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作者: 奇雪娜 | 来源:发表于2018-02-26 23:23 被阅读64次

    ①立秋

          风把记忆中的味道送到心尖——菠萝糖的味道。酸甜充盈,从咽喉滑过,口腔里满是涎水。她走了很多家商铺,都没能找到菠萝糖。有些味道是真的找不回来了吧?如果你买到了菠萝糖,请记得留一颗给我。谢谢。

                                                                                                            ————————题记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盛衰时的气味,丁香的蕊洒落在人行道的砖隙间,风和雨彼此依赖又互相抗衡,这场雨,到底来还是去?谁又能说的准?

            十五年了吧,是的,整整十五年了。2003年的秋天,一切还是那么清晰。           

            她和他像是俩条相交的直线,2003年的8月就是相遇的那个点。

            那年,他们都十几岁,满怀激动迎接中学生活,似乎这是一个崭新的起点,由此他们可以寻找到一些专属的骄傲或私密的疑惑。总之,用“欣喜若狂”四个字形容彼时的他们不足为过。

           

            母亲牵她的手穿过长长的甬道,到宿舍楼:铺展行李、买暖壶、选毛巾、选漂亮拖鞋......她早已习惯了寄宿生活,小学起就一直寄住在班主任老师的家里,她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

            她来自乡下,父母在那个保守老旧的年代选择了自由恋爱,放弃衣食无忧的生活以爱为名,自力更生,一家三口虽然清贫但幸福和美。她是父母的骄傲,乖巧聪慧、善良清正。父母儿时都爱绘画,她也承袭传统,翻找出父母读书时的画稿,细细琢磨。常常拿起短树杈、尖顶石头席地作画,画空中飞鸟、画溪面水波、画秋日里爷爷家门口堆得老高的玉米棒山。十里八乡的相邻都夸赞她:是个“不一样”的姑娘。

            她随了父亲,黑黄色的皮肤,样貌平平,性格内敛些,除非是彻底熟识了,才可发现她的那些可恶又可爱的优点和缺点。“她有颗美好的心灵,她有着诗意般的向往,她相信人间犹如潘多拉宝盒里未释放的美丽,充满朦胧和曼妙。她要去追寻,一路迎着希望迈步向前,只身去往命运的撒哈拉。”她的中学日记里这样写道。

                                初识

            他,叫H。是小镇里的“小明星”。因他父母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所以在老师和同学眼中他自然高人一等、自带光环。不过他自己倒不以为然,十分可爱活泼,和同学们玩儿起来也傻乎乎地大笑大哭。也许他生来有平易近人的性格或者仅仅因为他当时只是个孩子,尚不能理解他早已因为家庭显赫的缘故成为了“小明星”。

            母亲将一切收拾妥当,便要乘最后一班车回到乡下。送别母亲,她在空荡荡的宿舍里来回踱步,同舍的几个同学还没来报道,手托腮望向玻璃窗外,看到篮球场上有不错的风景,她戴上帽子冲出楼门,正对着篮球架她坐在一颗大白杨树下,出神地凝望几个大哥哥模样般的男孩抢篮球......

          “嗡......”脑袋被飞来的球击中,眼冒金星,一团白色移动到面前,定睛看时,不由向后半仰,手支撑上半身努力维持平衡。那是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白衣少年捡起篮球致歉。她起身逃离这令自己紊乱窒息的情境,害怕被白衣少年看穿自己内心一闪而过的不纯净的杂念。对于她来说,刚才的一瞬间被解读成一千种校园恋情小说里美少女和花少男的初初邂逅。

            “去他的美少女、去他的花少男,去他的白衣少年”用被子蒙住脑袋,在刚刚晾晒过的有着家乡阳光味道的温暖被窝里,她很快便沉沉入梦。

            被推搡着,从迟迟不愿回归的梦中脱身。只见立了一地的人。揉揉眼睛,大家都爽朗的笑,这是109宿舍6个人的第一次会面,妙龄少女各个怀揣梦想从不同的生活里抽身,又汇集到这所中学,大家七嘴八舌的介绍自己,互相调侃对方胸部发育情况,Z耳语着“妈妈给自己买了第一件胸衣,穿上后觉得自己真的不一样了呢。”穿上极度不合身的校服,并肩踏着黄昏的校园小道,去迎接人生第一节“晚自习”。

