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法市,尼日尔迪法大区的首府,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它南距尼日利亚边界5.5公里,东临乍得,拥有3万人口。从迪法向北走进500公里,便是我即将工作的阿格代姆区块的井场所在地,我日思夜想的撒哈拉沙漠腹地离此不远了。
迪法不仅是国家的军事重镇,而且这里是一个重要人物——尼日尔原总统马马杜·坦贾的故乡,因此,远近闻名。
马马杜·坦贾 (Mamadou Tandja),1938年出生于尼日尔迪法省迈内索罗阿县。当兵的出身,他在军队服役多年,1975年,坦贾任迪法省军事长官,从此进入政坛。
从政后,坦贾担任过马拉迪省省长、内政部长、塔瓦省省长等要职。
1991年11月,出任全国社会发展运动主席。
1999年11月,在尼日尔举行的总统选举中获胜,当选总统,并于当年的12月22日宣誓就职。
2004年12月,再次当选尼日尔总统。
按照尼日尔宪法,总统任期五年,可以连任一届。坦贾为了获得无限期连任的权力l,于2009年先后解散了议会和宪法法院,并签署了修宪案,规定总统可以无限制连选连任。此举引起轩然大波,国内反对派强烈不满。
2010年2月18日下午,尼日尔军队发生军事政变,他们攻进总统府,将马马杜·坦贾和多名政府高官关押,政府也遭解散,宪法被中止。
2011年3月12日,在尼日尔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中,尼“争取民主和社会主义党”候选人穆罕默杜·优素福击败竞争对手“全国发展社会运动党”候选人赛义尼·奥马鲁,赢得了总统选举。2011年4月7日,新总统优素福于首都尼亚美体育馆正式宣誓就职。
顺便提一句,总统宣誓就职的体育馆是中国援建的,布局和结构和CBA比赛馆差不多。体育馆在每个星期六对中国人全天免费开放。在尼亚美的时候,我和同事们每个开放日都到体育馆玩一整天篮球。
至此,这次尼日尔政权改变彻底划上了句号,尼日尔人民的生活在政变前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我在尼日尔的时候,尚没有发生军事政变,总统坦贾仍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
在尼亚美工作了20天后,我接到上级的命令,将于2008年10月21日早6时出发,做公司越野车到达尼亚美机场,之后乘坐公司租用的法国公司九人小飞机前往撒哈拉沙漠的前哨——迪法市,那里有中石油中转基地,在迪法进行短暂的休整后,将随着大部队进入位于撒哈拉沙漠腹地的井场。
出发前的晚上,我简简单单吃了晚饭,回到宿舍收拾行囊。
“明天就要走了,再见,尼亚美。”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自言自语。
“砰砰砰……”一阵很重的敲门声,很熟悉,不开门我也能猜到是谁。打开门,果然是法国人马瑞斯,当了16年兵的拳头敲起门来还是那么硬。他是向我道别的。
“听说你要去迪法,明天很早出发,我来看看中国兄弟。”马瑞斯以兄弟称呼我,这个率直而友好的法国人总是叫我很感动。
我用汉语调皮地说:“送君送到大路旁,君的话语记心上……”他怔怔地看着我,“你们的语言对于我来说太难了,我听不懂,以后一定努力学习中国话。”
看着马瑞斯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用英语说:“这是一首中国歌的歌词,是送别时朋友之间心灵的沟通。法语对于我来说和中国话对于你来说一样,也是太难了,我的愿望是,有一天我们用你们国家的或者我们国家的语言交谈,不用英语,我想,那是我们俩都希望达到的目标。”
“你的英语说的不怎么好,还是先学好英语吧!哈哈……”他总是这样善意地笑话我。
在此之前,我曾经说过他的英语发音不标准,事实上的确不标准,甚至不如我的发音标准,但是,马瑞斯的英语词汇量很大,他可以很自如地用“法国英语”与人交谈。
我认为他的发音不正,马瑞斯虚心接受,表示以后要注意发音,多向英格兰老头鲍威尔多学习纯正的英语。他还提醒我,要多学英语单词,增加词汇量,那样,我的英语也一样说得很棒。
“栾兄弟,你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马瑞斯问。
“我不太清楚,这要根据工作需要,大约三四个月吧,有两口井需要修,前方有很多未知,生产、生活、旅途是什么样子,都无法预料。最让我兴奋的事情是,很快就能见到梦中的撒哈拉沙漠了!”
