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辛亥革命
第一回 帝国挽歌 西太后听政三垂帘 李相国抬棺访八国
「导读」在中国近代有一位站在权力顶峰达半个世纪的女人。历史巧合的是曾国藩、李鸿章、袁世凯三个属羊的智圣男人，匍匐在她这个同属羊的女人石榴裙下甘效犬马。尤其李鸿章这位“受尽天下百官气，养就胸中一段春”的清末老臣，抬棺出行，遍访八国，除了无知的笑柄，是否还留下些许启示昵！！
一、三度垂帘
时值咸丰二年（1852年），十七岁的叶赫那拉氏被选秀入宫。因咸丰喜欢玉兰，所以这个大名叫“杏贞”、小名“杏儿”的女子初入宫苑即被封为兰贵人，两年后晋封懿嫔。咸丰六年三月，生下咸丰唯一的皇子载淳，再次晋封懿妃，后升为懿贵妃。
咸丰体弱多病，兼之当时的大清北有英法联军入侵、南有太平天国反叛，内忧外患让这位帝王心力憔悴。咸丰见懿贵妃工于书法，于是时常口授并让其代笔批阅奏章。
1860年，英法联军攻占北京，咸丰帝逃往热河。次年，驾崩于承德避暑山庄。临终托怡亲王载恒等八位大臣辅政，同时又给予皇后、皇太子两枚印绶，相互牵制。
皇子载淳即位后，定年号“祺祥”。懿贵妃母以子贵与皇后慈安两宫并尊，称圣母皇太后，上徽号慈禧。之后，顾命大臣企图专权，慈禧联合恭亲王奕訢，发动辛酉政变，诛杀八大臣，改年号“同治”。两宫太后开始在养心殿垂帘听政，加封奕訢为议政王。
“二宫垂帘，亲王议政”初期，慈禧整顿吏治，重用汉臣，并依靠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洋务派，以“自强求富”发展军工，训练海军水师。缓解了清王朝的暂时危机，一度被称为“同治中兴”。
载淳17岁那年，慈禧为他选后大婚。次年，两宫太后卷帘归政。同治为了摆脱母后，授意修缮圆明园以供其居住，然而当时财政紧缺，修复耗资甚巨，引起奕訢等王公大臣反对，同治帝竟将他们全部革职。后经慈禧出面制止。
三年后，同治先逝。慈禧立4岁的爱新觉罗·载湉为帝，改年号为“光绪”，两宫太后再次垂帘听政。慈安太后去世后，慈禧将恭亲王奕訢等军机处大臣悉数罢免，开始西宫独揽朝纲。故被称之为“西太后”。
1889年2月，光绪大婚，名义上慈禧归政退隐，实际“朝廷大政，必请命乃行。”光绪初年，年满40岁的慈禧，为了再度垂帘，便令心腹太监李莲英在万寿寺大雄宝殿的后面修了一座佛。建成之后，慈禧起驾御览。这时，李莲英喊道：“老佛爷到——”
文武大臣即刻跪伏高呼：“恭迎老佛爷！”
李莲英殿前跪奏：“如今先皇晏驾，新皇尚幼，国不可一日无主，臣民们请您垂帘料理朝政，您可要救庶民于水火之中啊！”自此“老佛爷”便从万寿寺传遍京城，慈禧也就心安理得的垂帘听政。
1875年，慈禧曾采纳陕甘总督左宗棠的建议，出兵新疆，收复新疆及伊犁。但十年后，1885年中法战争爆发，双方互有胜负，慈禧却以“乘胜即收”主动求和，《中法新约》令大清帝国丧失了对安南（南越）的宗主权。
1894年，慈禧六十寿辰，拟在颐和园受贺，仿康熙、乾隆年间成例，自大内至园，设彩棚经坛，举行大典。时逢中日甲午战争。当有人提出停止颐和园工程，移作军费时，慈禧却说“今日令吾不欢者，吾亦将令彼终生不欢”。
结果，清军接连失利，北洋水师又遭受重挫。在金州、大连相继陷落，旅顺万分危急的情况下，慈禧还是在宁寿宫隆重举办了六十庆典。次年，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正所谓慈禧一顿饭吃下北洋水师！
慈禧派李鸿章为全权大臣，赴日乞和，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马关条约》，中国放弃对朝鲜宗主国地位，赔款2亿两白银，割让辽东半岛、台湾、澎湖列岛给日本，开放4个通商口岸，允许日本开矿设厂。