            年少时,相识是那么快又那么乐,青葱岁月,回首间,写在眼角的、落在纸上的亦芬芳馥郁、陋室飘香。

            班主任是刚毕业的大学生——W。他有一头深棕色的自来卷,配上一双三层叠的大花眼,英气逼人,他拥有帅气英语老师的所有气质。思量之际,推门而入的迟到的同学引起全班的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知道的,说这个迟到的家伙竟然是顶着全旗第一名的帽子被几大中学轮番抢夺后,花落她班的。待他转身关门向全班崛起嘴挤眉弄眼偷笑时,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此人正是下午一面之缘的白衣少年,漂亮的眼睛、夕阳下染成金黄色的短发、银光闪闪的汗珠、靠近致歉时扑面而来的熏人的暖流甚至被敏感的她捕捉到的微微喘息声......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又被不明物嗡嗡般撞击,班任老师嘴巴一张一合,说的是什么她哪里还听得见。

    靠近

          中学生活开始了。似乎和大家的想象都多少有些距离。语数英、政史地、物理化学生物、音体美、早自习晚自习、成套成套的预习单和复习卷、一周一次的摸底考,繁忙的学业将初来时的憧憬挤瘪了,好多人开始不适应,于是乎小学同班的尖子生总找借口忘记带作业、数学天才就是不会写800字的精彩作文、英语黑马总把物理实验变成小型爆炸现场、连同舍乖乖女F都联合调皮男同学在桌面上钻了一个洞,为了在自习课插上吸管偷喝饮料......真的应用了那句“谁的青春不疯狂”。

            时间就像天上的游云,转瞬变了模样。初二要分火箭班和实验班,科任老师们都像行走的机器人般疯狂的占课、拖堂、布置成堆的作业,生怕拉下一俩个,影响到全班火箭班的优秀水准。

          她尽管学习不差,但偏科严重,数学始终是她的短板。为了提升成绩,数学老师索性将她换成课代表。她起初还不情愿,数学老师发起怒来,她是吓得哆嗦。后来一转念便爽快的答应了,在她看来,成为数学课代表,如果成绩也能有所提升,那么自己就可以在排名位上再往前爬,更重要的是,她可以有非常正当的理由和充足的机会去翻看他的作业。在给老师送作业的路上,她偷偷拐到楼梯角,翻出他的作业,仔细看,如果喜欢一个人,真的会觉得他写的每一个阿拉伯数字似乎都穿着水晶鞋在横线本上跳舞。她觉得,自己正在慢慢地了解着他。

            每周公布测验成绩和总分排名。她在打扫完教室后,总是呆呆地看着,她期盼自己的名字再往前爬一爬,和他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课间操时间,总会播放当时那个年代的流行乐,调皮的男孩们勾肩搭背像是故意耍酷给漂亮姑娘看似得,从六层台阶上齐齐往下跳,即便有那么一俩个跳远不甚好的拖了后腿,滚了下去,也无伤大雅,他们会持续摆出更浮夸的造型,齐齐跟着大喇叭哼“雨纷飞,飞在天空里是你的眼泪,泪低垂,垂在手心里是你的余味......”女生们一团团一簇簇,有的掩住口鼻笑,有的故作正经假装很讨厌这样的“表演”,有的直接上去揪住那么一个自己心仪的男孩,俩人就开始对歌,有的男孩故意从最前面开始往队伍后面走,路过自己喜欢的姑娘时,故意猝不及防的往姑娘身上倾倒,然后惹得姑娘一顿娇嗔,追着他边捶打边警告。

    那个时候碧空如洗,风也清云也静、心思单纯的要命,白杨也多情,装载了少年如梦似幻、寸寸真心。《踏浪》一响起,全班就和吃了定心丸似得齐刷刷一动不动,双目向前,不敢向后瞭,班主任神出鬼没没准就在你后头等待你出个洋相。多年后,你是否依然喜欢听歌?听老歌。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老歌陪你度过一段难忘的岁月,就像萃取提炼的檀香,静默地渗透进那段岁月,香气不绝,余生都伴随着,每每熟悉的音律响起,香气便也蹁跹而至,勾起追思。

         

          夏季运动会全班要推选3名男同学参加长跑赛。报名的人太多,班主任提议想参加长跑的人都要站出来自荐,然后全班投票。她的同桌——Z,是个开朗率性的姑娘,Z喜欢H,这是全班都知道的秘密。Z推着她的胳膊,央求她写一张字条“H,报名吧,我们永远支持你”她不肯,Z舔着脸“求你,你写字好看,我不告诉别人那是你写的,还不行?”