马瑞斯在中石油工作一年多,去过很多次撒哈拉沙漠,从尼亚美到迪法,1000多公里的路程,他坐过皮卡,也坐过飞机,他算是一个撒哈拉通。
“沙漠风沙很猛,早晚温差大,还有毒蝎子、毒蛇,尤其是最近反政府武装频繁向中石油公司发出恐怖袭击,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呀!”马瑞斯细心地告诉我需要注意和提防的问题。
“老兄,不会吧,有这么可怕吗?”我着实吓了一跳。
“还是小心点儿好,我们这些外国人在非洲生活和工作很不容易,要彼此照顾,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谢谢你,法国兄弟。”
马瑞斯比我大两岁,我们以同一个称谓“brother”称呼对方,无关谁大谁小,彼此觉得很亲切。
那一晚,马瑞斯在我的房间呆到10点半,方依依不舍离去。
马瑞斯的这次告别,我鼻子酸酸的。我即将前往迪法,随后要进入撒哈拉沙漠,工作性质不同,工作任务不同,担心再也不能和他谋面。事实上,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在我进入撒哈拉沙漠后,与马瑞斯见了一次面。
尼亚美的夜晚是那么安静,以致我辗转反侧的声音,隔壁的老刘(我的一个中国同事,他将和我同机前往迪法)都能听得见,他走进我房间,轻声说:“睡不着了?快睡吧,明天凌晨5点40分就得起床赶路。”没等我回话,他退出了房间。
我不自主地失眠了。到达迪法后的几天,我就能见到梦里的撒哈拉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在来非洲之前,从来没有去过沙漠的我,此时天马行空地想象起了撒哈拉的模样。
真的像马瑞斯所说的那样吗?即使如他所说,我也要勇于接受撒哈拉的洗礼,接受撒哈拉给我的一切挑战,当年,那个叫三毛的女子尚能快乐地在撒哈拉生活,忍受难耐的孤寂,忍受风沙的呼号,我为什么就不能痛快、潇洒地游走于撒哈拉大漠之上呢?我想,我能做到。
反复的冥想并没有阻挡我的困意,好几个小时后,不知不觉,我进入了难以进入的梦乡……
还没来得及做一个好梦,老刘便来敲门了,招呼我快起床,动身前往尼亚美机场。
睁开惺忪的睡眼,耳畔中又传来了尼亚美清真寺传来的祈祷歌声,这个时间是凌晨5点30分,歌声总是分秒不差。
“再见,美妙动听的天籁歌声,下次再听到或许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安拉保佑我旅途顺利。”我心里说。
阿里带着我们九个中国人乘坐丰田面包车于6点钟到达了尼亚美机场。我们在海关办理了相关手续,剩下的事便是等待登机的指令。
清晨的微风略微带了些夜晚残留的凉意,吹在人脸上,很舒服。
“非洲要是总是这么凉快多好!”一个中国人说。
当时是秋季,白天热得人喘不上气来,夜晚的温度也不会低于30摄氏度,因此,就不难理解一阵小小的凉风给人带来的惊喜了。
在机场出口的空地上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我们没有接到登机的指令。经与法国飞行员联系才弄清楚,迪法那边有风沙,气候不宜飞机降落。
看来,只有等的份儿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接近9点钟的时候,我们接到了指令,终于登上了小飞机。
飞机是法国产的,内饰别致,坐在座位上很舒服,除了驾驶舱的两个飞行员专座,有九个座位供乘客乘坐,被称为九人小飞机,严格来说,应叫十一人小飞机。
小飞机坐起来和大飞机没什么大的差别,只是稍微颠簸了些。在尼亚美城上空盘旋了一小圈后,飞机径直飞向了目的地——迪法。
想不到,这么小的飞机居然能飞到8000米的高空。
透过玻璃窗,上方是湛蓝的天,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孤单地悬挂在空中,炙烤着万物生灵。下面是满目的黄沙,零星的植物和村庄点缀其中。这种景象让我想起了在巴黎飞往尼亚美的飞机上看到的一切,两个目的地,两种飞机,映入眼底的却没太大分别。