二、抬棺出访
甲午战争后，西方列强担心日本独霸中国，经俄国联合德、法一起“调停”，迫使日本退还了辽东半岛。于是，慈禧决定与俄结盟，以夷制夷。恰逢此时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继位，因此清廷趁机派出正在京述职的湖北布政使王之春，以头品顶戴作为专使前往俄国。然而，俄方认为清廷派出的使节“人微言轻，不足当此责”，希望改派宗室王公或大学士出使俄国，意在点名让李鸿章为使臣。
殊不知，此时的李鸿章已为千夫所指。因李鸿章与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虽代朝廷受过，还是先后失去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官职，徒留文华殿大学士的虚衔，在北京东安门外贤良寺内闲居。
于是，朝廷发布太后懿旨，宣布改派李鸿章为正使。2月20日，光绪皇帝再次下旨，命李鸿章同时访问德法英美等国。次日，还加恩李鸿章儿子李经述赏带三品衔，随同出访，以便照顾李鸿章生活起居。
李鸿章将要出洋的消息一经传出，英、法、德、美等国争相邀请李鸿章先期前往。俄国驻华公使唯恐李鸿章先去其他国家，于是亲自拜会李鸿章，商定访俄的具体路线。
1896年3月28日，李鸿章乘坐法国游轮从上海出发。4月6日，经过一个多月的海上航行，终于抵达了苏伊士运河的塞得港。沙皇尼古拉二世早就派遣大臣在此地迎候。4月30日，李鸿章一行乘坐专列抵达彼得堡。
5月18日，沙皇尼古拉二世举行加冕典礼。年轻的尼古拉二世决定在当天莅临广场，分发馈赠礼品。为了亲睹皇帝陛下的尊容并得到一份礼品，天还没亮，不足一平方俄里的霍顿卡广场就已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结果当日出现踩踏，死伤一千多人。
正在这时，大清国全权特使李鸿章到访，他淡然一笑说：“你们太没经验了，这样的事怎么能如实禀报呢？皇上一旦动怒怎么办？我当直隶总督时发生了鼠疫，一下死了好几万人，我却启奏皇上，老百姓安居乐业，还称皇上圣明哩！”
李相国一席话，不得不让俄罗斯总理大臣啧啧称道，这位看似威严，实际和善的中国佬聪明绝顶！
在参加完沙皇加冕典礼后，李鸿章开始和俄国财政大臣维特举行会谈。维特向李鸿章提出在中国境内“借地修路”问题，并把此举以俄国“支持中国的完整性”作为承诺。6月3日，李鸿章在《中俄密约》上签字。
至于高尔基小说中描绘的：“李鸿章那一只缓缓伸向俄罗斯国家博物馆展品柜中一枚硕大的价值连城的绿宝石，然后藏入袖中若无其事地转身而去，惊得博物馆负责人张口结舌。”以及高尔基解释："关于李鸿章拿走那颗大绿宝石的事，是法布里丘斯将军，在彼得堡雷契金将军寓所，亲口对我说的。"想必是无据可考的虚构而已。
6月13日，李鸿章乘火车前往德国，下榻于柏林豪华的恺撒大旅馆。从他进入德国境的那一刻起，就受到了比俄国更为隆重的礼遇。
寝室内高悬李鸿章及“铁血宰相”俾斯麦的照片。“凡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莫不投其所好”，甚至连他喜欢的雪茄和画眉鸟也“陈于几而悬于笼”。
李鸿章的生平被介绍为：他是大清国的政要，跟俾斯麦年龄相仿，1862年任江苏总督，长期主持外交，是中国现代化的先驱者。
6月27日，李鸿章专门赶到汉堡附近拜访了俾斯麦。这位曾协助普鲁士国王实现了德国的统一的“铁血宰相”，穿着威廉一世皇帝赠送的军礼服，在私邸门口以最高礼遇相迎。李鸿章自称“东方俾斯麦”。
俾斯麦带李鸿章参阅了德国武装部队，而且展示了先进的武器装备。令李鸿章不时的发出感慨：“如果有10营这样的军队，我一定能打败日本人！”
