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雯竺
我们不可以控制天意;而命运,是天意与选择的结合。我们有选择的自由,也要承受选择的结果。外面,夜晚的天气阴郁压抑,寒冷而潮湿。
“去那间废弃的屋子吧!”阿翔提议道,“我知道一间荒废很久的破房子。”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屋子?”阿德看着阿翔问。阿翔是个小个子,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气。
“上次跟着你来踩点的时候偶然看见的,离这里不远。没想到还可以派上用场。”
“对不住啦,我拖累大伙啦!”阿柱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左腹部的伤还在流血。
“都怪我贪心,拿下墓门石狮嘴里的夜明珠,不仅整个公主坟毁坏,害阿德叔白忙活这么久毫无收获,还差点丢了我们三个人的性命。”
阿德叹了口气。
“现在再说这话,还有什么用。”
“柱哥,我们说好一切听德叔的,每人拿一件宝贝就出来,你为啥要私自行动?”阿翔抱起胳膊,低吟了一句,眼光看了一眼阿德迅速移开了,他知道他们三个人,他的辈分最低年龄最小,是没有资格说阿柱。
“不说这个了,所幸我们都活着,是祖师爷显灵救了我们。”阿德摇摇手,“阿翔,你说的那间废弃屋子就在附近吗?”
“走得快的话,不要二十分钟就能到。”阿翔歪着头想了想。
“好,那我们就去吧,阿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你在前面带路。”
阿德扶着阿柱默默地跟着阿翔,阿德小声说了声:“对不起。”
“算了,闭上嘴走路吧,我知道你是想多拿点宝贝给凤妹治病。”
2.
三人在浓密的树林子里穿行,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踩在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惊动树上的猫头鹰,发出令人心颤的叫声。
对于这个行业的人来说,每一次的行动都只有一次机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失败就必须收手一段时间,不然就会倒霉。
脚下是一条平缓的坡道,但走着走着,坡度愈来愈陡,越来越黑,月亮已经被厚厚的云层遮住。
“翔子,要走到什么时候啊?”阿柱喘着粗气问。
“还有一会。”阿翔回答。
实际上,说完这话没多久,阿翔就停下了脚步。“上次来明明没有多远的,今晚怎么走这么长时间?”他拿着手电四周晃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方向,继续往前走。
绕到一条小路,走到尽头,矗立着一栋房屋,破旧的木门虚掩着,上面还残留着很久以前的年画,周围都是杂草,阵阵风吹来,让三个人都打了个抖,有些冷了.
“就是这儿?”阿德问。
“嗯……”阿翔打量着房子,迟疑地歪着头,“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你也不确定吗?”
“确定,就是这儿。只不过好像跟上次来是有点不一样,感觉没有这么破旧。”
“会不会是你上次来是白天,光线比较好。”
“有可能。”
阿德也拿出手电筒,从窗户外照了照屋内。没有什么异常,扶着阿柱推开门进去了。
3.
屋子虽然破旧,满是灰尘,但是地上有些散落的零食袋,还有树枝燃烧过的痕迹,估计是背包客曾经在这里露宿过。
阿德和阿翔找到一块破木板,帮阿柱躺上去,因为路上劳累,失血过多,此刻阿柱有些迷糊了,躺在木板上,嘴里一直念着:“凤妹,你不要走,阿爸一定要治好你。”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静,只留下燃烧树枝的“噼里啪啦”声伴随着三个人入睡。
“轱辘……轱辘”阿德被吵醒了,睁开迷糊的双眼,一张枯如树皮的脸放大在眼前,吓得他立马坐起来,人也清醒了不少。
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个老头,他头发很长很乱半掩着脸,手里拿着一个很旧很破的转经筒,轻轻地摇晃着。
“你是谁?”阿德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他不相信鬼神,确定眼前就是一个人。害怕的神情也就是一闪而过,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转经筒的咕噜声把阿翔和阿柱也吵醒了,他们朝阿德身边靠近,十分防备地盯着眼前的老头。以他们的职业习惯来说,这个老头进屋来,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但事实就是这个老头如鬼魂一样飘然而至。
“我……是……谁?不重要,我也没有恶意,只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老头弯着腰,举着转经筒,在火堆旁边慢慢移动着,火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长。
阿翔和阿柱对望一眼,同时看向了阿德。
“做交易?我们三个要是有钱就不会在这里了。您是开玩笑了吧!”阿德不太相信。
“用我手中的转经筒换他身上的夜明珠。”老人指着阿柱说。
“你把夜明珠拿出来了,不是说什么都没有得到吗?”阿翔有些蕴怒。
“德叔,我……”阿柱双手捂紧胸前,眼巴巴地望着阿德,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阿德的眼神吓得缩回去了。
此刻,老头看出阿德应该是三人中能说得上话的人,他将手中的转经筒递给阿德,示意他们可以看看。“你们不要小看这个转经筒,它有你想象不到的力量,一位老僧曾对它施过符咒,这个符咒可以实现三个愿望。”
此时老人突然走到阿柱面前,慢慢靠近他的脸,用手戳着阿柱的胸膛,厉声说:“而你手中的夜明珠,是从死人墓里带出来的,晦气。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看着阿柱害怕的神情,老头有些得意,“所以答应和我交易,你们是划算的!”
