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品 32 旦夕祸福

试验品 32 旦夕祸福

这几年来，慕纤语用换位思考，站在父亲的角度上，尝试去理解父亲，小时候想不通的事情，她慢慢参透，一点一点消化，认同，接受。她明白父亲一切为人类，也为家。尽管她还是排斥RL3，但她不再有怨恨。她以父亲为榜样，希望一生能为RL3做出贡献，算是完成父亲的心愿。

她在等待陆境庭再次进密室，与陆境庭一起找出问题所在。

陆境庭从实验室拽出小磊，她后悔了，觉得自己不应该将小磊带出来，让他自生自灭。可她又矛盾，当初领养小磊的是她，抛弃小磊的也是她。她将小磊看作物品。小磊是她小时候真实的写照，她领养小磊，完全是想找回童年那个缺失的自己。她恨慕纤语是有原因的，但是对于小磊这一个无辜的小孩。她怎么也下不了手。首领让她尽快处置小磊，她嘴上答应，实际上她并不想抛弃小磊，这件事一拖再拖。再这样下去，如果首领追究起来，小磊怕是拖不下去。

她想到一个办法，将小磊悄然带到冰库密室，见到小磊那一刻，慕纤语很是惊讶。小磊被摧残得不像是小磊，他少一只手臂，缺一只腿。陆境庭依然面无表情，她按了手臂彩虹标志，启动虚拟太阳，吸收冰块能量，瞬间，冰库的冰消失，换之是蓝色冰晶石，她调整适宜温度。慕纤语身体缓缓地恢复过来，体温慢慢往上升。她惊讶自己竟然熬过来了，也许如那位女孩所言，是那位女孩在暗中保护自己。凭她强撑起来意识和力量，根本不可能适应冰库零度以下的温度。

陆境庭则是见怪不怪，她以为是程煜暗中搞小动作，以致慕纤语能活下来。

小磊见到慕纤语，他仿佛看到希望的光芒，对着慕纤语咧嘴一笑，躺在冰晶石上，安心睡过去。

“小磊。”慕纤语不安地唤他一声。

“放心，他只是睡着而已。”

“你对小磊做了什么，为何他少了部分零件。”

“小磊是我的孩子，不需要你操心。”

“我劝你一句，回头是岸。”

“你少装菩萨心肠，不然我会更加恨你，你们一家子，全是假惺惺的。”

陆境庭手臂彩虹标志一按，慕纤语再次被虚拟光束绳子捆绑。她就想看慕纤语痛苦的样子，慕纤语越是一副好心肠，她越是恨之入骨。

沉默片刻，陆境庭从智能珍珠手链取出一颗香烟颗粒，点燃，依然是黑色玫瑰。一团烟雾笼罩头顶，几分惆怅涌向心头，带着陆境庭从现实中倒回时光之门，她深深地陷进痛苦的回忆中。这么多年以来，她克制自己不踏进时光之门，每回忆一次，便加深创伤的痕迹。她犹豫片刻，打开时光之门，往事历历在目。

五岁那年秋天，陆境庭的母亲狠心抛弃他们父女俩，一走了之，从此再也无消息。陆境庭的心不再阳光明媚，如同那年秋天一树树落下的叶子，遍地是枯叶。她关闭自己的内心世界，不让自己出去，也不让一只蝴蝶飞进来，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渺小的沙子，没有人能懂她孤独。

她不肯和慕纤语一起上幼儿园，母亲的离开，给她带来极大创伤，心里的阴影面积越来越大，大得占据她整颗心，她每回想起自私自利的母亲，就狠狠地咬嘴唇，深深地印下一排牙齿印。她站在镜子前，小手划过那排红得似火的牙齿印，就像烧红的烙铁在她身上打上烙印，陆境庭强迫自己不掉下一颗泪水，告诫自己，不值得，让自己永远记住这一刻。