          虽然是代替Z写了张字条,但她还是忐忑不安地注视着前方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打开字条,嘴角上扬,从侧面看来很难分辨是因为欣慰或者只是轻蔑一笑,字条被他娴熟地揉作一团,划着美丽的弧线飞进了垃圾桶。

          她顿时一震,本来一份恬静从容,却在刹那间随着刚才的那道弧线消失的无影踪。从头到脚被浇了一大盆辣油般,呛的她干咳起来,霎时间,脸红心跳,还好,全班乱作一团,她的咳嗽声没人能听得见。

          她有了一个勇敢的决定,她要从默默无闻中脱颖而出,她忽然很想绽放,她想让他看到自己也一样可以光彩夺目、明艳耀眼。

          当时只道是寻常?那时的决定总是充满能量,是因为年幼无知的纯粹还是为了赢回自认为的不平衡?多年后,她依然不知缘由......

    相遇时,彼此那么清纯。

    ②绽放

          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愿举手担任文艺委员。

          她的内心有无数小人在厮杀,胸口像堵住了硬物,呼吸艰难。就在班主任即将钦点任命的时刻,一双手举了起来,大家微微躁动,不乏有故意压低但清晰可鉴的质疑的声音。班主任W显然觉得此事终于了结,用酣畅淋漓的英语鼓舞大家给予掌声和呐喊。既然决定要绽放,就必须要先在内心经受住狂风暴雨的肆虐。

          早自习负责检查大家英语的背诵情况,数学作业由她来收集送达,每周五的周会由她负责定主题、组织开展。她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甚至每天下课后都划分着上厕所的时间,写主持稿,背朗诵诗,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发发呆,幻想他有一天会用刮目相看的眼光望向自己。日子在忙碌中时不时因靠近梦想而变得甜美,这段时间,她吃了大量的菠萝糖,小卖部的阿姨都嗔怪“糖吃多了齁嗓子,小心再唱不了歌”。

          那些一开始充满质疑的声音渐渐消失殆尽,老师和同学们都对她有所依赖,班任老师放心,每周五终于不用再监督大家了。她觉得自己身上灰褐色的毛茬子正在一点点褪下去,翅膀靠近皮骨深处洁白晶莹般地天鹅羽正在生长。她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可是成绩,依然不够探的上顶峰,她不知足,她要凭着自己,与他平分众山小的景色。

            期末前,学校突然组织了一场“三科联考”,作为班级代表,她、H和另外几个同学都去“参战”。她发挥出色,语文得了最高分,数学虽然拉了一些分,但总分依然在前三甲之内,她的作文被刊登在校刊上,语文老师耷拉着眼镜在全班诵读佳作。周一升旗台前,布置了颁奖典礼,她手捧证书和奖品,努力搜寻台下熟悉的眼睛,她想从那好看的眼睛里捕捉到哪怕一闪即逝的不同寻常。可是,她没找到他。他那么清傲,这次竟然没能获奖,一定是假说肚子疼又逃跑躲在了什么地方,她的心晴转多云,软下来,要是获奖的是他该多好,至少自己能在台下仰望着,看他迷人的眼睛里晴空万里、百花盛开,那么自己也就会跟着风轻云淡、时光静好。

            有趣的是,他突然变了个模样。故意在晨读时不张口不拿书,有意刁难迟交甚至不交数学作业、周会上花样百出哗众取宠破坏秩序。

            年少时的俩小无猜如果就是从故意刁难开始,那么当时,他们也算是情投意合心照不宣了吧。

            不像现在的初恋,有那么大胆的举动。她和他之间,单纯的令人心疼。

            他打篮球时那个负责递矿泉水瓶和毛巾的人变成了她,他在休息时间,迎着阳光一路小跑来到她身旁,故意在接矿泉水瓶的时候用指腹触碰她的指尖,继而用他美丽的眼睛顽劣地坏笑,那目光里多了几许轻柔几分挑逗,每当此时,她总强做镇静,索性将矿泉水瓶掉到地上,他瞪大眼睛嗔怒升腾时她回敬一个顽劣又撒娇般的坏笑。他把嘴歪向一边,她替他说出那句话“你给我等着”,随即旁若无人般双双大笑起来。她喜欢此时的他,午后的暖阳照在他身上,他总穿白色的上衣,微卷的头发被即将归隐的夕阳烘染成暖黄色,白衣后面被汗水浸透,显现出一个桃形,无数明晃晃的汗珠随着他的跳动飞起来又掉下去,时不时投射而来的目光,像一把把穿越时空的利剑,寒来暑往,总是不偏不倚的扎在她心上。若干年后,她更清楚的明白,所谓心动便是如此。

            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眼睛对于她来说有神奇的魔力。那里藏着美好而神秘的世界,她特别特别想走进去、住下来。

            她把自己和他的数学作业本放在一起,在那个纯真年代,爱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回忆起来,惹人落泪。

            植树节,学校组织大家去校外种树,跑校生可以骑自行车,一人带一个同学,小组由老师随机分配,他一下子蹿到了她身后,顺理成章和她成为一个小组。

            山披上的春风残存着最后的强劲,阳光不刺眼,爱抚着额头和双肩,熟悉的菠萝甜味荡漾在空气里,她递给他一颗菠萝糖,他握紧了她的小手,手里的菠萝糖纸发出声响。万籁俱静、漂浮苍茫间,一切都停止了转动,她周身的血管和筋脉都被吸附在他的手,头发似乎被恶婆婆施了魔法般被死命拉扯揪拽着,整个人失重,又麻又酸......

