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为了写一幅作品,我把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认真研读了一遍,虽不甚理解,但也从中窥知一二。《二十四诗品》是古代诗歌美学和诗歌理论的专著,将诗的风格细分为二十四种,即:雄浑、冲淡、纤秾、沉著、高古、典雅、洗炼、劲健、绮丽、自然、含蓄、豪放、精神、缜密、疏野、清奇、委曲、实境、悲慨、形容、超诣、飘逸、旷达、流动。其中对于含蓄,司空图这样表达: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己,若不堪忧。是有真宰,与之沉浮。如渌满酒,花时反秋。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浅深聚散,万取一收。只前面“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一句便把含蓄表达的委婉可人。
美在含蓄无需说 言外之意有无穷中国的传统文化最离不了“含蓄”,否则,便不成中国。含蓄在中国文化里不只是作为传统美学的存在,而是根深在中国人骨子里的诗意,是中国人文化心理的自然流露。
近来的中国诗词大会,让渐渐被人淡忘的古诗词又热了起来。中国是诗意之国,《尚书·尧典》有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诗歌是人们用来抒发思想感情的。人们表达思想感情的方式多样,或痛快淋漓、或迂回婉转、或直截了当、或拐弯抹角,有露有藏,有显有隐,而古人将诗歌语言的含蓄美称之为“隐”。 这样在表达时,语言的含义丰满而蕴藉,极具张力。除了本身的意义外,还有文字之外的想像,具有很强的启发性与暗示性的意象和意境。这也是诗歌语言被赋予的“义举文外”的艺术生命。古代男女之情在表达上也充满含蓄之美。
《诗经》的第一篇《关雎》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是写一个“君子”对“淑女”的追求,写他得不到“淑女”时心里苦恼,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但写得含蓄,没有像现代人所表达的“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那么直接,而是柔婉含蓄的表达,借物以言志,含蓄有加,让人读来趣味顿生,愈嚼愈香,醇味浓厚,久而不绝。
大家最熟悉的,我们在微信段子里常读到的古代女子表达婚恋时的含蓄。古代儿女婚姻大事全由父母作主,但并不是每个千金小姐都会乐意父母替自己选的郎君,因为这郎君未必是她如意的。如若老爷问小姐:“某某公子如何如何好,我将你许配给他,你愿意吗?”即便这个公子正合小姐的心意,她也不会直说,而是低头小声回答:“女儿的大事全凭父亲作主便是”,这便是同意了。如果她看不中的,不合意的,她便说“女儿还想多侍奉父母几年”。这不是现代人说的套路,这是古人语言的含蓄,这样的表达让人更容易接受,是古代的伦理观和含蓄的美学观的完善结合。而不像《射雕英雄传》里面的黄老邪问程小姐:“姑娘,你愿意嫁与我这徒孙么?”这么直接了当。这么不转弯的问,让程大小姐满脸飞红,低头不语。导致黄老邪大急:“这既不点头又不摇头的,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说罢就要把徒孙领走。程小姐眼看幸福就要从眼前溜走,只好不顾害羞:“人家没有摇头,那便是同意了嘛”。在直接与拐弯之间,更把含蓄美表现的委婉隽永。
中国的瓷器、书法、美术也把含蓄美发挥到了极致。
你看宋瓷之美,惊艳了世界,超越了千年。宋徽宗认为定窑的瓷器色泽亮白,锋芒耀目,而弃置不用。他青睐的是汝瓷,喜爱较为含蓄的天青色,或是更为沉着高贵的粉青。仅此一点,让迷恋五彩斗彩粉彩珐琅彩的清宫瓷器在审美上与宋瓷拉开了距离,且这距离还不是一点。
书法的含蓄美,除了字形之外,更讲究线条的质感,是凝练、圆厚、质朴的线条的天然契合。笔画要书写得含蓄而藏,而不是一味地露锋,这种美是自然的,让人神往的,当它深切地触及到人的内心时,这种美才会自觉地与之相契合,这需要在书法实践中有所渐悟和顿悟。
国画之美,更注重神韵,寥寥数笔,意境就出来了,如果没有了含蓄,意境的表达则没有那么高远了。老舍曾让齐白石画几幅水墨画,其中有一幅名叫《蛙声十里出山泉》,齐白石作此画,画面上没有蛙,却只有几只活泼的小蝌蚪在湍急的水流中欢快地游动着,而这蛙声也非是即时可“听”见的,运用了中国画的含蓄手法,进行了恰到好处,绝妙之至的构思,这不得不说是中国画含蓄之美的经典之笔。
传统的含蓄,美了千年,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小情调,为我们的审美带来了大格局。有句话说的好,美盲比文盲更可怕。审美决定了你的幸福指数,不只是经济上的富足。不信,你看为什么有那么多“土豪”的房子装修得富丽堂皇,却没有让你舒服的美感,因为太过张扬、不含蓄,失去了雅致。
“看透不说透,说话留三分”,是一种修养。生活中,我们说话、做事还是要尽量含蓄一些,给生活多些情趣和余地,让生活更雅致、舒心。
当前,全社会都在呼唤传统文化的回归,这样的审美情趣更应从娃娃抓起。因为含蓄之美,能给孩子以无尽的想象和灵性,能提升孩子的心灵品质,培养他们成为有思想、有感情、有修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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