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夫妇从北方来，看见无锡，一路上惊呼，“真美啊！真美啊！”他们赞叹的，是无锡蛛网密布的水系，相对于北方的干枯焦燥，无锡就是一颗水汽氤氲的明珠。
大学毕业前，我也一直在北方生活，初次到无锡的感受，也和他们一样。
那时候，当绿皮车在七月的某个清晨咣当咣当地驶入苏锡常地界时，天还没有完全放亮。
一片又一片的水田在朦胧的青雾中泛着银白而润泽的光。一条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像细长的带子萦绕在湖河港汊之间，远远近近灰黑的村庄点缀其间，也是朦朦胧胧的，在清晨的微风里静默着。
这就是无锡了！我在心里暗暗地说。
初来的第一天，我们几个人住在一个小旅馆里。夜幕降临，街边的小吃摊在路灯下开张了。摊子很简易，一个手推车上放上锅碗瓢盆，红通通的火苗背后是一个掌勺的店主，旁边的女人忙前忙后。
“侬额要吃啥个？”女人看见我们来，很是热情。
我猜想，她应该是问我要吃的东西。我指指别人碗里的面。
很快，一碗面递到我坐的桌子前。面汤很清，味道却极好，只是甜滋滋的。上面放了一块红艳艳的挺大的排骨，一咬，居然也是甜滋滋的。
无锡人真怪，吃面怎么放那么多的糖？这在北方是不可想象的！后来在无锡住得久了才知道，无锡的甚至整个江南的面，讲究的不是面的花样，而是面汤的味道和浇头的特色，这和北方恰恰相反。
自从吃了那碗面，我便逐渐认识了无锡。
和周边城市相比，无锡不如苏州、杭州有名。北方人自古就有“苏杭二州出美女”的说话，这里面就没有无锡。至今，很多北方的普罗大众也不知道无锡。不过，这并不妨碍无锡在全国的分量。平常人说的华西村、紫砂壶、阿福等等都出自无锡。无锡人也以长达几十年占据全国县域经济前三而自豪。不过，对于我这个在无锡生活了几十年的北方人看来，无锡最迷人的地方并不在经济的强势，而在它丰富的人文风景。
得空了去国学大师钱钟书故居转转吧？那是身处闹市中的一个最僻静的院落。当年大师读书生活的房子，桌椅都是原样原物。院子里的石榴树年年开花，似乎在等待着永远也不可能回归的主人。
南禅寺。当年有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几千年过去了，烟云变换，多少楼台轩榭都尘归尘土归土，唯有这南禅古寺，至今香火不断，人流熙攘。莫非，南禅寺的烟火一直从南朝缭绕至今？在低声吟诵的佛号里，经过了几度的兴亡和更替啊，不变的，还是一种信念！
我喜欢一个人在落雪的梅园去走走。
对于江南，雪是很吝啬的赏赐。数年才下一场，也难得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不过，这也并不妨碍无锡人赏雪的雅致。“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这样高致的诗性，并非无锡人独有。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积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又满怀惊喜的转过梅园的亭台楼阁，爬上小山的过程中，却真正是移步换景，美不胜收。
梅园素来典雅，加上落雪，无论远观还是近看，那磬黄的或者深红的小小梅花点缀在积雪里，显得玲珑而精致，这样的时候，就连空气里都透着梅的清香。踏雪赏梅，是多么的一种幸福啊！
不知不觉间，作为一个外乡人，二十多年之后，无锡也成了我精神元素的组成部分，我居然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无锡，不过，面对这样的一座精美而又有文化底蕴的小城，谁又能不舍得去爱呢？是吧？
201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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