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皇帝为了了解和体验农业、农村、农民等“三农”情况,在皇宫大院里划出来“一亩三分地”,世袭躬耕。后来一亩三分地就引申为“自己的小地盘”,或“势力、范围”的意思了。
年逾古稀的岳父已经退休在家十余年了,除了每天早、晚健步,坚持接送孙儿、孙女上学外,还在乡下老家叼空种了三分薄田。说是“三分”,其实就是房前屋后的零星地块罢了,只能种些西红柿、黄瓜、茄子、辣椒、菠菜、油菜和葱蒜之类的时令蔬菜。
早年岳父曾在县里的烟草公司工作,在我转业回来的那一年退居了二线,起先还专门到公司去开个年会什么的,后来顾不上了,也就不管不顾了。顾问、顾问,用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的话说——无官一身轻。
记得在烟草公司的家属住宅区大门口有一个门房,每逢晚饭过后,门房的过道里总会聚集来许多观看下象棋的人。岳父没有退休前他的前任经理常常把守在“楚河、汉界”的一方,与前来切磋棋艺的棋友们展开车轮大战,直杀到深更半夜,直杀得棋盘“呯啪”作响。岳父退休下来后也和他的前任经理一样,加之他为人直爽、调门又高,围观者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下棋的响动更加夸张。
后来,我们的小家从县里搬到了上班地的市区里,与岳父就聚少离多了。只能在逢年过节和我的儿女放寒、暑假之际才回去小住上两三天。
岳母也是在岳父退休后下得岗,成天待在家里做做饭、拖拖地、洗洗衣服、擦擦桌椅和茶几什么的,很少见她到街上去走动走动。
岳父和岳母打小生长在农村,成家时也是在农村,村里现在还有一院住处、外加房前屋后那三分薄田。
我和爱人刚调到市里工作的那阵子,女儿还小,不到上学的年龄,就交由岳父和岳母来照料。有一年夏天的周末,我和爱人开车回到了县里,进了家门却不见女儿,打通了岳父的电话,说他们正在农村老家浇菜地哩。二话没说,我和爱人锁了家门,再次驱车赶往岳父的乡下老家。
爱人上小学前曾在老家生长,田间地头自然了然于心。
把车停靠在菜地畔,看见岳父和岳母每人戴了一顶新草帽,各自的手里还提着一把铁锨,正在往绿油油的西红柿、朝天椒和豆角苗田里放水浇灌哩。女儿看见了我们,小小的身躯在菜地里一蹦一跳着,向我们奔跑过来。
岳父对着我们喊,老闺女和大女婿回看你们的小闺女来啦?岳父总是这么幽默风趣。岳母则把注意力集中到摇摆、蹦跳的外孙女身上去了,一个劲儿地吼喊,慢点儿、慢点儿!怕她的外孙女绊倒在菜畦上哩。
女儿的小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爱人就有点儿不高兴了,就对着她的爸、妈——我的岳父、岳母说,你们还知道戴草帽哩,咋就省不得给我的宝贝女儿把遮阳帽戴上呢?
岳父才不管他的大女儿说话的语气,仍旧笑呵呵地问我们:“都回来了?”
