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前面又有人吵架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口罩老三和阿兰几乎是同时被吵醒了,阿兰烦躁地哼唧了一声,口罩老三两眼无光地盯着天花板,周围的药水味熏得它脑袋很涨。
就在刚刚,有人往地上摔碎了什么东西。
阿兰按着胸口睁开眼睛,脸上开始有了一些血色,她的状态正在好转,自从不再高烧之后,她的呼吸在逐渐恢复正常,她转动着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想起刚入医院那会,她成天一副咳到喘不过气的样子,口罩老三也被吓到了,如今还有力气发呆和思考,想必她快像个正常人了吧?
阿兰扭动着腰身,想尝试做点小幅度运动,奈何她腰部变得有点僵硬,不知道是不是躺太久的缘故,她在尽力扭动身体的时候,口罩老三明显感受到了,她的呼吸又开始急促了。
运动做不了,她干脆爬坐起来,仔细听前方在吵些什么。
口罩老三的脑袋轰隆隆的,尽管它没心思听任何人吵架,但如此震耳欲聋的干架声,它想听不进去都难。
最近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时不时就会发生各种吵架,家属和医生,医生和病人,甚至是医生与护士,在这个到处笼罩着紧张、忙碌、痛苦和无奈气息的医院里,这种事情,口罩老三真是见惯不怪了。
与口罩老三相反的是,阿兰最八卦了,精神好点了的她,有时候甚至会拿起手机拍下来告诉马先生这里发生的一切。
口罩老三无心理会外界的事情,自从在垃圾桶看到过口罩粉条后,它的内心世界变得一片空白,它失去了精神,失去了期待。所以就算是真的有人打架了,那也不关它的事情。它此刻的愿望,竟然是被阿兰马上丢进垃圾桶里,它想跟口罩粉条在一起,哪怕是被阿兰抛弃到一个肮脏恶臭的地方,它也愿意。
可是阿兰偏偏就是特别爱惜口罩老三,更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口罩老三丢掉。她把口罩老三当做宝,不仅不舍得将它丢弃,她吃完东西再戴口罩老三前,还会仔细将口罩老三身上的脏东西擦了又擦,确保它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可是她越是如此,口罩老三的心情越是煎熬,它特别羡慕灰口罩先生,起码它还有机会与粉条待一起,可它呢?连被遗弃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昨天晚上,口罩老三跟着阿兰去上洗手间,经过护士休息室的时候,阿兰站在窗户边上想偷偷瞄了一眼,当她看到窗户里那些忙碌的人影在干些什么的时候,她的表情很是惊讶。
只见护士姑娘们先用笔在布上画好形状,接着用剪刀按照绘制的形状裁剪,再仔细地在布料上穿针引线,在她们的身后,铺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袋和纱布。很显然,这些姑娘在熬夜自己做口罩和防护服。
阿兰站在窗外看呆了,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是个病人,不能离开病床太久,直到有个护士姑娘发现了她,她才匆匆忙忙地往回赶。
口罩老三当然也看到了,也就是那一幕,它深刻明白了,阿兰为何如此优待它。口罩兄弟们怎么也不曾想到,以前它们在人类眼里,也就是个值一两块钱的小东西,如今它们摇身一变,成为别人眼中最珍贵的宝贝。
可是再宝贝的东西,终究也有走到头的时候,口罩老三明白,它的使命,也许在阿兰出院之时,就将走到尽头。一想到这里,它就忍不住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也许,它也会被阿兰,顺手丢进垃圾桶里,那么它就可以跟口罩粉条相聚了。
砰的一声,前方传来了一声巨响,瞬间打乱了口罩老三的内心。那声巨响,竟然让天花板跟着震动了几下。
发生了什么事?口罩老三不由得紧张起来。
阿兰刚刚咳完正准备眯一会眼的,又被吵醒,她气呼呼地坐起来,口罩老三的心有点慌了,他们同时看向走廊外面,突然,口罩老三傻眼了,想必阿兰估计也惊呆了。
有个白衣姑娘被撕开了防护服和面罩,她被几个人推倒在地,她蜷缩着身体,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脑袋和脸蛋,那些人,不管不顾地围着她辱骂,时不时就上前踢打几下,小姑娘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还被围观的人吐口水。
走廊里排队的人看不下去了,有人呼叫救命啊,有人上前去劝架,却被狠狠推开了。口罩老三看着心惊胆战,它从来不知道,医院里的人,还能被人这样羞辱和折磨,简直太惨了。
很快,一拨穿着制服戴着口罩的人冲了过来,他们把那几个恶棍制服,并用力将他们拉走。小姑娘被人搀扶了起来,有个好心人的老人家帮她重新穿上了防护服,有个叔叔帮她捡起了面罩,还有个老阿姨,在检查她哪里受伤了。
口罩老三惊讶地发现,这小姑娘竟然把自己剃成了光头,尽管如此,她精致的脸蛋依旧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刻,小姑娘满脸是泪,她的小脸因为紧张和懊恼涨得通红,特别是她的鼻梁和双颊,因为经常带着口罩和眼罩的关系,红得特别突兀,她一边哭一边往外走,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后来,阿兰偷偷跑去了解了情况,才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有个小男孩发烧了,送来医院排队了等了半天,一直还没轮到他。小男孩家属本来就等着很不耐烦,加上孩子边哭边烧着,一气之下,小男孩家属跟前来协调的护士姐姐闹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在说气话,后来家属越说越气,直接骂了起来,再后来,演变成一场围殴。
“可怜啊!”阿兰忍不住打电话给马先生,边叹气边说:“那姑娘比我小几岁呢,那么小就受那么大刺激,换谁都受不了。”
“那你自己要小心点。”马先生说完,在那头咳了起来,而且越咳越猛。
“你……咋啦?不会是……”阿兰紧蹙眉头,“你别吓我啊!”
“没,没事。”马先生似乎在忍着咳嗽,“你顾好自己,不用管我,就是咳几声。”
真的只是咳几声吗?难道马先生跟阿兰相处的那几天,就能侥幸逃脱,不,不可能吧!口罩老三的内心突然绞痛起来,为阿兰,为马先生,也为自己。
阿兰表面强装镇定,但口罩老三知道,她的眼神里都是焦虑和不安。
阿兰似乎快好了,而马先生,明显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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