阿德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先是盗墓行动出现差错,墓门坍塌,三个人差点被活埋,接着走了好久才到这个破屋子,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个老头,更诡异的是这个老头还知道阿柱带出了夜明珠,这可是他和阿翔都不知道的事。
背后阵阵凉风吹来。
“好,我们答应你!”阿德拍拍阿翔和阿柱的肩膀,伸手向阿柱拿回月明珠。
阿柱小声的嘟囔着:“凤妹怎么办啊?”不情愿地将月明珠从贴身口袋里摸出来递给阿德。
4.
阿德将月明珠双手递给老头,老头拿着夜明珠,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它。嘴里也不知道念叨着什么,透着地上的篝火,两行晶莹发亮的泪珠挂在那张如同树皮的脸上显得格外透亮。
三个人看着这来历不明的老头,没有说一句话。
老头深叹了一口气,拿着他的破转经筒来到三人面前,“我要警告你们,给转经筒施咒的老僧是个非常神圣的人,他这么做,是要证明命运支配人们的生命,一切干预命运的人会遭受到不幸。如果你们一定要许愿,就提出些合理的愿望吧,否则后果很严重。”说完他把转经筒放到阿柱的怀里,转身就在门外消失了,好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5.
阿柱边摩挲边把玩着转经筒,“德叔,你说我们该祈求些什么呢?只有三次机会,可不能浪费啊”
“当然是钱啊,我们今晚来公主坟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钱吗?有了钱凤妹就可以活了。”阿翔毕竟年轻,急不可耐地说。
“三次机会,我们一人一次吧。”阿德思索了一会说,“我的机会暂时保留,阿柱你先说吧。”
“对,柱哥,你先吧,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什么想法,机会先留着。”阿翔望着阿柱说。
阿柱看了看阿翔和阿德,心里明白他们对自己的好。大伙都是为了凤妹--自己的女儿,才来干这危险的事情。凤妹的病再不住院,恐怕就挨不过下个月了。阿柱有些难为情地说:“谢谢德叔,谢谢阿翔!”
“凤妹的手术费还没凑齐,”阿德说,“好啦,阿柱,就祈求30万块钱吧,正好可以给凤妹换肝。”
阿柱点点头,拿起转经筒,走向黑暗的地方大声说:“苍天保佑,希望有30万块钱。”
瞬间,阿柱发出战栗的叫喊,阿德和阿翔急忙奔向他。
“它动了!”阿柱嚷道:“当我许愿的时候,它像条蛇一样,在我手里扭动了。”
“你出现错觉了吧,你看,并没有出现30万呢,我们还是再休息休息,天亮了就回家。”阿德拿过来转经筒。
阿柱和阿翔各自找个舒服的地方,深夜,很快便又入睡了。阿德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盯着正要熄灭的火堆,从火上,他看到好多张脸,有女人,有小孩,有男人,最后一张很吓人,很像猿猴。那张脸越来越真实起来,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
6.
天终于亮了,三个人一路踉跄到家。还未走进家门,看见村支书带着一个衣着讲究的人往阿柱家走来。
村支书叫住了阿柱,说这个从城里来的陌生人找他。
“你好,请问你是王凤妹的家属吗?我是晴天保险公司的。”陌生人神情严肃地自我介绍说。
阿柱吃了一惊,他屏住呼吸问:“凤妹出了什么事吗?”
