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个光头女人

作者: 九五乾谦 | 来源:发表于2017-05-10 22:31 被阅读179次

    我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是三天前的一个雨夜。她穿着裙子却是个光头。光秃秃的脑袋被雨水淋得锃光瓦亮,在月光下居然反射出耀眼的光。

    那束光晃到了我的眼睛,当时我正站在窗前隔着玻璃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尽管是小雨,可打伞的人却很多,于是那个明晃晃的光头在人群中更加醒目。

    雨水拍打着玻璃窗,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恍若流星的水痕,月亮并未被乌云遮住。从窗外摇摆不定的树枝和随风飘舞的树叶来看,风很大。

    那女人就那么在雨中顺着街一步一步慢慢走着,那一袭长裙看样子应该是黑色或者紫色的,由于是夜里,虽然路灯很亮,但我依然不能确定它的颜色。

    总之呢,那是一件深色的长裙,我看见裙摆在风雨中摇曳摆动,那女人看起来很瘦,一身长裙之下的苗条身材与她那光秃秃的头顶极为不符,让我感觉很可怕。

    我这个人好奇心很重,尤其对新鲜事物更是有着抑制不住的探究欲望,看到这么新鲜的女光头,我就想知道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的头发呢?她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所以头发掉光了?她怎么不打伞?总之呢,我在那一瞬间脑海里涌出无限的问号,于是我就一直盯着她。

    因为我本身是一个诗人,从小就对诗歌创作饱含着无限的热情,那天晚上刚好下着小雨,所以我就想借景抒情作诗一首,于是我就站在了窗前。

    随后我看见那女人走啊走啊的,终于在不远处的街边电话亭外停了下来,她在那里站了好久,之后就走进了电话亭里。

    我猜她应该是在打电话,不过谁知道呢,或者是避雨也说不定。反正她在里边待了好久好久,一直到我吃过晚饭再回到窗前的时候,我还能看见电话亭里她那隐隐约约的身影。当时我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我吃饭也不过半个小时而已,加上之前的时间,她已经在电话亭里待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也很纳闷,这个女人到底在电话亭里干什么?什么电话能打一个小时之久?如果只是单纯的避雨的话那倒也能理解,不过后来,我才发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由于我晚上还有稿子要赶,所以看了看时间我知道不早了,便离开了客厅的窗户前,走回卧室坐在了电脑前开始赶稿。

    我当时也没把这女人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时好奇,看着无趣我的好奇心也便会自己消失。我本身呢是个自由撰稿人,一边写诗一边也写一些短篇故事和社会热点文章投给报社和几家杂志出版社,下午的时候我本打算写几首诗再去赶稿子,可没想到什么都没写出来。

    坐在电脑桌前我便投入到了工作中,不知不觉居然到了凌晨一点多。

    我当时只感觉脖子发酸眼睛发胀,所以我就闭上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躺在了床上。作为一个靠写字为生的人,熬夜是我的家常便饭。所以当时尽管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但我依然不是很困。

    闭了一会儿眼睛我又睁开,感觉好受多了,我心想着起来走走清醒清醒之后继续投入工作。于是我就又走到了客厅的窗子前。

    这时候街上根本没有人了,外面的小雨也已经停了,似乎只有风还在吹着,因为窗前那些树上的叶子还在摇晃。偶尔驶过的一辆车会把路边的积水溅起,我看见那些积水被溅起又落下,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水花翻滚和落地的声音。

    也就是在这时候,千不该万不该,我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光头女人,真是好奇心害死猫,我就偏偏又往那个电话亭那边瞅了一眼,结果……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看见那个女人还在电话亭里面,这倒不要紧,我看她的时候她正从电话亭里往出走,我也是奇怪的很,虽然不知道这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大概是我写作太投入了吧,不过据我估计肯定已经停好久了,她怎么那么晚了才从电话亭里出来呢?

    我看见她的身影时就已经吃了一惊,从八点多到现在,足足五个多小时,这个光头女人就一直待在那电话亭里。之后她出来做的事情更让我吓得差点尿裤子,可以说我真是永生难忘。

    她出来之后,居然站在电话亭前面,面朝着我家的窗户这边,笑。没错,她对着我笑,她居然在笑!

    那电话亭边刚好有个路灯,所以她的脸和那锃光瓦亮的头皮在灯下格外清楚,我就看见她,一直站在那里对我笑,她居然看着我笑!她居然能看见我!

    我和她的眼睛对视了大概半分钟,她一动不动,脸上的皮肤在路灯下也显得很精致和光滑,如果她有一头长发,我肯定她一定是一个美女。但是在那种时候,我看着她的脸,只剩下害怕,她站那么远,对着三楼的我,一脸带笑。我当时只想大叫,一种莫名的惊恐从头顶传遍全身,甚至渗透到了每一个细胞里。

    她怎么会看得见我?

    我记得,当时除了卧室电脑桌前的台灯是亮着的,我家里包括客厅里的灯都是关着的!也就是说,从外面根本看不到屋里的情况。可是那个光头女人居然对着我笑!