她已经失去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害怕父亲也会离她而去，每天都黏在父亲身边。可陆革毅实在太忙，他要应付一个个突如其来的实验状况，没有时间理陆境庭，她就乖乖地呆在一旁，非常安静，不打扰父亲陆革毅做实验，默默做一棵不会说话的小草，不吵不闹，也不哭，只有像草那样，父亲才不会厌烦她。别人夸她是懂事的女孩，小小年纪便懂得体谅大人的辛苦。只有她明白，想要留在父亲身边，必须这样做。绝不能让父亲像母亲那样抛弃她，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重蹈覆辙。

陆革毅和慕岸是好兄弟，他们一起做芯片移植实验，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为人类贡献一份力量，他们坚信，实现人类RL3指日可待。他们的团队很大，但主要实验员只有两人，另外一位人员是后来加入的，他是刘天。在陆境庭眼里，这位叔叔与其它人不同，他不像其他大人，见到她，就拿吃的东西哄她。而是教会陆境庭很多东西，刘天还鼓励她，学习更多的东西，才能自立，父亲才不会觉得她是拖油瓶，从而抛弃她。还告诉过陆境庭，就算有一天她父亲离开她，她也不至于孤独一人。陆境庭那时听不懂，伴随着年龄增长，她慢慢懂得这个道理。

至于慕纤语的父亲慕岸，一开始陆境庭对他没有意见，总觉得他和父亲有几分像，他们同样是奋身投于事业，唯一不同的是，父亲对陆境庭严格，不允许她做错事情。而慕岸对他的女儿慕纤语则是很宽容，从不责备慕纤语。陆境庭羡慕慕纤语不仅有靠山的父爱，还有一位温柔贤惠的母亲，在慕纤语母亲的身上，足可见母爱的无私。相反，陆境庭的母亲却自私自利，只为自己打算，没有想过陆境庭的感受。

陆境庭以为只要不做错事情，父亲便永远不会离开自己。她万万没想到，中途出现意外。陆革毅身体累垮，病倒了。从此，他一病不起，成天躺在床上。也许是陆境庭母亲的离开，对他伤害极深。虽然他嘴上不说，陆境庭也知道，父亲一定很痛苦。生病后，他沉默寡言，成天郁郁寡欢，陆境庭生怕说错话，丝毫不敢说一句话。父亲生病期间，慕岸经常请假过来照顾他。

陆境庭做梦也没有想到，父亲会永远离开她。她本以为父亲调养一段时间，便如以往一样浑身充满活力，夜以继日做实验。

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父亲奄奄一息。慕岸和刘天刚踏进门，陆革毅反应非常大，他怒睁双眼，僵硬地抬起右手，食指如同没有射出去的子弹，他使出余生浑身力气，狠狠地指向那一扇黑暗的门，他努力地看清楚进门的人，似乎看到一只咆哮的巨兽扑进来，巨兽甩动尾巴，缓缓地走进来，陆革毅清楚那是比狐狸还狡猾的尾巴，他并不恐惧，似乎要与那只巨兽拼搏到底，同归于尽，可是他的眼睛开始模糊不清，眼前渐渐黑暗起来，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进门，巨兽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尽管如此，他还是能分辨出那只巨兽，他动了动嘴，艰难地从喉咙吐出一个字：“你……”

“你”字后面的话，如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再也无法说出来，慕岸脸色发青，他猛地冲上去，陆革毅咽下最后一口气，便撒手人寰。

父亲突然离去，陆境庭忘记哭，她甚至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她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手指向慕岸，气愤的表情，一定是慕岸独吞芯片设计版权，存心陷害父亲。父亲曾经告诉过她，他不在乎芯片设计版权，只要芯片能成功。既然如此，为什么父亲临终前，如此气愤。中间一定出现什么问题，令她匪夷所思的是，父亲强壮的身体，说倒下就倒下，父亲的病因蹊跷。陆境庭后来请求刘天帮她调查父亲的事情，结果在她预料之中，父亲的死的确有问题，他死于毒药。医生开给父亲的药，神不知鬼不觉被调包。陆境庭没有充分的证据，就算报案，也无济于事。

