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讲：中国文化变迁之北方的马蹄声

第21讲：中国文化变迁之北方的马蹄声

翰墨馨香22020-11-20 13:09:20

魏晋文化把中国文化带入了一个新的门槛，中国文化继续前行。北方的马蹄声，把中国文化带入了新的发展历程。

这些马蹄声的起点是大兴安岭北部的东麓，那里有一个仍然处于原始游牧状态的民族，鲜卑族。

鲜卑族中的拓跋氏是一只见有起色，拓是开拓荒地的拓，拔是长途跋涉的跋，很巧，他们果然要开拓荒地长途跋涉，他们曾在汉武帝的征战下，西迁和南移，又曾与在匈奴残部联合战胜其他部落，称雄北方，并建立王朝。

这个王朝，根据一位汉族人士的提议称为魏，历史上叫做北魏王朝，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征战，他完成了对黄河流域的统一，成为强大的统治者。

这个鲜卑族按照世界史学界的说法叫北方蛮族，按照现代歌唱家的说法是一头北方的狼，然而正是这个又有蛮性又有狼性的族群，给中国文化带来了新的境界。

鲜卑族踏入文明，门槛比较晚，当他们问鼎中原的时候，拥有文字的时间才一两百年，由这样一个民族来统治已经辉煌了2000多年的黄河流域，来统治高尚清雅的汉文化能行吗？

他们会不会让汉文化遭遇空前浩劫而彻底崩溃呢？这种情况在人类文化史上比比皆是，不胜枚举，也就是说已经走向老化的中国文化又面临着一个更大的危机。但是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了一个千古真理，更大的危机极有可能是转机，暴风雨后云霞满天。

按照常规蛮强的马队在政府已开发地区的过程中，极有可能大量的屠杀，大量抢掠，大量奴役，大量驱逐，当年秦始皇，汉武帝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对付匈奴，就是要防止这种情形的出现。

其实在鲜卑族统治集团中，也一直存在着这样的鹰派势力或曰狼派势力，其中有一批人竭力主张在中原废弃耕地变成成草原，因为那才能使他们的游牧健儿，纵横驰骋，保持统治地位。

这中间出现的是一个沉重的文化选择题，选择游牧文化还是选择农耕文化，对鲜卑族来说，选择前者很容易，因为是轻车熟路，信马由缰，选择后者要很困难，因为要改弦易辙，从头学习。

如果能够保留农耕文化，就会有大量稳定的赋税所得，即使不再征战也财源滚滚，这让游牧民族的首领们非常眼馋。但是要达到这个目的，必须实行均田制、户籍制，周郡制，赋税制的实行又必须依仗熟于此道的汉族官吏，这对游牧民族的首领来说，等于一下子掉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从精神价值到生活方式彻底错位，因此在他们统治集团内部，为了这个文化选择，一次次拔刀相向，血迹斑斑。

有些汉人官吏如崔浩更是死得很惨，但是在鲜卑王庭，终于站出来几个愿意改造自身文化的明智者，其中最著名的代表者是一个勇敢的年轻人叫拓跋宏，他在历史书上的身份叫做北魏孝文帝。

他有一个杰出的奶奶，一直培养着他，辅助着他，这位奶奶是汉人，姓冯，人称冯太后，正式名号叫文明太后，当时鲜卑族有一个怪异的规矩，哪个孩子一旦被选定为接班人，也就是储君，她的母亲就活不了了，为的是避免以后异性干政及外戚干政。

所以孝文帝拓跋宏没有母亲，只有祖母，而这位祖母恰恰是一位知书达理，目光远大，限于政坛的汉人，拓跋宏4岁即位，朝政由祖母掌握，祖母去世的时候他已经23岁，才独立执政，但他独立执政后才9年就去世了，享年32岁，因此这是一个在我心目中永远年轻的中国帝王。

那么我们还是来看看拓跋宏在短暂的执政期间做了哪些事，我关心的有这么几件，第一，官员禁止说鲜卑语改说汉语，第二，官员放弃鲜卑服饰，穿汉族服饰，第三，改变礼制，四，主张由鲜卑族贵族带头与汉族通婚，另外他还决定把首都从现在的山西大同迁到河南洛阳那边。

他规定以后新的贵族说自己的习惯只能说是河南洛阳，简单来说，他实行了相当彻底的汉化，当然遭到大量的反弹，但他总是惩罚的非常干脆，即使是对家人也不留余地。

对于拓跋宏这个年轻的帝王，我曾在一本书中写下这么一段话：这么多有关文化大选择的强硬命令出自一个充分掌握了权力的少数民族统治者，而周围并没有人威逼他这么做，这确实太让人惊叹了，我认为这不仅在中国，而且在世界历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这有点像莎士比亚戏剧中的角色了，作为鲜卑民族的后代，他不能不为自己的祖先感到自豪，却又不得不自己下令放弃祖先的传统生态，对此他强忍痛苦，但正因为痛苦，反而要把自己的选择贯彻到底，不容许自己和下属犹疑动摇。

他惩罚他的前辈，首先提出汉化主张的北魏开国皇帝拓跋圭，曾经因为这种自我挣扎而陷入精神分裂，自言自语，随手杀人，在我看来这是文明与蒙昧野蛮周旋的过程中必然产生的精神凌乱，这样的周旋过程在一般情况下，往往会以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才走完，而他们则要把一切压缩到几十年，因此连历史本身也眩晕了。

但是拓跋宏是清醒的，他在一次次剧烈争斗之后，站在宫廷的城头，遥望云雾间的北方，每次他都能隐隐听到当年祖先们南下的马蹄声，我是叛逆的后代吗？我是不孝的子孙吗？我是鲜卑光荣的断送者吗？

不，先辈的光荣就来自脱离故土，千里南下，如果至今还是窝在大兴安岭北部的东麓，还会有什么光荣吗？

因此一切光荣来自改变，而且是彻底改变，我也在南下，如此一想，他又转身回到了书房，他由于祖母的千年教育已经精通汉文，因此从书柜里取下了几部经典，翻阅起来。

孝文帝拓跋宏的历史贡献显而易见及推动了鲜卑民族的文明进步，又保存了汉民族的文化传统，可谓相得益彰，但是仅仅如此吗？不，我认为孝文帝拓跋宏对文化的最大贡献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的，那就是拓宽了汉文化的生命气场，这个问题很大，我们下一讲继续。

冬季的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