    而且那么远,三楼又那么高,我怎么也想不出她到底是怎么看到我的。

    她看了我一会儿,之后转身便走了。我只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噌噌往外冒,待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看她走了,我头上的冷汗已经冒出了一层。我仿佛是遇见了鬼。一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她怎么会看着我笑,真的好恐怖。

    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我只觉得那天真的是撞鬼了。

    这便是我和那个光头女人的故事。我以为那晚之后我便再也不会看见她,在我心中她已经变得神秘而让人害怕。可是,这似乎是注定了的,三天后的晚上,我又看见了她。

    当时我在酒吧喝酒,因为是周末,我的稿件和诗歌都已经达到了一周要求的数量,所以我就想着去酒吧喝点小酒摇摇头,放松放松。

    到了酒吧,我在舞池边的一个卡台边坐了下来,这些卡台都是用来接待散客的,所以能随便坐。我要了五瓶啤酒和一个果盘,那似乎是酒吧的单人套餐。之后,我便开始了放肆。

    说是放肆,其实也有些夸张,只不过是喝着酒吃着水果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们疯狂的摆动着四肢和头,尽情的发泄。

    也就在这时候,我注意到了在舞池中,那个光头女人,她居然也在那里跳舞!

    还是那身长裙,还是那个光秃秃的头,还是那瘦弱的身躯。

    想起了那晚的恐惧,我不由自主的从卡台的凳子上站起了身子,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快离开。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大概是因为那一晚她的笑,大概是因为她离那么远依然看得见我,大概是因为那天那么晚了她还没有离开电话亭,总之我很害怕。

    但我这个人总是不甘心受制于一件事,似乎本身我的性格里就有反抗分子的因素,我想起了小的时候因为害怕小学校长那双颇具威严的眼睛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翻墙进入我当时就读的学校k市实验小学,之后用石头砸碎了校长室的玻璃,并且在校长室门口写下了一句话:“以后不要再用你的眼睛那么看我。”

    这是真事,虽然我是一个作家而且看样子似乎很斯文,但其实我的反抗性以及突然愤怒的奇怪性格总让我头疼。

    我看着那个光头女人,心里的害怕不知不觉忽然转变成了一种愤怒,之后,我做出了一件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我拿着啤酒瓶直奔那女人而去,之后推开了舞池中那一层又一层的男男女女,终于一把拽住了那女人的头发,接着砰的一声,一个啤酒瓶在她的头上被砸了个稀碎。

    我看见她那锃光瓦亮的头上插满了碎的玻璃碴,鲜血淋漓流了一头。

    周围的人大叫着四散开来,那光头女人捂着头趴在了地上。人们惊恐的看着我,劲爆的音乐依然劲爆,可是却多了尖叫声和人群熙攘相互推搡的肢体碰撞声和怒骂声。我感觉此时我的眼前一片血红,而且头顶火辣辣的疼。

    咦,不对。

    我仔细回想,我刚刚提着酒瓶,冲过来,之后,推开人群,再之后,我似乎是抓住了她的头发……不对,她是光头!她并没有头发啊!

    可是,我确实抓住了她的头发,那种感觉,似乎是终于能一把掐死我的杀父仇人,那是一种复仇的快感,没错。说起来,其实我是个孤儿,从小被父母遗弃,我恨他们。到了十岁的时候才在孤儿院的帮助下上了小学。之后听说当年并不是父母遗弃我,而是有人杀掉了我的父亲。我母亲实在没有能力抚养我,于是便把我送进了孤儿院。

    再后来,我在偶然的情况下得知父亲死于一个光头女人之手,那是我看了当年的旧新闻报纸才知道的,报纸的标题就是:光头女杀手连续行凶,五日之内连杀三男。

    这件案子在当年轰动一时,但却一直无法侦破。

    可是,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十几年来,我一直想变得有能力,有能力为父报仇,有能力寻找母亲。还有,有能力亲手杀掉那个光头女人……

    我现在成为了一个作家,一个诗人,可我却离为父报仇的目标越来越远。

    直到有一天,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一个一身长裙的长发女人,我开着车,她在路边走。就在这时候一阵大风吹来,女人的长发居然被吹上了天。原来是一顶假发,她是光头……

    看着她那锃光瓦亮的头皮,我当时居然有一种想要撞死她的冲动……

    头顶的剧痛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发现自己趴在酒吧的舞池里,耳边的音乐还是那么大声,我周围满地的碎酒瓶碴子,四周的人都惊恐的看着我。

    那个女人呢?

    我在干什么?

    忽然间,我看到舞池的白炽灯亮了,我耳边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光滑的地板上,我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我光秃秃的头顶上满是鲜血,那些血流到了我的脸上,我的眼睛里,我的脖子上,以及地上。

    我笑了,看着自己鲜红的嘴唇和那暗紫色的眼影,我哈哈大笑。

    “我要杀了你!”我大喊一声,之后将地上的一块碎玻璃插进了自己的眼睛里……

    半年之后,我从精神病院康复出院了,在看护的陪同下,我痊愈后第一次回家。

    我的眼睛虽然没有瞎,但是却变成了弱视,我只能依靠一副眼镜度过后半生。精神科医生说我有严重的幻想症,我总是无法相信。

    走过楼下的那条我能从楼上一眼望得到尽头的街边时,我忽然问那个看护小姐:“这里的那个电话亭呢?”

    “这里哪有什么电话亭,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电话亭……”之后她便不再说话。

    我这才想起来,父亲死的时候就是在一个电话亭里,被人弄瞎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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