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下午,残阳萧索。
和姑娘走在小城街口,头顶是光秃秃的枝干,十字交叉的电线横七竖八。
“哎,你的梦想是什么?”我踢开脚下的一块小石子,冷不丁问道。
姑娘一愣,推推眼镜,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半晌无语。
我讪讪地笑起来,搓了搓冻红的手,莫名觉得很羞耻:“是不是如今提‘梦想’这个词,感觉特矫情?”
“我的梦想是做室内设计师。”她没理会我的尴尬反问,只很认真地一字一顿。
“不不不,我说的‘梦想’,就是很难甚至不能实现的那种。”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一刻的自己,怎么就这样定义了梦想。
姑娘的专业即室内设计,所以在我的认知里,专业和工作对口,就不算梦想。
总觉得,世事恁地多舛,哪来这般轻易的梦想?
“哦,这样啊,那我的梦想就是服装设计师。”她把搭在额前的刘海捋到一边,头也不抬。
我没再作声,脑海里的思绪开始翻江倒海。
姑娘自幼学画画,以美术艺术生身份参加高考,第一志愿为北京服装设计学院,无果,改道学了室内设计。
想起那些年,在小学教室,一堆小小孩,争先恐后地举手,七嘴八舌:“老师老师,我的梦想是当科学家!当医生!当教师!当企业家!……”
自己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好像浅薄认知里最金光闪闪的名词,就是这么几个了,千篇一律的高大上又假大空。
后来啊,不知从何时起,就开始以一句“童言无忌”作结当年的信口开河了。
星爷说:“做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后来看过一个段子,说咸鱼都还可以吃,你能做什么?啊,原来我连咸鱼都不如啊。
《中国合伙人》里说:“梦想就是一种让你感到坚持就是一种幸福的东西。”
高中初读这句话,热血沸腾。后来友人跟我说:“热血难凉”,我回,可是天凉了。朋友回:那啥,宫崎骏不是说了嘛,“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
真是无比有趣又装X的对话,毫无营养,太太乐牌鸡精,但是想想很多时候人在险境中,前无出口,后无退路,还真是这些鸡汤补给了力量,支起火把,星星之火,燎原之势。
空气沉默约半分钟之久,脑海里的回路就这样来来回回打转转。我等着身旁的姑娘礼节性或者出于好奇的回问,我等着她问我。
终于。
“欸,那你的梦想呢?”
没有始料不及,却是预谋已久的无措。
“我……我,我也不知道哇,可能,我是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粗略讨论完所谓的梦想,我们在路口挥手作别。我继续在寒冷的冬日里,一个人慢慢地走。
路过高中母校,远远地立在校门对街发呆良久,没有勇气踏进半步。
车水马龙的对街,是我的母校,是我当初埋下梦想,用了整整三年去浇灌的地方。那个时候,觉得学校好大好大啊,教学楼好高,校道好长,操场好大,时间都像冰冻的水,怎么也流不动,日子一天天复制,周而复始,我的梦想,一点点发芽、枯萎、再发芽。
而今却觉得,学校好小好小,不是自我膨胀,而是终于走出了那扇门,见识了城墙外的闪烁霓虹和高高立交桥,回头再望时,感慨万千。不知道,读这些文字的你,有没有同感?
不敢说自己有什么梦想,好像许许多多二十多岁的我们,开始务实,梦想这东西还是要搁置在什么成家立业之后。
那天很怕,怕自己是不是变得现实了功利了,说好了要做现实主义大背景下的理性主义者呢,临阵逃脱了?提梦想这个词,心里都瘆得慌。
S叔叔说,不,颖颖你长大了。
我该欢喜还是悲。
儿时的我,天马行空的梦想有很多很多:开炸瘦肉店、养一只可以说话的小猴子、修九间房子给一窝小兔子住、下大雨地下裂缝自己掉进去莫名其妙成了公主……
所以这些真的叫童言无忌。现在我再怎么做梦,也不会做这些梦了。
林夕说:“为了梦想的时光,首先牺牲,梦中的绵羊。”算啦,如今没甚梦想,只想家人健康平安,自己安心过好这一生,爱所爱之人,被所爱之人所爱,如是而已。
代问你梦中的绵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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