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是个做饭菜极有水准的农家妇女。尽管我们小时候物质贫乏,但是我觉得因为我妈妈的巧手,我们家的饭桌还是令我十分满意的。成年后离开老家,妈妈的饭菜仍是不能忘怀且梦里都会惦记的美味,时时怀念。
我们小时候,家里孩子多,爸爸妈妈抚养我们六个,极辛苦。吃的主食多是粗粮,玉米面、高粱面、红薯面、小米,平时的主食多是这些。而那个年代的蔬菜品种也极有限,夏天还好些,冬天只有萝卜、白菜和土豆,但也不能管够(萝卜白菜是当地产,土豆是张家口来的大车,爸妈用秋后的红薯秧换土豆。一直不知道他们收红薯秧干什么,也许是做牲口饲料)。于是,咸菜就成了我们的主要的佐餐菜。
腌好的芥菜头腌咸菜,以腌萝卜为例。初秋,妈妈买回一小推车白萝卜,把萝卜洗净整整齐齐码放进大缸里,摆一层萝卜撒一层大盐,码好后加水,然后弄一个大香料包,里边放花椒、小茴香、大料等,投进缸里。最后,在萝卜上压一块洗净的大石头。过几天如果发觉汤少了,就再加些水。如果尝尝觉得淡,就再加些盐,因为盐太少,咸菜缸里就会长霉菌,那样一缸咸菜就报废了。
雪里蕻 小辣椒我妈妈那时候每年都腌萝卜、雪里蕻、拉秧的嫩豆角、拉秧嫩茄子、白菜头、小辣椒,尤其到了冬天,这些咸菜是我们一家人的主要菜肴。而主食常常是贴饼子、窝头,配上这些咸菜,又极为好吃。
槐茂酱菜我很大了,才知道保定槐茂酱菜园的咸菜,爸爸去保定买回来酱芥菜头,切成细丝加入一点醋、几滴香油,好香啊!从此我才知道,妈妈的腌咸菜只是咸菜,而外面有比妈妈的咸菜更好吃的酱菜,而且当我吃到了八宝酱菜,里边品种那么丰富,酱香中透着清香,还有淡淡的甜味和辣味,我才知道,原来咸菜也有高级品。
八宝酱菜韭菜花,我妈妈腌的韭菜花不像外边卖的韭菜花成了浆糊状,而是把韭菜洗净切碎后放入缸里,放进适量盐,用擀面杖略微砸烂,放进几个老家那边特有的一种水果——面梨,也砸烂了,再切碎几个青辣椒进去,封上缸口,放阴凉处十天半月就能吃了。这个韭菜花因为加入了小辣椒,有点辣。冬天的早上,没有小葱,就用这个韭菜花拌豆腐,吃棒渣粥就着这个吃,和咸菜又不同,很美味。小时候吃玉米面的食物太多,那时候都吃腻了,但是现在比较一下,还是玉米面的食物更有香味。
韭菜花做大酱,那时候的乡村,几乎家家自己做酱,分两种做法,晒酱和捂酱。晒酱就是把酱缸敞开着,在太阳底下暴晒,直至酱发酵。现在想来,这其实很不卫生,而且最后做成的酱味道也不好——因为靠晒促成的发酵结果,可不一定有保证。如果连续几天阴雨,有可能就影响了酱的发酵温度和时间。晒酱做不好,有可能味道不香,反是臭臭的。小时候进了谁家院子,若是闻到这股子发臭的味道,我们就知道,他家的大酱是做砸了。
做大酱我妈妈做的是捂酱。把小麦磨成全麦面,然后和面蒸饼子。一口大锅的篦子上密密麻麻竖着蒸一锅饼子(当然窝头也行)。然后把饼子放进缸里,盖上盖让其自行发酵。几天后饼子上长了一层长长的白毛,就是发酵好了。把饼子捡拾出来,逐个把白毛去掉,饼子掰碎,然后就交给老天爷——把饼子碎渣晒干。晒干的饼子渣拿到石碾子上碾成更小的面和渣渣备用。再把黑豆或黄豆炒熟,一把把搓去豆子皮,这个豆瓣也备用。然后做一大锅小米水饭,等米熟了捞出去,另做小米水饭吃(参看我的《关于小米的记忆》),留下的饭汤,待温度降到四十多度,就用这个米汤去和那个面渣渣,和成面团后把豆瓣揣进去。最后,把这大团面放进缸里,在面团上扎许多小孔洞,倒入煮好的花椒、大料盐水,让这个调料水一点点渗进面里去。面上边我妈妈通常会放一层芦苇叶儿,封严发酵一个月,大酱就做好了。
在我的家乡保定,坊间有句谚语,叫做“保定有三宝,铁球、面酱、春不老”。铁球就是俗称的健身球;面酱,始产于康熙年间,久负盛名,是理想的烹饪调料;春不老,也就是雪里蕻,是一种常见的蔬菜,在保定地区栽培历史悠久,以价格便宜、品质优良为人们所喜爱。
腌雪里蕻我不知道我妈妈腌咸菜、做大酱的手艺,是跟什么样的师傅学的,但是与她的勤劳和聪慧肯定分不开,毕竟实际操劳几十年,做出这些食物的是她自己的一双巧手。
在我记忆里,我家房山后头,我妈妈的几个咸菜缸、大酱缸,成了占地最多、最主要的摆设,它们高矮胖瘦、黑灰白绿,那时是房山后一景儿;如今这些缸要是留着,还能成为文化市场里,贴着旧物标签的老物件,进行买卖。可是,我妈妈的那些大缸都去了哪呢!她自己都说不清它们怎么就不见了。
写于2018年1月30日
网友评论
亲,图片下可以把“图片来自简书”删掉,写上酱菜的名称。
想问亲是哪里人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