            几秒钟的时间,永生难忘。

            那是她和他之间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唯一的亲近。她总在不断的自我安慰“只是握手而已!”只是握手而已?

    自尊

          当童话撞上现实,当叛逆遭遇成熟。少年的心一触即碎、脆弱的自尊转瞬崩塌。多年后回首,泪不能自已。于她、于他,深爱或记恨都太过沉重。

          毕竟,在懵懂的年纪,爱本身是无罪的。

          老师办公室里,顶灯忽闪忽闪,令人目眩,卷发中年妇女坐在旁侧的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开口“H很优秀,我们绝对不允许他早恋......”言语间满是优越感。她虽年轻却也听得懂,她知道这就是H的妈妈。时间凝固了,像冷冻在冰窖里的黄油,成块成块地推移。走出办公室,她的脸像是经受了几百个巴掌般发烫发麻。她觉得自己那新近才长出来的天鹅羽被残忍地拔掉了,随之破损的还有那个叫做自尊的东西。

            她想念妈妈的怀抱和奶茶。她开始痛恨刚才的时间,痛恨卷发痛恨跷二郎腿的动作痛恨H痛恨那个喜欢H的自己。

            最初的心动被她用扭曲的心态化为面目狰狞的模样。她发誓,从此不再和H讲话,埋头苦学,争取考到更好的中学去,一定,要走向比H更优秀的路。

            如她所愿,H很快被调换了座位,负责体育啦啦队的人也被更换了。她主动和老师申请,辞去了数学课代表的职务,体育课,她请了长期病假。如此一来,她和他之间,再没了必要的必须的对话和沟通。

            她以为拒绝和他交流便是拒绝了自己去喜爱他。事实上,并非如此。他迷惑不解给她作业本里写了若干字条,询问缘由?每次看见字条再当着他的面把它撕碎扔进垃圾桶,就好像是用一把锐利的剪刀一条一丝地抽剥着她的心。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里烟水迷蒙、默默殇殇。

          每天放学后,她拿几颗菠萝糖,再假装拿上一本英语书,爬上宿舍楼旁的废弃铁架,俯瞰操场上打篮球的人们,因为那里有他吧。一旦有娇滴滴的低年级姑娘给他递矿泉水,她便会愤愤地将嘴里的菠萝糖咬成碎渣,并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再不来这里看他。结果第二天第三天,她依然准时准点坐在那里。

          那颗大白杨的树干起到了掩护的作用,如果草木有情,势必也会垂泪到天明。

          那一腔怒气支撑着她埋头苦读,俩年的时间飞逝而过。中考,近在眼前。

          这俩年,他们相顾总无言,远远看见对方都会选择绕道而行。中考,她和他又鬼使神差的分在了一个考场。

          语文测试时,他迟到了整整半小时,他在她斜后方坐着,她每每觉得后背有灼热的目光在燃烧,但强大的自尊警告她不许回头。也许她也害怕目光对视时洪涛裂涌、不可收拾吧。

          2006年的夏风不再有菠萝糖的甜味。她也曾以为,这一别,她和他之间便是彻底没了哪怕一丝一毫的关于爱的关联。

    青春,是不着一字的手卷。

    ③再见

          当周围人都开始传纸条、写情书、打电话、逃课约会、大张旗鼓、爱的天昏地暗时,她在书店门口、在周末空无一人的宿舍木板床上、在教室桌腿椅凳飞不到的角落里,她像是关起了一扇门沉默无语。

            她还是爱着他吧,否则同桌——C,苦追四年,她怎得无动于衷?有时候她也想就这么放了吧、忘了吧。可是什么固执的作祟,她有一种执念——他也如她一般,深爱着,既然如此,如今不再有阻拦,他一定会来找她的。一定会的。

