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茅本属于山岗上或地势高处的的野生植物,与圩区无缘的。因为人为的移植栽种,圩里也便有了它,从此一发而不可收,即便靠近水边也能疯狂生长。
芭茅的初次光临束家墩,是被一个担子挑回来的。
大娘的闺女嫁在一个算不上山区的山岗边,因为圩里的柴火比较欠缺,大娘在春天青草未绿的季节,从闺女家附近挖了一担芭茅垴(巴茅连着土的根部),挑回了家。
一担芭茅垴,分成很多的小块,分别栽植在池塘边的岸上。岸边的杨树等杂树见来了新邻居,一脸的不屑,心里是没瞧得上这小小的土疙瘩树根,竟然也敢来跟它们平分秋色,长久地住到一起了。
杨树们陆续都发青出芽了,在漫长的等待中,栽下芭茅垴的每个坑周围,也慢慢钻出了几枝芭茅的嫩芽,尖尖的,嫩绿的,笋尖儿模样,稀稀拉拉,很不打眼,在我的眼里却很惹人喜欢。
次年的春天,芭茅就长得灵秀了,它的根系不深,却在一年的孕育过程中慢慢的横向发展,节节生根。原先栽种的树坑周围很快就钻出了密密麻麻的笋尖状的嫩叶,一天一个样儿,使劲地往上拔高。
后来二叔不知从哪里也挖回一堆芭茅垴,顺着原来小学教室的塘埂边栽种了一长溜,因为没有树木遮阴,没几年就长得密密匝匝,几乎挡住了塘边通行的道路。
小时候我们喜欢抽芭茅的芯儿来吃,甜丝丝,软糯糯的,零食稀罕的年代,吃起来自有一番别样的风味。只是芭茅芯能够当零食吃的时间过程有限,匆忙间它的芯儿里的绒絮状就变老了,只能抽出来拿在手里把玩了。
幼时的芭茅茎秆是可爱的,一个个从土里钻出的长短不一的尖脑袋,愣头青似的傻傻的互相凝望着,打量着对方,虽是一个家庭里面出来的高矮也总是不一样的。等到头顶的叶片散开,一阵风起,它们恍然认出了对方的亲疏,用带刺的叶片互相戏打着,拥抱着,静坐一家亲。
芭茅在秋冬季可以收割回家当柴火,别看平时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收割起来可得费一番功夫。需带着厚厚的手套,套着套袖,拿着锋利的镰刀,一根一根地砍断。放在地上捆扎起来抱回家门前的场地上,再一根根的用手弯曲成小段状,用稻草扎成很小的一把,尺寸刚好够塞进土灶锅洞里的样子。然后再用草绳把多个小把颠倒放置,捆成一大捆,整齐的码放在门前的廊檐或是柴火房里。
芭茅在锅洞里燃烧起来比起稻草燃烧的火焰是更加的热烈,长久,再也不用花钱到街上去买来自山里的很贵的“杩柴”了。
芭茅在锅洞里“噼里啪啦地唱着歌儿,它们似乎也感恩于人们的栽培,尽情的欢笑着,无怨无悔,因为它们此生的义务就是给人们发挥热量。
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说,芭茅垴要在冬天用火烧干净,这样第二年的春天就会长得更粗更密。于是,勤劳的二叔就在冬天把芭茅垴全都烧成了灰烬,并且盖上了一层塘底挖出的淤泥,既是沃土又能保暖。春天,一根根光秃秃的的芭茅芽尖次第从土里钻出来自是一道风景。
芭茅在束家墩荣耀了三十多年,大前年破圩,连同不耐水的树木全部被淹死了。
我每次回家的习惯都要回老屋去转一圈,神奇的是我今年端午节回去的时候,我从塘埂边往屋基墩走的时候,竟然再次发现了芭茅的身影。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那长得郁郁葱葱的芭茅,正迎着阳光骄傲的昂首挺胸,那一枝枝已经抽穗的芯儿直指天空,诉说着自己的心酸,历经水患,终于又活了过来。
我不知道它们是哪一年复活的,难道它们的根部没有被洪水泡烂,水退了以后又努力的在地底挣扎着,一份努力代表着一份希望,它们成功的活过来了。
我惊叹于它们生命力的顽强。
一份不屈的意志,努力了,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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