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晚清到民国》:洪教主的“小天堂”

二零一九年一月八日 星期二 多云
《从晚清到民国》:洪教主的“小天堂” 每个人的成功都是机缘巧合，虽说有志者事竟成，只是智慧这东西，还能通过努力寻着，但机运却无常。
文/文心杰作

今天，继续读唐德刚写的《从晚清到民国》，真是一本非常不错的历史书，细致阅读是必须的，期待有更多收获，而不浮于表面。说来也巧，知道此书还是听石国鹏讲课提到的，一看果然不同凡响，与黄仁宇的书有的一拼。

一直以来很喜欢黄仁宇的书，《万历十五年》、《中国大历史》、《放宽历史的视界》、《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资本主义与二十一世纪》......基本买入手。喜欢他的书，是因为他历史知识储备异常丰富，既有“大历史”视角，从宏观层面做分析，又有微观视角，从细节之处找到“大历史”的蛛丝马迹。

唐德刚的书也一样，这在第二章《太平天国》就显露无疑了，作者从周期性内乱的“大历史”，到洪秀全何以在广西造反、五口通商等具体细节，从宏观与微观两个纬度进行客观分析，达到了“为史家找材料，为文学开生面”的高度，令人惊叹，也令人望尘莫及。

1.大势

时至晚清，改朝换代的周期已届。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晚清已到了周而复始的“内乱”时期，这是历史必然，因为“大清”气数已尽。纵观中国历史，此时必然有如陈胜、吴广、黄巢之辈揭竿而起，“建朝廷”、“做皇帝”，路数基本一样，两千多年来，莫不如是。

此次”改朝换代”，又有所不同，因为“外患”发挥了重要作用。传统外患多来自边疆少数民族，问鼎中原既需要能力、也需要机会，所以是偶然的。西方侵入也适应这种偶然性，但与传统“外患”发展程度低不同，西方帝国主义携带“现代文明”而来。“时代”和“历史”对逐鹿中原豪杰的要求，就不止于“改朝换代”了，还要有“改朝换制”的见识和能力，因为人类历史已由“中古”进入“现代”。

“改朝换代”与“改朝换制”同在，这就是晚清之“大势”，太平天国正处在那个当口。对洪秀全来说，确实是一个机会，他是幸运的，但也是不幸的。

2.机运

欲成大事，必智慧与机运相结合也。西方有言：“制度者，智慧与机运之联合产儿也。”

在那个“改朝换制”的时代，让我们这样一个古老帝国实现“质变”，创造出个“超西方”的局面来，不是一人一代便可“毕其功于一役”的，需要缓慢的、分阶段的、积累的推进。所以对洪秀全来说，当时并不是一个好机运，毕竟两千年之变局刚刚开始。太平天国实乃中西文明对流的产儿，是中国近代史社会转型的第一阶段，是最早尝试，所以其政权“四不像”。

有“智慧”无“机运”，则哲学家之幻想也，纸上谈兵也。若强力行之，则往往变成“先知先觉”的烈士。但我们近代史上的“烈士”不止万千，所以我倒觉得，这种流血很有价值，如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慷慨赴义，路是走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没有“北邙无数荒丘”，哪有“前人田地后人收”。

话说回来，洪秀全还算有半个机运，那就是“改朝换代”的机运。如果洪秀全真是英雄，把握这机运，学学李闯王，攻下北京，登上太和殿，做几年几十年皇帝并非不可能，也不枉此生，但他实际并没有这样的大志，也没这样的“智慧”，因为整个太平天国，不过是一个宗教、一场梦而已。

不是随随便便成功，也不是经经常常成功，每个人的成功都是机缘巧合，虽说有志者事竟成，只是智慧这东西，还能通过努力寻着，但机运却无常。

3.智慧

洪秀全不只没有“改朝换制”的智慧，也没有“改朝换代”的智慧。有“机运”而无“智慧”，则身在其位、不能谋其政，就变成“吾国吾民”的罪人了。想来人生也是，如遇见机会，虽可霸王硬上弓，但尚需思虑一番。

在指导思想上，太平天国最大的致命伤，就是他们那一知半解，却十分自信、万般狂热的“拜上帝教”，造出了上帝次子、上帝附体、耶稣附体等闹剧。兴也由它，败也由它， 太平天国只是梦想中的“小天堂”，一个宗教名词而已。倒是他写的老三篇《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训》《原道觉世训》，成为中国宗教从泛神论到一神论的里程碑，开宗教改革之宣言。

在战略和战术上，永安早封王、“过河卒子”北伐等实在是败笔，最终导致“小天堂”的覆灭，没能登上这趟“历史”和“时代”的班车。特别是北伐，从永安打向南京，是从地狱打向天堂，以流寇方式得城不守、不要后方是十分灵验的，因为犹如倒吃甘蔗，愈吃愈甜，裹挟越来越多，朝着天堂迈进。

但从南京打向北京，是从天堂打向地狱，古语说:“宁愿向南走一千，不愿向北走一天。”愈打愈苦，裹挟越来越少，是朝着地狱迈进，再想想“金粉香”里的两广兄弟，岂可谓平，失败是早晚的事。毕竟，矫情只能维持短时期，天长地久，还得顺从人情之常也。

如若因时因地因人而异，以东南为后方，挟东南财富，步步为营，得城必守，次第北上，自当是另一番局面。但历史没有假设，1863年6月13日，翼王石达开被凌迟处死，太平天国梦终破，可惜可叹啊！

一个人要成大事，大势、机运、智慧、战略、战术，一个都不能少，很难！

那时那刻，洪教主的心情，或许犹如一首老歌：挥一挥手，我不愿你走，可是不见你回头，你消失在眼中，我无从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