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 五月七日八点二十九分”
阿尤打开备忘录,看到这一行字。
今天是二零二零年四月十九日,五年后的今天,我们在马路上迎面而过,匆匆一撇。
路鸣,好久不见。
我好像快想不起你了,在没有重逢的任何一天,如果我打开备忘录,可能也会疑惑,为什么要记下这一天。
阿尤很普通,平庸的年少时光里总是被练习题和补课填满,苍白又无趣。自习课上偷偷用着p3听歌,在学习机上通宵看小说,可能还有回回考试第一时,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初见路鸣是在高二,文理分科,阿尤刚刚到班里时,给同桌的男生吐槽过,后排的男生实在是太丑了,头太扁。
开始,好像是路鸣人缘好,引起了阿尤的注意,实在是她自己的气场问题,同性大多敬而远之。人和人之间的互相吸引总是莫名其妙又猝不及防,他们自习课上开始传纸条,天南海北胡侃;一起追小说,唐家三少,南派三叔……
路鸣的眼睛会放电,打完球,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冲着阿尤一挑眉,荷尔蒙就泛滥了。
十六七岁的阳光太迷人,少年们都会蠢蠢欲动。
好像我们无师自通学会了亲吻,
白T恤上的汗渍味都会吸引人 ,
拥抱的感觉会上瘾。
二零一三年六月,高中毕业。
阿尤理所当然的无缘重点大学,路鸣更不用说,高考再考十年也上不了本科。年轻就是无所顾忌,阿尤拒绝了复读,父亲气的要赶她出家门。
路鸣在网吧打游戏,家里帮他报好了志愿,一所职高。阿尤到网吧找到路鸣,两人走到天台,只记得的那天风很大,声音在风中消散的很快。
阿尤问路鸣“你愿意陪我再读一年吗”
路鸣踌躇了会说“我复读就是浪费时间,你知道的”,“那我去离你最近的地方”阿尤说。
阿尤的志愿是看着百度地图,选的离路鸣最近的一所三流学校。
一腔热血,一往无前,义无反顾的奔赴爱情。
大学生活开始了,自由和爱情兼得,两个人生活在一个城市里,相依为命。阿尤去路鸣学校,给他洗衣服,收拾宿舍;路鸣每天下课来接阿尤,逛吃,走遍了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两个人生活费花完了,没钱的时候,路鸣会用仅剩的六块要一碗牛肉面,给阿尤吃,骗她自己吃过了,然后饿两天肚子,真的是又穷又快乐。
直至今天,阿尤想起当时路鸣盯着她吃面的眼神,还是会热泪盈眶。少年时候的爱真的是动人,十八岁爱情炙热而滚烫。
但是,很多事情其实一开始就注定了,譬如,选择。
高考志愿选择,毕业工作选择。
热烈开放的花,衰败的也会更快。
路鸣要毕业了,在这之前,两人之间不知不觉就冷淡了很久了,阿尤有种强烈的预感,路鸣喜欢上别人了。
女生精明起来可以媲美福尔摩斯,路鸣空间里开始有女生暧昧的留言“哥哥,晚上聚会你去吗”“哥哥,昨天很开心,谢谢你”。
哥哥,阿尤给路鸣撒娇时常常喜欢这样叫他。
两个人开始争吵,和好,争吵,冷战,和好,循环往复。
很多问题,早早的露出了端倪。阿尤父母从小离婚,家庭原因使得她敏感,尖锐,又骄傲。那些隐秘的自卑无法言说,所以过分无理取闹,后来阿尤回忆,可能自己像一个疯子一样面目狰狞又可怕。
路鸣打动阿尤的是他的冷静,圆滑,少年老成。后来,伤害阿尤的也是这种权衡利弊,利益为上,所以给不了阿尤安全感。
阿尤和路鸣在一起快三年了,阿尤一度幻想过和路鸣结婚,有孩子,白发苍苍,过一辈子。可谁都不知道下一秒发生的事,阿尤在气头也无数次的说过分手,也没有彻底分开过。
某一次争吵过后,不久路鸣就签了工作,阿尤并不知道。
冷战了半个多月,阿尤不记仇,去学校找路鸣,得知路鸣签了很远的城市工作。
阿尤很温和:“报工作的事上,我很伤心失望,觉得你没有考虑过我,可最后还是释然了,你没有跟我商量,也有你的原因,对于马上要来的异地恋我会攒钱去看你,会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只为见你,你会闲的时候和我打打电话,发信息,聊聊最近忙的事。
你会等我,等我毕业等我长大,我们会是这世界上除却父母最最亲的人。”
阿尤不怕距离,可想毕竟是想。阿尤有时嘴上说的路鸣会和别人暧昧,会不要她,可她相信路鸣也相信自己。
路鸣走了,去了很远的北方。
“二零一五年 五月七日八点二十九分”
电话里,路鸣说“我们分手吧”
阿尤哭了,开始是歇斯底里的质问,情绪崩溃。
“你总是这样,好好说话行嘛”路鸣的声音在电话冷静的传过来,“为什么呢,路鸣,你那么爱我”
…………
为什么呢,路鸣也说不上,好像只是厌倦了,爱的沉重了,便是负担,对,是负担。
“我不爱你了”路鸣重复了很多遍,阿尤问了几十遍。
最后,阿尤站在宿舍的天台上,威胁路鸣,“你信不信我跳下去”,电话里是长久的静默。
那一刻,阿尤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被父母抛开时的感觉,整个世界崩溃了。阿尤哭到嗓子都哑了,什么自尊、骄傲,都不要了,“路鸣,求求你了,不要抛开我,你想去哪里,我愿意陪你去,你在等等我好吗?”