陆境庭对慕岸一家子怀恨在心，她踏进慕纤语的家，她便寻思找机会复仇，仇恨仿佛是一颗种子深深地扎进她心中，一点点得成长，直到现在开花结果，仇恨将她整个人紧紧地裹住，她的人生除了仇恨，别无他物，她这一生活得又累又可悲，她从时光之门回到现实，惆怅地发出一声冷笑，摇头说：“头可破，血可流，唯独报仇雪恨不能忘，我这辈子就是为仇恨而活。”

“陆境庭，你的人生不应该是充满仇恨战火。”

“收起你假慈悲的心吧，丑恶嘴脸，像极你父亲，我看腻了。”

“我不相信我父亲是这样的人，一定是哪里弄错。”

“你父亲就是自私自利的人，为了独吞芯片，杀我父亲。”陆境庭声泪俱下谴责慕纤语的父亲是一个背叛信义的人。

“陆境庭，你冷静一下，我们再仔细回想下，在哪个环节出错。”

“回忆？可笑可悲。”陆境庭扭动彩虹标志，再次开启时光之门，过去的一切浮现于半空屏幕上。

回忆屏幕之一：陆境庭就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瑟瑟发抖在大街上，找不到回家的路，她头发乱七八糟。模糊中，母亲面无表情走过来，对陆境庭抽打一顿，嘴里念念有词，骂陆境庭和她的父亲。母亲离开了，陆境庭怎么哭，她的母亲都不会回来。

回忆屏幕之二：陆革毅临死前，手指向慕岸，暗指慕岸是杀人凶手。

回忆屏幕之三：陆境庭在慕纤语家里，寄人篱下的感觉，只有她懂得，夜深人静，她无法入睡。她嫉妒慕纤语幸福的一家，每想起父亲的死和慕岸有关，她恨不得杀了慕岸全家。

一幕幕回忆如同电影放映，慕纤语目瞪口呆，她从小就知道陆境庭饱受孤独困扰，陆境庭没有安全感，焦虑不安，她也知道，正因为如此，她尽最大的努力对陆境庭好。但她不是陆境庭，无法亲身体会陆境庭所有的感受，她也无法想象，陆境庭小小的年纪，竟承受常人不一样的压力，蒙受心灵之痛，这一路是如何熬过来的。事到如今，她反而更心疼陆境庭，可她始终不相信，父亲为利益，而杀陆革毅叔叔。她以性命担保，她的父亲是清白的。

“现在你满意了吧。“陆境庭收起半空屏幕。

陆境庭径直走向小磊，将小磊后背扭过来，掏出他后背的歌声能量按钮，她暂时让小磊处于昏迷状态，她接下来要做的事，绝不可以被小磊看到，这不但会影响她在小磊心目中的好形象，还会让小磊留下心理阴影。慕纤语一脸茫然，紧张问道：“你对小磊做了什么，你有什么仇恨冲我来，小磊只是一个小孩，他什么都不懂，他是无辜的。”

慕纤语被光束绳子捆住手脚，无法动弹，她恳求陆境庭放过小磊，声量一声比一声高，陆境庭回过头，狠狠地瞪慕纤语一眼，她扭动彩虹标志刑罚武器，加强光束绳子电流，由于光束绳子包含金属丝，通过电流磁效应，每按动一次刑罚武器，电流鞭打在慕纤语身上，陆境庭想尽办法折磨慕纤语，她见不得慕纤语一家子幸福，见不得慕纤语一副假慈悲的样子，她情绪失控，几乎冲昏头脑。

慕纤语身穿的衣服被烫破一个一个黑洞，很快，一块块带血的肉露出来，血一滴一滴往脚下流淌，她痛得昏天暗地，晕过去几次。陆境庭报复的快感似乎没有得到满足，她将刑罚武器调制最酷刑，仿佛一台电锯架在慕纤语身上，截断她的双手双脚，挖去她的肝脏，割去她右脸一块肉，慕纤语痛得失去知觉，昏厥过去。

