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赶出赵家庄
赵文轩莫名其妙地从监狱里被“赶”了出来,挨着饥饿直往家奔,好给爹娘报个平安,脚还没踏进家门,便听大嫂在家哭骂:
“考功名,考功名,就是个种地的命,功名没考成,把家都考没了,真是个死鬼气(洛阳骂人的口头语),地没了,我也不跟你这个死鬼过了。”边骂边冲着坐在磨盘上垂头丧气的文轩大哥喊。
赵文轩进了门,见娘在哭。娘看见三儿子,哭的更很了。娘疼三儿子,打小就认为三儿子能干个大事,但现在大事没干成,还蹲了大牢,蹲大牢还不说,折腾的家快散了。
“娘!咋了?”
“三啊!回来了咱就好好种地,咱不再上学了哈。”文轩娘哭着说。
“俺爹哩?”
“咱爹?你心里还有爹?咱爹快叫你逼死了!”大哥瞪着文轩训斥。
“你爹跟你二哥在族长家,你去看看吧,看看咋说哩。”
赵文轩跑到族长家,族长在中堂正襟危坐,两边是各户老辈,赵老栓坐在东排的最后,文轩二哥紧挨父亲在地上蹲着,这阵势好像在开堂审案。
赵文轩脚还没站稳,老辈们都准备起身离场,没人理他,也没人看他,显然会已经开完了。
赵老太爷看到赵文轩,把水烟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狠狠地瞟了一眼,起身便去了后屋。赵老栓呆若木鸡,坐那里只顾得哀声叹气。文轩的二哥是个急性子,一把抓住文轩的衣领,眼睛瞪的滚圆,咬牙切齿地冲着文轩说:
“不作你会死?你咋不死到大牢里呢?你还回来个啥?”
赵老栓见状,一巴掌甩在文轩二哥的背上。
“说啥狠话?他是你兄弟啊!”声音里带着哀怨。
“兄弟?我兄弟把地弄没了!把我也卖了,你就护着他吧。”文轩二哥猛地推了一下文轩,文轩差点摔个趔趄。
“再敢回家我就拿刀劈死他,把我都卖了,你还是人吗?”边说边气冲冲地往家奔去。
走出赵老太爷家的大门,赵老栓在前,赵文轩紧挨在后。
“爹,咋说哩?”
“娃子啊,这个家你不能呆了,爹爹又给你找个家,人家赵老太爷保媒,让你去洛阳老城卖豆腐的段家。”赵老栓无奈而又极力说服的口吻说。
“保媒?段家?把我招给他家了?”赵文轩又想造反的模样,但看了看父亲一脸的愁容,口气平缓了许多。
“段家有手艺,家里也殷实,儿子被日本人炸死了,就剩一个闺女,你去了也好好学个手艺,弄个营生,好好过日子。”
“你们这是包办,我不去。”赵文轩真有点压不住了。
“你不去不行,按老理说,你二哥还没娶上媳妇,就挨不上给你娶媳妇,就是出了这档子事,我得把你送出去,娶了媳妇生个娃你就安心了,就不出去折腾事了,这是家族里通过的。”
赵文轩不听便罢,听了更急,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是自己决定的,不是父母包办的,倒成了家族决定的?赵文轩又有了跑的想法。
“爹!二哥说我把他卖了咋回事?”
文轩这一问,赵老栓鼻子抽了两下,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委屈,蹲下来哀叹着哭了起来。
文轩急忙去扶爹,爷俩掺扶着,坐在路边的枯井旁。赵老栓流着泪、摇着头、晃着手,一五一十地给文轩说起了原委。
按赵老栓的表述,事情很简单。赵文轩出了两次事,赵老太爷破了两次财。赵文轩蹲了大狱,是赵老太爷花了一百块现大洋保出来的。赵老太爷破了财,事得算到赵老栓头上,赵老栓没钱,只得拿出开荒的四亩梯田和文轩二哥两年的长工作交换。赵老太爷害怕赵文轩再闹事,就给文轩保了媒,娶个媳妇生个娃安生过日子,就是再出事,也不是赵家庄的事,不是赵家庄的事,就不是赵老太爷的事,是段家的事,反正赵文轩是不能再回来了。
赵文轩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就是恨,不知道是恨赵老太爷,还是恨警察局;不知道是恨国民党,还是恨日本人,反正都恨。
赵文轩是个识大体的人,恨归恨,心里也愧疚,感觉对不起可怜的爹娘,对不起受委屈的二哥,对不起赵家庄。
“爹!我听你的,好好学门手艺,挣了钱把地和二哥赎回来。”
赵文轩说罢,哭的更很,总感觉将来要做的,不是自己所想的,但迫于无奈还得做,爹娘受了那么大的罪,家里造了那么大的困,自己不能再由着性子来了。
洛阳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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