一路风景雷同,不一会儿,眼睛便看得疲劳了,索性只是偶尔向窗外一瞥,和同事们天南海北地聊起天来。
“迪法是城市,却没有城市的样子,建筑连咱们国家的小镇都不如,房子大部分是土砌的,那里的人很穷,经济很落后……”飞机上,一个去过迪法的人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这些“菜鸟”讲述着迪法的情况和他的以往经历。
“风沙很大,睁不开眼睛,自然条件很恶劣。”
“迪法是三国交界的地方,不能随意走出中石油基地,那里的安全形势不好。”
……
无论他怎么说,我也无法深刻理解沙漠中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生活经历。
任何一种生活,只有亲身体验,才能真正体会到个中真谛。从同胞的口中,我了解的只是对沙漠的初步印象,不过,好奇心越来越大了。
三个半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了迪法军用机场。我们打开机舱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隔了一扇舱门,15度到40多度的温差变化,让人觉得极其不爽,简直是糟糕透顶,后来了解到,好几个人因为此次飞行得了感冒。
只有1分钟的时间,我们都已经汗流浃背了。
机场上有很多人在等候我们的到来,看得出,他们等了有好一阵子。人们不约而同地在飞机前迎接我们,有接我们的同事;有当地的驻军派来保卫的荷枪实弹的士兵;还有很多机场附近的村民,尤以孩子居多,他们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这些黄皮肤的人,恍如天外来客。
接机的同事说,大家早早就来到了机场,首先要做的是轰走机场跑道和附近的牛羊。
听起来很好笑,机场飞机跑道上咋还有牛羊?
同事详细地解释了原因。这是个军用机场,修建于10年前,机场很简陋,除了有能满足飞机起降的跑道,啥也没有。机场周围没有护杆,由于经济不发达和地方偏僻的原因,平时很少有飞机降落。尼日尔空军只拥有一架波音737座机和四五架运输机,飞机高昂的运输成本迫使军队运输大多通过陆路,一般是皮卡和卡车运兵、运货、运军用物资,很少动用飞机。年久失修,机场四周已是蒿草丛生,是牛羊用餐的好地方,附近的老百姓经常赶着牲口来到机场附近放牧,牛羊经常在跑道上恣意游走。每次有飞机起飞着陆,军队或相关人员都会早早来到机场,撵走附近的牛羊,以保证飞行安全。
像笑话吧!但是,在非洲的许多不发达地区,会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发生。
除了接我们的相关人员,来到机场看热闹的附近居住的村民不下几百人,放眼望去,还有很多人向这边跑过。
在这个很长时间没有降落过飞机的机场,能看到精致漂亮的法国小飞机,能看到黄皮肤的中国人,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对于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当地尼日尔老百姓来说,是件很新鲜的事。
他们的衣着破旧,很脏的样子,也许是贫穷、缺水的缘故吧。
孩子们有的赤着脚,有的穿着破烂的拖鞋,他们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大窟窿小眼儿的,怯生生地看着我们这些不同颜色皮肤的人,眼光中充满了陌生。
眼中的一切,不禁让我想起我的童年。在我出生的那个小村,一起长大的孩子当中,很多人穿着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我也穿过。30多年后的今天,我的家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们过上了好日子,吃饱了,穿暖了穿好了,彻底告别了那种象征着贫穷的穿着。
