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花之城（第一章）（24）

浮花之城（第一章）（24）

提要：晓麦书屋。沁芳Cafe。神秘礼物。刻骨铭心之夜。

演唱会结束后散步的偶然机缘，我们在地上捡起一枚遗落的书签，其实是一则书屋的广告，有心的商家将广告制成书签，正面是梅兰竹菊的菊花图。诗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背后是书屋的地址和联络方式。

我看到向贞眸子里的闪光，书屋就在附近，是一定要去的。我们进入钢筋水泥的丛林，在大厦高楼间寻觅这样一个飘着书香的所在。远远看到紫色文字的白色灯箱，上面是花体的英文，下面是繁体隶书的“晓麦书屋”。旁边另标有咖啡字样，在矗立着黑色高塔的现代都市里，这处书屋真像个葛巾香染的隐士。

夜幕低垂，向贞放开马尾，秀发瀑布般披在肩头，淡蓝色短袖圆摆衬衫交汇着白色长裙，肩头背包的一侧背带上别着一支小巧精致的紫色发夹，宛若黑幕般浩渺的外层空间中静静栖身着的天蝎座蝴蝶星云。

进书屋后是门厅，除几张小桌和沙发外，左右两侧还摆放着盆景和花卉，扑鼻而来的花香竹叶香混杂着书香与咖啡香。

迎面是柜台，吊着蒙纱的黄色灯笼，正面墙上有块荧光板，白底紫色小花，周围朦胧着淡淡的绿色，中间写着一行字：晓麦是紫色的，因为你喜欢她。

左右两道门，左侧门框上有牌子写着“藏书阁”，右侧门框上写着“沁芳Cafe屋”。

我们右转先走进咖啡屋，立刻被房间里的装饰震惊了……

从房顶到地面，铺陈书架图片的墙纸，环顾屋顶和四面墙，站在屋子中间，仿佛置身于一个由书籍组成立体时空里，人也瞬间变成了个书虫或一枚书签。静柔的灯光从书籍墙纸上反射到地面，这里每平方米的小空间都是一间书屋，心灵在每间书屋里都可自由放飞无拘无束。

向贞更是惊叹得拉紧我的手，又开心地用力摇了摇，看来，今晚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服务员是位留着短发的女生，把我们让到靠墙的小桌旁，两侧是深棕色的方型沙发。

下了菜单，饮料很快上来，一份蜂蜜柚子茶和一份冰爽茶，都加了点薄荷，喝下去迎来清凉世界瞬间入定。音响竟然也播放着陈绮贞的《温室花朵》：“美丽的花园/有阳光空气和水……”

向贞和我对视一笑，和陈绮贞真的有缘啊！

“Panna Cotta是什么？”向贞看着打出的菜单小票问道。

“礼物。”我说。

“什么礼物？这么神秘……”向贞像是在自言自语。

静静的休憩时光，向贞望着墙纸上的书籍出神，还沉浸在方才演唱会的感动惬意之中。神思在游曳，偶尔我们目光交汇，便似辟开一条通往麦田的小路。

风铃之声荡在空气里，那是微风掠过水面掀起的一丝涟漪——仲夏夜抖开一张深紫色的丝幕，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

梦的神秘气息在蔓延，我们各自陷入沙发，音乐轻抚着思绪，法布里奇奥·帕特里尼（Fabrizio Paterlini ）空灵的钢琴曲……一起漫步在边城的街道、广袤的草原，或是黎明暮霭微沉的乡间小道。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灵魂可以抵达可以结对并肩，共度漫长的空寂暗夜。

服务员送来Panna Cott时，飘荡的音乐换成了小野丽莎的《波萨诺瓦之魂》：“remember/ near or far you've got family to share your load……”

这家店做的Panna Cott是把意式奶酪做成各种形状，淡粉色色调，胖嘟嘟的欧式房子、卖萌的憨豆泰迪熊还有精致的荷兰风车……向贞眯起眼摆弄这些可人的小东西，时不时抬头看看我说：“太神奇，这哪里舍得吃，你怎么这么狠啊，你的镇宅小点心太强了吧，不带这样的……”

我费了半天口舌，向贞才勉强吃了一座欧洲小房子。

“好吧，我也有礼物。”向贞说着打开大包摸出一只长方形礼盒放在我面前。

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暗绿色丝织品，展开是条围巾，暗绿底色紫色小花，那围巾有香气，甜甜的淡淡的幽幽的，我小心翼翼将围巾戴上，左右晃动着肩膀让向贞各角度看。

向贞起身过来帮我把围巾重新折叠，再以我从未见过的缠绕方式围在我的脖子上——我哪里有围巾，我从来都不围围巾的呀！

我打开手机用自拍模式照自己，同样神奇的，我看到一个优雅的自己，一条围巾竟能改变一个人的形象，甚至改变了我们在一起的气氛，我调整手机角度，想拍一张我们的合影，向贞却不配合的躲开了。

坐回座位向贞赌气道：“哼，小鸭子不乖，本来不想带礼物的，不过呢……”

