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体同山阿

你哭着说：“我妈妈走了，我怎么办”时，我没敢往坏处想，我还硬生生猜“走了”只是“离家出走”的意思，直到你痛苦地告诉我“她去天堂了”，我的脑袋顿时乱到无法平息。

在那一刻，好多好多过往的画面像洪水般涌进，我看到了刚上初三的自己跪在爷爷的棺木前哭泣，我听到了2015年本该喜庆的春节里那通医生确诊小叔肺癌晚期的电话，想到了紧随小叔半年后也因病去世的小姑，还有去年底发生了一次脑血栓而住院的老爸……你我都老大不小了，看过也听过许多生离死别，但我们还是没法坦然接受爱的人的离开。那个前两天还陪在眼前吃饭说话的妈妈，突然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交代就长辞了，隔着屏幕、隔着手机，我都能感受到你的痛，那都是扎心的痛。

你说，死亡是什么？我没亲眼看到过逝者的遗容，老爸曾告诉我，爷爷和小叔他们走的时候就像是睡着般，没有了生前的病痛，只是，只是再也叫不醒了。所以，死亡看起来一定没有很可怕对么，可怕的是生者的眼泪，它能让满头黑发一夜苍白，它能让胸膛里的心一下缺口大半。都说“有生必有死”，就如著名作家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说的那样“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面对生死我们本该更安心接受，但我们就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失去的痛苦。所以你说你懊悔你之前没有陪妈妈更多、没能让她过上更好生活，我不知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安慰你，我只能告诉你我懂。向至亲至爱告别真的好难，当年我跪在爷爷的棺木前，脑海里浮现的爱伦坡的小说里的场景就让我禁不住认为大家都错了，爷爷其实还会醒过来。

你说，真有天堂吗？我内心是愿意相信天堂的存在的，即便它只是天边那朵形状莫测的云，但云里应该就藏着一个属于亡灵的五彩斑斓的国度，我们逝去的亲人都依旧有滋有味地生活在那。墨西哥传说“人有三死”，第一死是没有了最后一口呼吸的自然死亡，第二死是躯体被安葬，而再也没有人记得才是终极死亡，就像电影《寻梦环游记》里描绘的那样。所以，请你保存好妈妈的照片，因为那是牵引家人回家的通道，请你记住与妈妈的记忆，因为那是保持亡灵存续的神力，爱和记忆的延续能让逝者长存。

爱屋及乌，你悲伤我自然难过，无从排解之际，我忆起陶渊明的《拟挽歌辞三首》中的“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你看呐，人死之后将肉体托付给大自然，化为尘埃，同山脚下的泥土一样，所以你妈妈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与你共在，所以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