而且李相国还当面问俾斯麦：”何以强国？”俾斯麦告诉他：”以练兵为基础，兵贵在精而不在多，五万足矣。”让李相国一时惊叹。
英、法等国报纸，则带对德国人的逾格接待予以了嘲讽，认为接待李鸿章的规格本应恰如其分。他们当然知道德国人对李鸿章“贡谀献媚”，是为了拿到中国的大笔军火定单，结果李鸿章离开时，并未采购，令德国人失望至极，进而转为满腔怨愤。
李鸿章出访后的第二年，大清任命黄遵宪、罗丰禄和伍廷芳分别出使德、英、法，德国坚决拒绝。被认为是因为后悔接待李鸿章时礼节过于隆重，担心因此反被中国人小看，便借机拒绝以“自增其威”。
到了1898年，德国人更是借口传教士在山东被害，出兵强占胶州湾。被梁启超认为，这是德国人为了报复“面子”被扫而进行的报复。
6月6日，李鸿章离开德国，途经荷兰、比利时，然后来到了“目无君父”的法兰西共和国。
7月14日，在这个法国人砍下自己君主头颅的前一日，法国外长汉诺威为大清使团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按法国礼仪，在检阅仪仗队时，两国首领要高唱各自的国歌。顺序是先主后宾，只听汉诺威高声唱起他们的国歌《马赛曲》。
世界上最早出现国歌是在1569年的荷兰。此后一些国家争相模仿。当时大清还没有国歌。汉诺威唱完后，只见李鸿章清了清嗓门，唱起了一段旋律宛转的曲子：
三河镇十字路开了门面，东边卖的是瓜子；西边卖的是香烟；中间卖的酒和面。针脑线头样样全。到春天，茶叶子六安瓜片；到夏天，绸缎客州乌眉；到秋天，骡马客湖广福建；到冬天，皮货客西口北边……
听着李鸿章一本正经地唱着国歌，法国人照例呆立静听。只是李鸿章的随行，没听明白李相国到底唱的什么。倒是随行的李经述早听出来了，老父亲唱的是家乡合肥的“倒七戏”。因内容多以男女之事，曾一度被视为“淫戏”，常遭禁演。
等到升国旗时，李相国面色平静的说道：“拿来我的黄马褂，把它挂在旗杆上！”随行人员又是很不理解，李鸿章解释道：“黄马褂是我们大清的皇帝亲自赏赐给我的，这在我们大清代表的是无上的威严，在这里代表的也是我们大清朝的国威！”
情急之中的李相国，还是应付了这一套程序。宴请李相国，法国人选在了著名的艾菲尔铁塔。主人介绍说，这是1889年为了纪念共和胜利一百周年而建，并邀请李相国更上一层楼时，但被李相国谢绝了。
因是大热天，法方取冰棍让其解渴。从未吃过冰棍的李相国见外表冒着雾气，以为是热的，一大口就咬下去了，引得法国人哈哈大笑。
从7月13日到8月2日，李鸿章在法国整整停留了21天。与访问俄、德不同的是，在这21天中，李鸿章足足安排了6天时间，参观银行、报社、织绸厂、提花厂、煤矿铁矿等，在参观一家工厂时，李相国感到法方安排的参观行程非常不方便，于是，便提出要坐轿子。
法国人犯了难，因为事前给李大人安排的是一辆轿车。于是赶紧派人寻找，可偌大的法兰西还真的无法找到中国的轿子。法国人又安排了一辆马车，可李大人还是不肯坐。浪漫的法国人急中生智，找来一张桌子，用四根竹竿捆绑制成了四人抬的大轿，李相国欣然上坐。
法国之后，李相国又去了海峡对岸的英国。英国女王授予他“维多利亚头等大十字宝星”勋章，观摩了英国一年一度海军演练，还参拜了年已78岁的英国女王维多利亚。不过，在大英博物馆，当李相国看见陈列贵重之器多数来自大清时，这位大清老臣感到了莫大耻辱！
主人邀请他去看足球。李相国看着场上那么多人把一个球踢来踢去，大汗淋漓，连连摇头，“为什么不雇些佣人去踢？”主人面面相觑，不知所答。
接下来是宴会，主人请李鸿章吃烤鸡。西餐的礼仪很多，吃烤鸡有一套约定俗成的程序，先用叉子按住，用小刀切下一小片，然后用叉子戳上一块，送进嘴里，借此体现贵族的品位。对于中国人则比刘姥姥拿象牙筷夹鸽蛋还难。只见李相国放下刀叉，干脆用双手撕将起来。满桌人为之惊愕。