“我不爱你了”路鸣冷清地答到。“求求你了,路鸣,再给我我一年,等我毕业离开这里,我们再分手,好吗”阿尤祈求道。
这个城市里,失去路鸣,阿尤就失去了意义。路鸣最终答应了。
一个月后,阿尤放弃了,放弃了让她欢喜过无数时光的路鸣。
人的一辈子义无反顾只能一次,爱恨情仇太累了。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我晚上睡不着觉,睡着了也会梦各种噩梦,既然这样拖着,我们还不如分开吧。等你回来了,我们可以去吃个饭,喝点酒,聊聊天,可以做朋友。本来想用笔来写下来,因为我一度觉得电子产品没有感情,可是我再也没有用笔一笔一划的写的心情了”
这是阿尤发给路鸣的最后一条短信< 2015年6月26日成功发送>
后来,分开的日子阿尤适应的很快,除了在深夜灌一大口伏特加助眠外,阿尤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骄傲又放纵,热烈的像火一般的阿尤长成了温柔娴静的模样。
大学最后的一年,阿尤是在图书馆度过的,独自一人看书,吃饭,看电影,嗑瓜子,以至于有天发现自己的两颗门牙有两个瓜子磕的槽。
阿尤正常的不正常。
路鸣在运城很快有了女朋友,阿尤有时候在想,路鸣在热闹喧嚣张扬的夜晚,是不是也会和朋友来嘲笑自己曾经不知死活自以为是的爱。
少年时候的时间好像坐上了加速器。2018年5月28日阿尤写在备忘录里。
“很傻的去翻了同学的微博然后找到路鸣,仔细的一条条的翻他和女朋友一张一张亲密合影。
当时忽然一种强烈的愿望想去买一张车票,去地图的北面,看看那个城市,摸摸那里的气息有没有熟悉的味道,只想全副武装去告诉那个地方,我如今很好。
并不是旧情难忘,只是悲哀羞愧自己曾那么难堪的展现在一个人面前所有的卑微。
现在,我无比冷静的确定我不爱你了,那种失去一切巨大的空虚以及悲伤的情绪没有了。瞧,时间多么神奇,人总是会长大的。患得患失,妒忌,情绪失控种种症状通通被丢在了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的漫长的时间里。”
关于路鸣
离开阿尤后,路鸣大约两年多的时间没有想起过她。可是,年少热烈的情感深深刻在了灵魂里。后来独自回老家,走在路上,空气里都是阿尤的味道。
站在老校院背后的墙下,能看到阿尤脸颊上的细碎的绒毛。走到路口,能看到十七岁的路鸣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怀里揣着给阿尤的热豆浆。黑巷子里,能闻到阿尤身上清甜的香味。连家里,都能看见阿尤躲在衣柜里,小鹿一样受惊的眼神……
阿尤,其实我后悔了,我亲手抛下了你。可我不敢回头,你一定会用最恶毒的话来诅咒我吧。
谁让我是个虚伪的假君子呢,我连牛肉面都不敢再吃了,我怕想起你泪流满面的样子,我怕听到你说“路鸣,我只有你了”,我怕我想起曾经深爱着阿尤的路鸣。
今天我们擦肩而过,我真的失去阿尤了。
五年后的匆匆一面,你不是路鸣我也不是阿尤,
阿尤和路鸣死在了2015年的那个夏天。
我们长成了最平凡的普通人,起早摸黑的挣扎在温饱线上,在这滚滚红尘中摸爬滚打。
今天我们擦肩而过,我只是懊恼今天穿了件六年前的皮夹克。
(再见,路鸣与阿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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