            2011年深冬,雪飘的纷纷扬扬,冷的出奇。

            C悄悄布置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日party。将不明所以的她约了出去。乍见时,很多中学同学都在场。她明白“C这四年苦追无果,这大概是他最后的一招吧”她有些伤感,却勉强笑着。C是知道她对他的感情的,所以,那天,H也在场。她见到他,只见他依旧穿着白色羽绒服,头发还是那么短,眼睛依然如新疆小伙般闪着迷人的光,睫毛似乎更弯了。他不正视她,只是和其他老友抽着烟,在散开的烟圈里寒暄大笑。她只觉得再见的这一刻天摇地晃、山河浩荡,她想冲上去拥抱他放声的哭泣这些年忍下来的孤寂和委屈,她又想冲上去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质问他到底还要不要眼前的自己。而她什么都没做。

        C捧着鲜花当着一众同学哽咽的表白。众人跟着起哄“在一起”,她像八年前站在颁奖台上搜寻他目光里的意味般,努力寻找他眼中的风生、水起。直到周围的哄闹越来越嘈杂,她接过鲜花跌进C的臂弯里。

            在一段感情里,唯独没有爱才可悲。她恨自己不够理智,任性地伤害了一个的确对自己情深义重的C。

            C在外地读大学,一年之中他们只见过三次。

            最后一次见面,C喝了酒前来,拥抱她,寻找她的唇,她下意识的推开。C流出眼泪“我到底还是失去你,和你每次通电话都能听得出你在等待另一个人,和你每次见面只看见你眼里满满都是他的模样。我以前觉得我有能力追着你奔跑,总有一天,你会停下来,看见我,可是我跑了很久,直到现在我实在跑不动了,我特别特别累。我再也不想这么难受这么累了。”

          她,心疼;她,哭;她,不知道何去何从。她,平静而忧伤的留下祝福。转头走向人海深处。她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眼前的人,无不带着他的影子,到底是中毒太深,可解药却丢在了八年前的岁月里。

    永别

     

        恍惚中,俩年已过。

        实习、笔试、面试、打零工。

        生活又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同学们争先恐后地递上请柬。她的身边始终空着。她深谙宁缺毋滥的道理,也不允许自己伤害其他人。

        岁月在流沙般的细缓中静悄地平复年少时的缺憾。原以为就这样,一切也终究尘埃落定。她、也将放下坚持、归顺生活。

        2013年8月。一通电话、俩个世界。

        她有个习惯,在最痛苦时扭曲做一团,失去发声的能力,失去落泪的能力。

        她想过他与她之间的一万种可能,一万种结局。

        他会先结婚,那么会邀请她吗?如果不邀请,她也一定要去,而且要盛装出席,旁边一定要有一个爱自己的伴侣。可是,那天,她会不会控制不住流眼泪呢?如果会,那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人终究不是自己?是因为真的想祝福他?还是因为彻底失去那份潜在的可能而悲伤?或者仅仅是为了纪念年少时那一段揪心又纯粹的挚爱。

        她会先结婚,那么他会出席吗?她会不会还在台上注视寻找他目光中的异样?她一定会亲自送去那份请柬,她一定要亲手敬他一杯酒,听他亲口说“祝你幸福”......

       

          或者,他选择孤独终老

          她亦选择四海为家

          唯独,没想过的是:他,会离开这个世界。从她的生命里一声不吭毫无留恋没一句解释的抽身而去。

            他赢了。他带走了她永远的疑问。她一辈子都别想知道“他有没有对她有过爱”的正确答案。

                                  照片

          2013年9月。一通电话、一张照片。

          H的钱夹内侧,存着一张她中学时代的胸卡寸照。背面有模糊的钢笔墨迹,认不清是什么字或者图案。

      重逢

          四年后。

            在曾经和他相遇的时间点,她遇到了B。

            初见时,只觉恍若隔世,那眉眼间,何其相似。她局促不安,她不知所措,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慌乱,就像十五年前初初遇见那对美丽双眼时,悸动与忐忑填满心房。B说他喜欢她,B说要对她展开追求,B说见一面吧,B说希望她面对生活走出书本,B说年底可以的话去见父母吧,B在电话那端描画出一幅让她升起向往的生活图景。

            相识22天后,B说,她身上缺乏阳光。她明白,自己只是从对方美丽的双眼中看到了空洞的假象,B是B,她是她,他们不是一路人。

            因为曾经深爱过一个人,所以,不论走到哪里,你我都无法避免会看到这大千世界处处是他的投影。那些以为是重逢,却是擦肩的故事和人,都在教会我们相信黑夜尽头是黎明,只有穿过它,放下执念,才是接纳了更好的自己。

    味道

          菠萝糖,如果你买到了,一定记得留一颗给我。

    岁月静好,你我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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