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办公桌抽屉里躺着一张荣誉证书。它属于小杨。
小杨,她已经辍学了。
小杨是我的学生。17岁,身高不到1米3。我接手这个班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她。
或许因为我不是她的班主任,又或许是我刚接替了前任老师的工作,小杨在课堂上总是怯生生地打量我。我有好几次想让她回答问题,但她每次一与我的眼神接触,就慌忙低下头去。我只好作罢。
没隔几天,她的班主任跟我说起她的事儿,言语间颇有一点怒气。
她竟然直接去找校长,控诉班主任没有给她助学金的资格。校长自然就叫了班主任了解情况。
小杨的家境不好,父母皆是病痛之身,上头还有三个哥哥,都在念书。学校每年的助学金有三千元,是她学习的一大支柱。但是她们班家境贫困的还有好几个同学,班主任为了公平起见,把助学金名额给了另外一名同学。但是,校外奖学金的名额还是给了小杨。
小杨心里不服气,就去找了校长。
我听了暗自心惊,想不到这个小女孩还挺有勇气。之后,我便时常关注她。
有一天,办公室有几个老师闲聊,说到了小杨。他们觉得这个女孩有点奇怪,见到老师从不打招呼。其实,我早就观察过她。她走路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快速地往前走,应该是察觉不到周围的人和物的。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几位老师,他们各自唏嘘不已。
我找了个机会和小杨聊天。女孩始终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衣服。我拉过她的手,微笑着告诉她,作文写得很好,文中的故乡让我很是向往。我问她能不能再多跟我说一些家乡的风物习俗。女孩缓缓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话匣子就这样打开了。小杨跟我说了很多,她的故乡,她的家人,她的委屈,她的自卑。整个过程几乎都是她在说,我只是适时地提问,引出话题。我没有告诉她什么大道理,只是跟她说,今后要抬头挺胸地走路。这所学校,这座城市,这个世界,有很多值得一看的风景。
老师们都说小杨变了,看到他们,总是热情地、大声地打招呼。
我也发觉小杨有了变化,课堂上积极回答问题,作业完成得很认真。
只是,她的成绩平平,没有多大的起色。
上个学期的一天,小杨突然没来上课。她的班主任告诉我,小杨的父亲因病过世了。我很为她难过,也担心她是否能承受这个打击。
一个星期后,她回到学校。小小的个子,脸色有点蜡黄,极其憔悴。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我想,像她这样敏感的女孩,恐怕是不愿他人知道自己的伤心之事吧!
大约过了半个月,学校开展征文比赛活动,主题是“我最喜欢的人”。令我意外的是,小杨报名了。
她红着脸,把稿子递给我,眼中满是希冀。
她写的是她的父亲,文采并没有多么绚丽。可是,读完之后,我的眼泪一颗颗地流出来,滴在了她的稿纸上,洇湿了几个字迹。
她的这篇文章得了全校二等奖。证书发下来,她已经离开了学校。她的妈妈无力供她读书,无论老师怎么劝说,都是冷着脸,不发一言。
我最后见到她的时候,是星期五。那天,天空湛蓝,无风无雨。我高兴地跟她说,下个星期一,升旗仪式结束后,就去领奖。我记得她脸上的欢悦神情,记得她挺直身体、大踏步走进教室的纤小身影,记得她回过头对我露出的大大的笑脸。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她能够继续昂首前行,无畏风雨。
亲爱的女孩,愿微光伴你前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