔带过。
可他没想到，这样的做法只会愈发激起包小天探究的欲望。
“我觉得很有关系，因为一个社会是否文明，要看这个社会对弱势群体的态度。周静莲院长之所以受到残疾儿童和家长的爱戴，正是因为她对每一个个体都不抛弃不放弃。”
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这话里的含沙射影了。罗院长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发作，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包小天，似乎是在估量这个年轻人的真正意图。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后，罗院长缓缓开口：“包记者，如果你在沙漠里遇到两个遇难者，他们的粮食和水已经耗尽，其中一个还受了很重的伤。你的粮食和水也不多，只能救一个人走出沙漠，你会救谁呢？”
“这跟今天的事有关吗？”
“有关系，这是我一直思索的一个问题，想听听你的意见。”
包小天略一沉吟，他预感罗院长必定要用这个问题来为自己辩护，于是故意不按套路出牌：“我会用卫星电话联络救援，然后减少摄入，节约食物和水，并寻找周围一切可能的资源，维持三个人的生命，直到救援到来。”
“哈哈哈，好小子，真有你的。”罗院长被他的回答逗乐了，他停了停，又问道：“万一没等到救援，你们就没有粮食了呢？”
“那我就跟他们一起死，这样总比以后受良心的责备好。”包小天斩钉截铁的说，态度里充满挑衅。
听到这话，罗院长收敛起笑容，目光森然。他直视着包小天的眼睛，用低沉的声音幽幽说道：“你的良心是好受了，但你让两个原本可以得救的生命丧失，致使更多无辜家庭陷入痛苦深渊……你的罪过真的比选一个人救时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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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小天瞪大了双眼，他万万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他几次张嘴想要辩驳，却又深感理屈词穷。
“谁也不想做这种人性的抉择……”罗院长收回了目光，叹息道，“但是当你势单力薄时，当周遭环境过于严峻时，你不得不做出取舍。”
包小天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他觉得胸口像遭到一记重锤，沉闷得令人窒息。
“自强学院的康复教学资源和师资力量都很有限，我们必须把所有的一切用在刀刃上，我们会对生源进行评估，从学生能力和家庭支持程度方面进行考量，选取有康复潜力的儿童入学。”
说起自强学院的招生理念，罗院长似乎恢复了镇定自若的职业姿态，但他随后又垂下了眼睛，“对于残疾程度过于严重，进步空间微乎其微的孩子，我们只能……”
气氛再次变得沉重。包小天想到刚才那个痛哭流涕的家长，他翕动了几次嘴唇，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那些没有入选的孩子该怎么办？……这样对他们不是太残忍了吗？”
罗院长久久没有回答，仿佛他的思绪已经飘向了远方。其实，包小天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当下，已经有了答案——如果在招生时不狠下心做出选择，只会造成教学资源的浪费，贻误更多原本可以取得进步的孩子……谁都救的后果就是，谁也救不了。
沉默，唯有沉默能让一个人在面对自己的无力时保持最后的尊严。
最后，还是罗院长打破了僵局：“不过，咱们也不必绝望，”仿佛是安慰包小天似的，罗志远换了一种明快的语调。
“等各方面的资源跟上了，配套服务完善了，那些孩子还可以去专门的托养医院，这样他们和家人都可以减轻不少负担。说不定我们自强学院发展壮大后，也会开展相应服务。刚才那位家长，我们也会有专门的社工跟进，与她保持联络，等有合适的地方可去，也会尽力帮助她。”
说道这里，罗志远不禁展露出一个充满希望的微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啊。如果沙漠变成绿洲，你也不用为该救谁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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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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