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洗礼后的沥青路面像一个喝饱水的肚皮,人们和车辆在路面上来了又去,宛如空气一样流淌。在这个车来人往的交叉路口有一间极不合时宜的便利店。就如贝多芬在弹奏《第三交响曲》忽插入一首周杰伦的《黑色幽默》一样违和。但世上一切都有其意义,正如这家便利店正是为了交叉口往下150米的医院而存在。店内商品琳琅满目,“鲜花,水果,香烟,零食”等一应俱全。收银台上有一个相框,被包裹着的照片上笑得正欢的男人正是这家便利店的主人,他叫“浚”已在此守候了八个年头。
正午,浚刚用一份水果沙拉填饱肚子,透过门口看到对面马路一对年轻夫妇正向店内方向缓缓走来。男人脸上满是疲惫,上半张脸两个眼廓深陷,下半张脸布满胡子渣。女人则牵强的挤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正逗着他们中间的小男孩。这个约摸7、8岁的小男孩,穿着军绿色的大衣,颈上系着條黑色的围巾,在这个春光明媚的季节显得极为怪奇。男人松开小男孩的手走进便利店。
“你好。”
“你好,要什么。”
“给我一个橘子就好。”
浚以为自己听错“一个橘子吗?”
男人随即有点不好意思的绕绕头“是的一个就好,多少钱?”
“给我两块五吧。”
浚接过男人给的皱巴巴的五块钱“给,找零。”
“谢谢。”
浚注视着他们,只见男人双手剥着橘子,左手把剥出来的橘皮握着,右手把剥好的橘子往小男孩的嘴里投喂。女人则牵着小男孩的手,两人一蹦一跳的踩着对方的影子。看着三人的背影往医院方向走去。
翌日,浚正在收拾午饭后的餐具。
“你好。”
浚习惯性的回复到“你好。”随后一愣,正是昨天的男人,不过这次没有看到和他一起的女人和小孩。
“给我一个橘子”男人看见浚脸上有点错愕,随后补充到“孩子喜欢吃。”
浚倒开始有点习以为常了,往放橘子的货架挑了一个成色较为饱满的“给,两块五。”
“谢谢。”
浚拿着昨天找给男人又回到手中的硬币。做完这一切男人便离开了。
没多久男人又折返回来“抱歉,可以借我个打火机吗。”
“当然,抽我的吧。”随后浚拿出一根红梅王给到男人,为其点上。
“太客气了。”
“生活不容易啊老乡。”浚说到。
男人吸了口烟“是啊,谁都不容易。”
“孩子还好吗。”
男人憋了憋嘴“不太好,现在在住院,我妻子在陪着他,我们转了几家医院了。”说罢男人别过脸,看着天空自顾自的抽着烟,啜了两口又道“你看我像几岁?”
“29、30?”浚试探性的问着
男人笑了笑“25,都是熬出来的,半年了我们该卖的一件不落,妻子辞了职,我则请了大半年的假,孩子明天就手术了。”
“苦难都像软楔子一样打进生活里,膨胀到一定程度就会把人压垮,谁都一样,至少还活着不是。”浚劝慰到。
“是啊,至少还活着,孩子还活着。”男子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我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苦恼什么,感觉我25年人生没有比这更糟的时候了,糟到一定程度便觉得周遭再发生什么都没什么大不了了。以前还会为工作上的业务,生活中的琐事烦恼一整天,现在想想真怀念那些“苦恼”,我感觉我现在就像条被海浪搁浅到摊上频死的鱼再游回去一样。不过我并不觉得这些苦难是有意义的。抱歉,说多了,真的想说的事情是怎么都说不好的,不是吗?我想这就够了。抱歉给你带来了不快的记忆。”
“哪里,代我向孩子问好。”
“谢谢。”
随后浚看着男子温吞吞的吐出最后一口烟,用左脚踩熄烟头后,逐渐消失在路口拐角处。
第三天,天空下起了小雨,浚正清理着店铺里因一些出入的客人从伞上遗留在地上的雨点,做着这一切正是准备晚餐的时间。
“老板”
声音有点熟悉,浚抬头望去。那个男人和他的妻子一起,女人头发蓬松,散落的头发把半边脸遮住,头正靠着男人的肩上,男人则用左手搂着女人的另一边肩膀。
“一个橘子吗。”
“不是,请给我一个面包。”
“六块钱。”
浚接过钱,看着他们侧身在店门口,男人撕开包装,把面包递到女人跟前,“吃点东西吧”。女人继续低着头默然不语,只是轻轻的把头摇了摇,随后便听到男人“唉”了一声,笨挫的低头咬了口面包。
浚忽然想到了什么,“明天还来吗?”
男人别过头,顿了一下,仿佛在干瘪瘪的牙膏上,把声音从喉咙挤出来,一种近似鸦鸣的声音“不来了。”
浚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事在这个便利店偶有发生,就像你不小心踩到只蚂蚁只关心自己踩到了什么并不会关心蚂蚁是死是活仅此而已。看着他们与夜幕渐渐融为一体,浚摇了摇头随后便思索着晚餐如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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