“她被车撞死了,确切地说她自杀了。不过她去得很快,一点儿也不痛苦。”陌生人低声说道,“这是她留下的遗书。”陌生人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阿柱。
没有回答。阿柱拿着那张纸,脸色煞白,双目发直,呼吸好像都停止了。没错,上面是凤妹的字,她说活着太痛苦了,花这么多的医药费连累着阿爸,阿翔叔和阿爷,她先走了,她还决定把自己捐献给医院做研究,希望专家能早日找到治疗肝癌的办法,她还说让阿柱不要伤心,她是去了快乐的世界。阿德紧紧地握住阿柱的手,他的脸色看上去和昨天晚上送走那个老头一样,眼眶里窝着眼泪。
“我要说明的是,我的客户是没有任何责任的。”保险公司陌生人继续说,“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我们愿意赠送30万给你作为补偿。”
阿柱恐惧地注视着这位男子,干枯的嘴唇挤出几个字:“多少?”
“30万。”
阿柱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幸好阿德和阿翔用力扶住了他。
7.
保险公司陌生人带着签好字的文件走了,阿德和阿翔扶着阿柱回到了矗立在寂静和阴暗中的屋子。
阿柱手中紧紧捏着凤妹的遗书,40岁的男人,眼泪就这样止不住地往下掉。阿翔和阿德也难过的红了眼眶。仿佛看见凤妹穿着花棉袄,穿过堂屋门,甜甜地朝他们走来:“阿爸,阿叔,爷爷。”
“转经筒!”阿翔突然急切地喊道:“那个老头说的话是真的!是真的!”
“快拿出来,祈求---啊,凤妹,凤妹!”
阿德在阴暗的屋子里,胡乱地摸着自己的衣服口袋,转经筒果然还在口袋里。他感到极度恐惧,他怕,怕那个未说出的愿望,会把一个肢体残缺不全,面目扭曲的怪物带到面前。
阿德拿出转经筒,阿柱和阿翔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祈求,求凤妹活过来。”阿柱用一种坚决又乞求的声音叫道。
阿德犹豫着。
阿翔有些等不急了,突然从阿德手中夺过转经筒,高高举起来,大声喊:“我祈求凤妹能复活。”
三个人都注视着转经筒,期待着,没有讲话,静静地听着墙上破旧的时钟里发出的滴答声。
8.
院子外面起了风,卷起了地上的树叶,像无数只蝴蝶在嬉闹,围着屋顶飞来飞去,院子的大门被风吹地关起来了,接着堂屋的门也被关上了,屋里一下子就黑了,很久没有交电费,灯也不亮了。
黑暗是难以忍受的,阿德去里屋的抽屉里,摸出一盒火柴和一根蜡烛,划着一根,点亮了蜡烛。
走到堂屋,蜡烛熄灭了,他停下来划另一根火柴,就在这时,外面的院子门响起了一下敲门声,极轻微而又隐秘,几乎无法听见。
火柴掉落在地上,阿德站着不动,屏住呼吸,阿柱和阿翔相互望了一眼,院子门又响起了第二下敲门声,接着第三声敲门声响彻了整个屋子。
“有人在敲门。”阿翔用发颤的声音说。
阿柱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下重重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是凤妹!”阿柱大声喊道,“是我的凤妹!”
阿柱奔向堂屋门口,阿德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想干什么?”
“是我的孩子,一定是凤妹回来了!”他喊着,反抗着,“你拉住我干什么?让我去接她,我要去开门。”
“阿翔,拉住他!”阿德发抖地叫道。
“德叔,难道你怕凤妹回来?她可是你最疼爱的孙女啊!”阿柱叫着,挣扎着,“阿翔,让我去开门,凤妹,我来了,阿爸来了。”
又一下敲门声,阿柱突然猛力挣脱,跑出堂屋。阿翔追到院子里,拉住阿柱,漫天的黄树叶在头顶上飞舞,风好大,眼睛都快睁不开。
阿柱拖着阿翔到了院门口,“德叔,怎么办啊?”阿翔为难地喊道。
阿德听到阿柱拉门栓的声音,他在地上急急地摸索着,他在寻找阿翔丢下的转经筒。又一连串敲门声,他听到阿柱开门的声音。同时,阿德发现了转经筒。
阿德慌乱中狂乱地喊出了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愿望。
9.
敲门声突然中止,风停了,树叶慢慢落下来,回音还在院子里激荡。“吱……”院子大门打开了,一股寒气扑向阿柱和阿翔,阿柱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失望而又痛苦的哀嚎。
阿德冲到院子门口,门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小路,以及几颗凤妹曾经种下的枣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