期间，李相国看望已故老友、戈登将军的家属时，戈登后人将一只名贵的宠物狗赠送给他。数日后，戈登家属收到一封感谢信：“感欣得沾奇珍，朵颐有幸。”他竟然把宠物炖肉吃了。
8月22日，李鸿章结束了欧洲之行，又乘船前往大洋对岸的加拿大和美国。8月28日，李鸿章抵达纽约。为迎接李相国的到来，正在海滨度假的美国总统克利夫兰特地赶到纽约。礼炮轰鸣，万人空巷，李相国再次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礼遇。
美国总统举行国宴，欢迎李鸿章的到来。欢迎宴会上，照例是美国总统克里富兰先唱他们的国歌《星条旗永不落》。克里富兰唱完后，这一次，李相国来了一首颇有豪气的唐诗：金殿当头紫阁重，仙人掌上玉芙蓉。太平天子朝天日，五色云车驾六龙。
这首唐诗后来配上古乐，成了中国最早的一首国歌。有人称之为“李中堂乐”。1910年，大清国终于有了国乐《巩金瓯》。歌词为：巩金瓯，承天帱，民物欣凫藻，喜同袍，清时幸遭。真熙嗥，帝国苍穹保。天高高，海滔滔。
意思是：大清帝国有上天保佑，会像苍天一样，永远不会塌下来，像大海一样不会枯干。但这首国乐诞生一年之后，大清帝国就灭亡了，所以有人说大清朝的国歌成了他的挽歌。
9 月 5 日，李鸿章一行离开华盛顿前往英属加拿大。参观了尼亚加拉大瀑布。在多伦多稍事停留后，来到加拿大西海岸城市温哥华。至此，李相国访问行程全部结束。其间，历经四大洲，横渡三大洋，水陆行程9万里，遍访欧美八国，尤其到访了俄、德、英、法、美五大强国。9 月 14 日，搭乘美国轮船回国。
途经日本横滨时，一艘小艇来接他换乘大船。当李相国得知这条小船是日本派来的时执意不上。他因“马关议约之恨，誓终身不履日地”，随行人员只好在两艘大船之间架起“天桥”，李相国任凭风急浪高，在随行人员的搀扶下，转乘招商局的“广利”号轮船，于10月3日回到天津。
真实的历史，远比教科书中描述得生动。此访中，李相国饱览了异域风情，会见了多国政要，留下了许多秩闻趣事，甚至是迂腐无知的笑话。特别是在美国华盛顿国立图书馆，一个泱泱大国的头等钦差居然因随地吐痰被罚，恐怕也算得上是外交史上的奇迹了。
此行，李大人已经是74岁高龄，为防不测，临行前，他专门打造了一副金丝楠木的棺材，以备随时所需。遗憾的是，这次抬棺出行只看到了风景独好。直到半个多世纪以后，即19世纪七十年代，中国派出谷牧副总理率团访欧，让开国元勋们再次看到与西方的差距，终于下决心杀出一条血路，改革开放，闽粤先行，复兴中华的梦想才真正唤醒。
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仓皇出逃。当年在欧美受到热烈欢迎的李相国，一年后在落寞中辞世，并留下了一首凄婉的忧愤诗：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海外尘氛犹未息，请君莫作等闲看。
梁启超挽之为“鸿章或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孙中山评价说：“中堂从佐治以来，无利不兴，无弊不革，艰巨险阻，犹所不辞。”
毛泽东也曾评价李鸿章：“水浅而舟大也。”
李鸿章自己说：清朝就像一个大房子，将要倒塌。他能做的只是往上面一层一层的糊纸！
不过，这位晚清重臣也曾有一幅对联传世：“受尽天下百官气，养就胸中一段春”。
这真是——
泱泱中华至晚清，闭门锁国大厦倾；
甲午海战炮声隆，戊戌君子头示众；
三度垂帘霸宫廷，七十老翁抬棺行；
八国联军闯进京，千秋帝业挽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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