向贞突然双手合十眯起眼睛欣慰地说：“看来，第一感觉永远是对的，你戴上真好看，比我当时想象的还好看。”

我也眯起眼睛双手合十认真地说：“一开始就想和姐姐洗鸳鸯浴了，看来这事还真有谱了……”

已近午夜，我们去对面的书屋小坐，这间书屋的设计和对面的咖啡吧正好相反。咖啡屋那边的墙纸全是书籍，而书屋这边，墙纸却是一间完整的古朴幽静的咖啡馆，与书架上满载的书籍浑然一体。

来到晓麦，真不知自己置身在咖啡馆还是书屋。咖啡和书籍变成了同样的东西，这个空间让静谧脱于喧嚣，沉着抵过浮躁，那份神思和怀想伴着淡淡的咖啡芳香，弥漫在静候的夜晚随风飘逸。

幸会！以书香为伴，悠然于世界一隅，心灵畅游在遥远的星辰之间。向贞安坐书屋一角，抱着书慢慢读起来。我则坐在对面的藤椅上，陶醉于她读书的样子。

向贞阅读总是用四个手指举着书籍，大拇指用力地将书页分开，其余三个手指托着书脊，最小的拇指乖巧地枝丫着，像盛开的莲花花瓣，那画面能让我聆听到她安详的心跳，追随她的目光凝神于字里行间，伴着阅读在情感与梦幻之中游曳；她的另一手有时会习惯的轻按胸口，拨弄颈上纤细的铂金项链，心中的念头似与优雅清纯的面庞一样，未经矫饰人淡如菊。曾经苦于寻找最美的苏向贞，就在她读书的时候，我找到了。

一丝寒意催动风铃碰撞，时间流逝如同指尖下沙。

“几点了？”向贞轻揉眼睛问道，她不应该是个不问时间的人，也许在这里，她不需要时间。

“午夜一点！”我说。

“是啊，这么晚了，时间总是不够用……”

向贞将书送回书架，几分留恋的在众书的脊背上抚摸一遍，转身环顾书屋里的藏书。

我将背包悄悄拿过来，手探进包里——我总算沉得住气，到了揭晓谜底的时候！

向贞的目光还在书籍中流连，我从包里抽出一只棕色牛皮纸信封，从信封中抽出一张大大的黄色硬卡纸递给她。

向贞的眼神因刚才的阅读而朦胧，可是“录取通知书”几个字像眼前砰然炸响的爆竹，瞬间向贞睁大眼睛，迅速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

周信楠同学，恭喜你被我校录取为全日制XXX学院2007级本科学员……

向贞从头到尾将上面的字反复扫过，似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酸甜苦辣在心头翻江倒海，这是最幸福的时刻，总算到来了啊！

“姐姐，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请原谅，录取通知书是昨天中午送到的，但我一定要过了午夜再给你。我想，再也没有比这个作为生日礼物更好的东西了！还记得那些幸运星上说的话吗？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要说的就是，向贞，世界上有天就有地，有好就有坏，有分就有合，有你就有我！生日快乐！”

我把双手伸向她，我想，她一定会高兴得落泪，她一定会抱住我，我们在泪水中品尝喜悦的甘霖。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她异常宁静，没理会我伸过去的热辣辣的手，低头又把录取通知书仔细看了两遍，然后放下它，叹口气。

我放下手，等着她说话，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轻轻说了声：“祝贺你，你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人生一定要有个新的开始。”

她把通知书交还给我，然后去整理背包准备起身离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失落，千万无语被这平凡的祝福冲淡得几近虚无。

我也默默收拾东西，把通知书放回背包里，这两片薄薄的卡纸，刚才拿出的时候像两块金锭般压手，如今已薄如蝉翼，似是可有可无。

向贞站起身时，也许因为困倦，背包上肩带着身子晃了一下，“啊”，她一声轻呼。

我下意识去扶她，没想到她竟猛然转头面向我，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有个声音让我把面颊迎上去，可我的下巴刚移动了不到一毫米，我的嘴唇已被向贞的嘴唇盖住，电光石火的刹那，我又看着她的背影快速地走到我的前面去了。

那一刻，仿佛我这一生就此成为过往！！！

可惜，那一刻太快，我什么也没记住，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们一起默默走向公交车站，我陪着她，低头数着脚下掠过的方砖。

她又突然抬手招呼出租车，我也抬起手臂，她却挡住我说：“我突然想起件事，你自己回去吧。”

她咬着嘴唇低头上了出租车，我目送车子开动，车子开出10米左右，我似乎看到她双手捂住了脸。

我站在原地，望着出租车变成一个红色的小光点，我抚摸着嘴唇，她刚才吻了我，真真切切的吻了我啊！！！

我回味着那缕香唇的印记，软软的润润的，忽然，我的眼眶潮湿，一颗泪珠无声滑落，我扶着身边一棵小树以泪洗面，肩膀抽噎得一个劲的抖。

其实，还有句话仍压在心底，我对着空空的街道说：“向贞，对我来说，你才是我心目中最想去的学校，什么时候你也给我发一张真正的录取通知书吧……”

（第一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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