陆境庭将这一过程制成视频，直接发送慕岸。视频中，慕纤语遍体鳞伤，陆境庭嘴角勾起一丝满足诡异的笑容，内心暗暗地发笑。慕岸啊慕岸，您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您也有今天，看看您女儿的下场，都是您一手造成的，您造孽太多，真是不得好死，我父亲死不瞑目，就算拿您全家人的性命，都不够赔我父亲的命。

只隔一秒，陆境庭发送的视频讯息全部被退回来，很快，她明白原因。在这个诺大密不透风的基地，只有内部人员才有可能阻止她讯息的流出。陆境庭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打从心里不服气，觉得全世界和她过不去，她一心一意效劳不法分子，凭什么发送讯息也被禁止，她扔掉夹在手指缝的黑色玫瑰香烟，高跟鞋后跟踩上香烟烟头，左右转动，熄灭香烟。她不那么做也可以，待玫瑰香烟完全绽放，自动枯萎，不必大费周章处理。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再呼出一口气，果断做出一个决定，她埋头继续发送讯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讯息再次打回来，她手臂上的彩虹标志亮起报警指示灯，倘若她再继续下去，不出半分钟，基地的执行人员将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带进审讯室拷问，扰乱秩序，严重者将进行囚禁，少则一个月，多则几个月。每个人必须遵守规矩，否则死路一条，陆境庭虽是中层领导，在处置方面，也不例外，完全按照规定来，绝不会搞特殊化。

陆境庭瞥一眼慕纤语，话从鼻子喷出来：“算你走运，等着瞧，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我要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的感受。”

话音刚落，陆境庭快速跑出冰库密室，“噔噔噔”高跟鞋声音愈来愈远。她迅速拐进一个彩虹形状的密室，正中央位置座椅上坐着一位中年女士，她背对着陆境庭，一头清爽的头发，看上去很干练。陆境庭一眼便认出她是谁。只见孤儿院的院长杨芷云转动座椅，正对陆境庭，她翘起二郎腿，整个画风和孤儿院的东方神韵女人形象截然相反。陆境庭比谁都清楚杨芷云的做事风格。

自她离开慕纤语的家，找到姨妈，跟随姨妈来到基地，她对姨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心情，从小她没有听母亲提过姨妈，印象中，她似乎没有姨妈，直到和姨妈相遇，见到姨妈和母亲的合照，才相信姨妈的存在。姨妈和母亲长得不一样，她比母亲长得漂亮，可以说，姨妈是八面玲珑的，她有时是干练领导，有时是温柔贤惠女人，有时跟母亲有着相似的神经质。在细节上，陆境庭有一种母亲回来的幻觉。也许她们是亲姐妹，所以很像吧。

“姨妈，您找我？”陆境庭已猜到姨妈找她的原因，但她还是谨慎地问道。

“庭庭，不是姨妈故意挑刺，彩虹基地的计划尚未成功，你切切不可轻举妄动。”杨芷云从座椅起身，向陆境庭走过来。

“我明白。”

“发送讯息如此危险的事情，姨妈已经不止一次告诫你。”

“我知道错了。”

“你这样做非常容易暴露我们的基地位置。”杨芷云轻声细语地说道，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陆境庭是她的侄女，在某些方面，她还是偏袒陆境庭。

“姨妈，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做出不利于基地的事情。”

“那好，趁早处理掉慕纤语，这个女人留不得，不然宋子默会破坏我们的彩虹计划。”杨芷云见陆境庭无动于衷，她停顿下，继续说道：“如果让程煜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一切计划将毁于一旦，你要明白，首领不会让宋子默和程煜得逞的。”

彩虹计划有多重要，陆境庭不是不知道，相对来说，她的复仇计划，更重要。她依附不法分子，为的是有朝一日，替父亲报仇。所谓的彩虹计划，她没有放在眼里。姨妈如此坚决的态度，她只能顺从。要让她立马处理掉慕纤语，她不是做不到。她说过的，不会轻易放过慕纤语一家子，不会轻易让慕纤语死去，她要慢慢折磨慕纤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