日常的穿着是百姓生活变化的一个缩影,是历史向前发展的一个例证。
但愿,不久的将来,我在迪法军用机场看到的一切也成为尼日尔人永远的珍贵记忆。当他们身着漂亮衣服、过上美好生活回首往事的时候,那些陈年的记忆,会让他们慨叹世事的变迁,会让他们感到生活的幸福。
当很多国家的国民享受着现代文明带来的幸福生活时,我们的非洲兄弟却处在极度贫困之中。世界上的其他国家和人民,理应帮助贫苦的非洲人改变现状,让他们与我们共享人类的进步和太平盛世。
在尼日尔短短的20多天里,我充分感受到尼日尔人对待中国人的友好,那种友好的信号是他们从心底发出来的,真挚、诚恳。
孔子说过,做人要“四毋”,即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翻译过来,就是做人要不臆测、不武断、不固执、不自我。此“四毋”亦适用于国与国之间。国家之间的交往,彼此之间要客观看待、彼此信任、相互尊重和同舟共济。中国人在非洲受到很多国家政府和人民的欢迎,我想,是我们的政府和人民用“四毋”般的真心换来的。
同事老刘提醒我,该用相机记录下此刻难忘的瞬间,于是,我们开始与孩子们合影。
很多孩子从没见过相机,每次我按下快门后,他们都聚拢到我身边来,争先看我数码相机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我不厌其烦地给他们看。当看到自己的影像在屏幕上显现时,孩子们兴奋得又蹦又跳,脸上流露出了我从来未见过的纯真笑容。
直到接机的同事提醒我们该走了的时候,我才与孩子们挥手告别。车子走出了几百米,我回过头来,透过车窗,一路车尘中,依然能看到孩子们遥望伫立的身影。
约15分钟后,车队驶进了迪法市。
来到这个极其偏远的地方,眼前的一切尽是破旧不堪,市区内只有一条坑坑包包的柏油路,颠簸得厉害。市区内的大街小巷,天然的沙地被车子轧出了车辙,便成了路。
我的真切感受是,和首都相比,迪法是“第三世界”,尼亚美便是天堂。
街上不时有穿着艳丽衣服的少男少女走过,他们手里拿着书本,看样子是学生。见中国人的车队从身边走过,他们热情地招手,用简单、生硬的中文“你好,你好”问候我们。看来,中国人在这里的影响不小。
我们的驻地是租住的,在当地算是比较好的房子,类似于四合院的布局。与尼亚美的居住条件相比,新的环境和居住条件不知要差多少倍,我和两个中国同事同住在一个阴暗、破旧、四面透风的小房间里,令人备感凄凉,幸亏我在这里呆不了几天,就要前往井场,想到这些,心宽了许多。
在迪法,能切身感受到时任总统马马杜·坦贾的巨大影响,因为,这里是这位总统的故乡。
迪法由于和坦贾的特殊关系而闻名。提到坦贾,迪法人一脸的自豪,“我们的总统是伟大的,身为迪法人,我感到自豪。”
马马杜·坦贾是尼日尔传奇式人物,曾在马里、马达加斯加和科特迪瓦等国的军事学校学习。1974年,坦贾参与了孔切发动的军事政变,推翻原政府后,孔切担任总统,坦贾为尼日尔全国最高军事委员会成员。1999年11月,坦贾终于如愿以偿,当选了总统。他曾经于1977年、1984年、2001年访华。
非洲,由于历史、社会、经济、人文的诸多原因,很多国家的政权更替是军事政变造成的。
尼日尔建国后,时任总统马马杜·坦贾参与了本国历史上惟一的一次军事政变,帮助孔切夺取了政权,也为他日后登上总统宝座奠定了基础。
“我们的总统是伟大的,他当年参与了政变,是因为前任总统领导的政府腐败无能。尼日尔还很穷,坦贾总统率领政府正在努力地改善人民的生活,尼日尔人很拥护他。”尼日尔同事哈桑说。
令迪法人没有想到的是,马马杜·坦贾对权力的过度依恋导致了后来发生于2010年2月的军事政变,政变军队很轻松地推翻了这个迪法人的统治。
迪法是我到达尼日尔后走过的第二个城市,躺在自己“新家”的床上,旅途的劳累令我疲惫不堪,但一想到再过几天就要进军撒哈拉沙漠,我顿感兴奋。
如同我走进撒哈拉的一个驿站,在迪法停留的四天里,我一直急切盼望着卷起行囊出发的那一天。
撒哈拉沙漠,仿佛就在我的耳畔,轻轻地、深情地呼唤着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