我也是快步紧随在爱人的身后,分别给二老递上一瓶矿泉水: “爸、妈,我们回来了。累了吧?”我却不提晒与不晒的话题。
二老笑容满面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累、不累。
接过岳父手中的铁锨,走在菜畦埂上,清凉凉的井水顺着地畔边的渠道哗哗地流进了菜地里,土地瞬间就变得湿漉漉的,菜苗喝足了水,棵棵都精神饱满,仰起了头,满身的绿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鲜活亮丽。
2010年下半年,女儿到了上学前班的年龄,我们从岳父、岳母的身边把女儿接了回来。这样,岳父就更专注于他的那三分房前屋后的薄田了。
今年夏秋交替之际,爱人说她爸种的红葱该到隆畦埂的时候了。岳父人上了年岁,有那么多的营生,怕吃不消,爱人就动员我跟她回去帮忙一两天。
一大早,我们从榆林开车到府谷,再到乡下岳父的老家,少说也有近二百公里路程,回到岳父家的小院,已经是正午时分。岳母给我们吃了一顿自家产的农家饭,那些煮玉米、煮花生、蒸土豆、蒸倭瓜、西红柿炒鸡蛋,还有萝卜泡菜,蒸窝窝头和小米稀饭,直叫我们吃得那才叫一个香哩!因为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农家饭了,事实上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呀。
稍事休息,换了一身干活的行头,由于岳母身体不大好留在家里休息,我和爱人及岳父扛起农具到紧挨房屋后头的一块租来的山地上给红葱拢畦埂,顺便把间种在红葱地里的几行熟了的绿豆荚摘回家。
岳父在狭长的田地里给红葱苗挖肥坑,我给往里面撒农家肥。而后从旁取土,既埋住了肥料又给红葱的腰身填上了培土。这样有利于红葱苗长高、长粗腰身,因为红葱的根茎才是最有营养价值的食材部分。
红葱是用一行、一行的布局来栽种的,行距没有什么要求,一块地里只栽一行红葱也可,还可以套种别的农作物;间距可是很有讲究的,必须一株紧挨着一株来栽种,间隔不能大于十五公分,否则就是对土地的浪费,红葱的产量也不会太大。
由于陕北人家喜吃红葱,只要动油,不管是荤油还是素油,放入一点儿红葱花,那股炒香味儿可以调剂各种食材,能够顿开味觉,帮助下饭。陕北的红烧肉、小炒猪肉、炖羊肉,都离不开大量的红葱来调味儿。就是那有名的陕北小吃——羊杂碎,也离不开一把红葱花来调味儿。据说,红葱是滋阴壮阳、补肾、活血的极佳食材。难怪陕北人都好这一口。
说实话,两行红葱的畦埂拢下来,令我浑身出了好几趟汗,中途还跑回家里冲了一次澡,秋老虎也热的太厉害了。岳父就那样不紧不慢地干着活儿,也是满头的大汗。一壶凉开水被我们翁婿俩不到一个小时就给喝完了。我爱人不得不几次回家去烧水,再拿到地里来,再晾冷,供我们解渴、补充水分。
种这些房前屋后的小块土地,收益并没有多少。我不知道岳父种这些土地的目的是什么。
在一次家宴上,无意中听岳父说,他的糖尿病患了三十多年时长了,除了吃饭前半小时要打一针胰岛素,别的什么药也不用吃,并且对任何饮食都不忌口,还没有发生过任何并发症。
处在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上有老、下有小,老人能够无病,儿女能够好好学习,那便是天大的幸福。
所幸,岳父、岳母坚持回乡下种了这么多年的地,使得二老的身体健健康康,让我们做儿女的也少操了一道子心。
看来,我得年年回乡下陪岳父、岳母种地劳动去喽,不为别的,只为二老能够健康长寿。私下念叨,等到退休以后,我也要学习岳父回乡下老家种地去。爱人说,我们在农村老家早就没有房屋了,那么远怎么回去种地?想种地锻炼身体?而今城市的郊区空地多的是,租种上一半亩足够了。
(2918年12月24日写于榆林)
作者简介:
武俊祥,曾用笔名胡杨枫渊,男,汉族,一九七零年十二月出生于陕北神木县东南部一个小山村。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北大学作家班高级研修班学员。二零一六年开始写作,先后在《中国国土资源报》《作家报》《延安文学》《散文选刊》《榆林文苑》《海河文学》《西安日报》《榆林日报》《榆林新青年》《榆林文化》《红石峡》《神木文学》《无定河》等报刊杂志和陕西省作协《文学陕军》、河北省作协《散文百家》等公众号上发表散文和小说作品数十篇。作品入选多种文集。
长篇散文《垂钓记》获得第四届中国作家新创作论坛暨第12届作家报杯全国优秀文艺作品征评大赛一等奖,排名散文类一等奖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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