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圆满后,本可以直接上天堂,但我的表现太好,说可以先满足一个愿望。
我说想见一个人,而后喊出了那个神圣的名字。
使者犹豫了片刻,说要安排我穿越时空,去亲身体验那个人的一生。
我诚惶诚恐,一连串的不敢不敢,使者恼怒了,衣袖一挥,消失了。
我醒来后,环顾周围,明白使者并没有改变主意。
我如今就是那个人了,我的一言一行,日后都将……
打断我的是一只拖鞋,又狠又准。
抬头看见一张脸,我的记忆里多了很多画面,我成年单身,谋生之道是授课,偶尔做点小买卖,邻里名声不错,上有父亲健在,下面有个弟弟。
咦,有些能对上,有些似乎又不对……
另一只拖鞋,狠狠地再次打断了我。
我不再胡思乱想,先把爱扔拖鞋的父亲安顿好再说。他饿了,我正在做饭。
真相不重要,那么多年的历史,谁知道湮没了多少东西呢?
弟回来了,对父亲很不尊重,父亲怕他,眼神躲着他。
我训了弟,弟对我很尊重,不敢顶嘴。
最后才说,“哥,快点吧,大家都等急了。”
我安顿好父亲,他吃得开心,没空搭理我。
一块不大的空地,十几个人对我躬身行礼,弟也在里面,接过一把剑之后,我的记忆又复苏了不少,我教的就是剑术。
我舞剑还不错,教给他们的大都是自保招式,真正的杀招我没有传授过,我担心世界变得太暴力。
邻居家的孩子,跟我学了好几年,一直最用功也最懂礼数,我很喜欢他,喜欢喊他徒弟,他叫我师傅。
徒弟家穷,他妈拉扯他长大,我不愿意收他家的拜师礼,他每次都很执着,今天他出师,我内心很高兴。
徒弟和弟年龄相仿,两个人关系最好。
当初就是弟推荐他来学剑术的,看到他出师了,弟也心痒痒的,最终一块出了师。
两人结伴,要去闯荡世界。
弟没牵挂,父亲巴不得他走,家里有我就够了。
徒弟有些顾虑,我答应帮他照看母亲。他妈很勤快,养活自己没太大问题。
徒弟给我磕了个头,弟也哭了,我狠下心转身走了。
连年战乱,消息闭塞,我偶尔才能听到他们的消息,他们经历坎坷,经历磨难,我守在家里,过着平淡的授课生涯。
我也想出去闯荡,不过家里有父亲。况且,还有徒弟的母亲,我答应过的就要做到。
三年、五年、十年,我已经觉得自己不是那个人了。
这一年,父亲说想弟,要我把他找回来。原话是说,不想临终的时候,身边一个孝子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怎么说,但他总是这么说,见人就说,人不在的时候就扔拖鞋,反正,我越好,就越是个不孝子。
我托人传了消息,弟回来了,徒弟也回来了。
两个人都是坐马车回来的,见了我都磕头,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了,十年,不算什么。
弟仍然不拿正眼看父亲,父亲却一副终于等来了送终人的神情,我的心情很复杂,觉得自己很失败。
我心情不好,不想再传授剑术,弟接过了我的剑,如今他的剑术大成,而且颇有侠名,前来拜师的络绎不绝。
徒弟也开始授课,不教剑术,教人读书,不过乡野村夫,想要拜师读书的很少,徒弟很苦恼。
我将精力都用在做小买卖上,不想远离家,也不再每天待在家里,父亲只要酒足饭饱就不愿意看见我。
弟经常斥责父亲对我的恶行,父亲这一点上却很顽固,依旧我行我素。
徒弟生计窘迫,弟经常会资助他,也会将心底的烦恼吐露。徒弟对我家的情况也早有听闻,说可以用书里面的道理教化父亲。
徒弟很有一套,父亲不知被怎么触动了,渐渐地有了一些变化。
邻居四周都开始拍手称赞,来听徒弟授课的人多了起来,虽然还是远远不如弟,但已经够维持生计了。
弟和徒弟,我都很满意。
那年,官府派了个恶官来,变着法子把税收了一遍又一遍,大家都深恶痛绝,徒弟和弟第一次发生了重大矛盾。
弟主张以暴制暴,徒弟主张带民请愿。
恶官颇有手段,表示被徒弟说服了,徒弟威望日盛。不过弟却被官府通缉,成了流亡的匪类。
弟和追随者逃亡后,官府故技重施,继续收税。
这回徒弟的请愿再也没有用处了,很快,徒弟自己也交不出重税。
他的老母亲为了他的名声,瞒着众人偷了我父亲的钱财,我父亲不顾我的阻止,将这件事宣扬了出来。
最可气的是,父亲还说是我的主意。
徒弟从此与我绝交,形同陌路。
我质问父亲为何说谎,父亲又是拖鞋飞过来,我气急败坏,常年压抑的情绪点燃,第一次在家里痛骂了父亲所有的恶行。
四周邻居都围上来,大家议论纷纷。
我最无奈的时候,徒弟出现了,淡淡地抛下一句,忤逆父亲,真是不孝子。
父亲得意洋洋,我万念俱灰。
弟听到消息,带人偷偷回来了,想要联合徒弟一起以暴制暴,两人展开激烈的争辩。
“被恶官欺压,不反抗还有活路吗?”
“官府是百姓父母,怎么会赶尽杀绝,大家只要想开了就好。”
“怎么想开?”
“读书明理。”
“什么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迂腐至极,既然你明理,怎么不去告发你母亲?”
“父为子隐,子为父隐。”
“屁话,你凭什么说我哥不孝,他不但赡养恶父,还帮你养母十年,你的良心都喂了狗吗?”
“是否忤逆,由父亲说了算,父要儿亡,儿不得不……”
“屁话,说的都是屁话,我真后悔与你相交,你我绝交吧!”
“求之不得,我劝你赶快去官府自首……”
我在一旁都听到了,我终于明白,我的确不是那个人,我那个徒弟才是。
一切就像一场梦,我心已死。
来到天堂后,在这里我又见到了弟,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很多,我放心了。
我对使者提了最后一个要求,我有话想问那个人。
使者笑道,他怎么可能在天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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