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无聊的时候翻看微博,看到一段话,我转发的同时@陶灿。
晚饭过后在家里看综艺节目时手机响了,是陶灿打过来的,约我去一个酒吧见面。我走到卧室打开衣柜看了看,最后无奈穿着睡衣和拖鞋出门。
酒吧离我家很近,一条街就到。我步行过去的时候接到陶灿的信息。路上堵车,可能晚一点到,不好意思。
我把手机放回睡衣的口袋里,扭头进了酒吧。
在酒吧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没叫酒,点了根烟看着窗外。这个桥段我是在电影里和书上看到的,青年男子在酒吧靠窗的位置坐着,点根烟看向窗外,最好眼神要忧郁,脸上再点青青的胡茬。风尘仆仆的样子是不是?很有故事的样子对不对?这个桥段我一直想要来一遍,直到今天我才实现。因为说实话,不是所有的酒吧都有大大的玻璃窗。
眼下我也挺忧郁的,穿着哆啦A梦款式的连体睡衣和人字拖,坐在酒吧里抽烟,忧郁的看向窗外。刚在酒吧门口把手机放在肚子前的口袋里时就后悔了,口袋里鼓囊囊的,钱包、手机、烟盒、火机、家门钥匙,装在口袋里得这些就是我的宝贝。
服务生第三次跑过来问我要什么的时候我听到跑车发动机的轰隆声,声音盖过了酒吧里放的歌声,接着是汽车的熄火声,然后酒吧门口的风铃响起来。
好久不见陶灿,整个人风格都变了,看她这一眼和原来不一样。
"好歹故人相见,穿着睡衣就来了?"
我咂咂嘴巴说:"长裙,高跟鞋,跑车,红唇,香水。我要是含个棒棒糖一定比你小一轮。"
我叫了两杯酒,然后转身欣赏窗外的科迈罗。我眯着眼问陶灿,它就是大黄蜂?陶灿没回答我,我补了一句“真好看”。
服务生把酒端过来,陶灿坐下来抿了一口。我才发现她是一直站着的,有点小心翼翼,几分钟前进来时身上带着的气场弱了几分。
我说:"7年了,走一个?"
说完我用自己的酒杯碰碰桌上她的酒杯,没理她,自己喝了半杯。她仿佛是在盯着我的杯子出神,被我的言语和动作惊了一下。
她没拿起酒杯,而是说:"酒很烈,你慢点。"
我分明看到她笑了。
我跟陶灿是2008年认识的,那一年她大一,我大四。
我们相遇的地方是三食堂旁边的那棵大树下面,我卖我的自行车。当时的她还在军训,解散后刚好经过。
我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面前的自行车从头到尾都被我插满了草。她走过来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正听着mp3吃冰棍,被她吓了一跳,冰棍掉在地上。我抬头看到一个被太阳晒得脸蛋通红的女孩,穿着迷彩服半蹲在自行车前。
她说:"学长,你在干嘛?"
我冰棍被她吓得掉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没给她好脸色。
"没看懂?很明显啊!卖车。"
那时候的陶灿不是高跟鞋和长裙,没有跑车和香水,红彤彤的是脸蛋不是嘴唇。我现在都记得七年前她看着我和车子的眼眸,就两个字,"他妈的清澈"。
她问我好端端卖什么车子,我说:“这个月生活费用完了,大四除了下楼买个饭就在宿舍呆着,寻思把用不着的东西卖了换口饭吃。"
她说:"多少钱,我买了。"
我发誓,我听到这六个字的时候眼睛一定是这辈子瞪得最大的。我收了她40块,她没还价给了钱就那么推走了。
走的时候我问她:"说买就买?"
她说:"我开学那天吃过一食堂的饭,好吃是好吃,就是远了点。"
说完她推着车子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和地上半根冰棍化成的水心中隐隐作痛,刚刚要是多要5块就好了。
第二次见陶灿是在毕业典礼结束后,我正和哥几个商量晚上去哪里喝个痛快的时候她站在我面前。我刚开始没认出来,没有穿迷彩服,脸蛋也没有红彤彤,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她并没有因为我的遗忘而生气,笑意盈盈。
她说:"学长,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这句话是她丫自己创的对不对,毕业了有几个人是不流泪的,快乐你大爷。
聊了几句她要跟我合影,当时我的手机还是老款的诺基亚,没有拍照功能。她让同学用她的手机给我们俩拍,拍完又觉得不对劲。她让我等她一下,说是马上回来,然后跑开了。
过了一会她跑回来,额头上挂着几颗汗珠。我再打量一遍才发现她手里还攥着一个拍立得。拍立得在那会也算是金贵物件了,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借来的。
她说:"来,我们再拍一张。"
拍完照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在照片后面写了一行字。
我正想着接下来说什么,没想好她就又跑开了,边跑边跟我挥手。我在看她扔下的照片,正面的合影还没完全显现出来,再看背面,"2009年6月12日与学妹陶灿合影留念。"除了这一句还有一行数字,我数了数正好11位。
那天晚上我正在收拾行李,后天一早的火车回家。同寝的老大去隔壁寝室叫人,说走前最后一顿饭最后一顿酒,多拉几个喝的痛快点。
我正在矛盾睡了四年的铺盖卷是扔了还是打包回去的时候老大冲进寝室把我硬生生拖到走廊里。
"君昊快听,广播里有人给你点歌了。"
我手里还拽着被子的一角,愣了愣听到广播里放的是陈楚生的《有没有人曾告诉你》。
我正要骂老大是不是虎,被老大一个"嘘"的动作打断。广播里歌声渐渐小了,然后是一个温柔的女声读的一段话。
"08
级的陶灿同学为即将毕业的李君昊学长点播一首《有没有人曾告诉你》,同时祝福李君昊学长在以后得日子里快乐幸福。"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件事情就被老大一掌拍胸口。
"你是不是虎,我就说没骗你吧?都要走的老家伙了,这朵桃花你是摘还是不摘?"
我没理老大,跑回寝室找手机找那张照片和照片背面的那11位数字。
2009年我毕业离开大学,开始了我在社会里的摸爬滚打。陶灿也在那天毕业典礼以后进入我的生活。
毕业我在家乡找了一个杂志编辑的工作,工作不忙,平平淡淡的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每天晚饭后陶灿打过来的电话。她打过来的时候我有时在回家的公车上,有时在厨房的灶台边。煲电话粥这种疯狂又无脑的事情我大学里没有做过,想不到大学生活结束后我反倒要体验一把。
陶灿的电话从未间断过,从六点半到七点半。她六点半准时打开,和我聊一个小时就挂断,从不减少却也从不拖延。我特别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每天可以跟我不停的聊天长达一小时没有停歇。电话挂断后她上课或者去图书馆,我就窝在沙发里享受屋内的寂静和窗外的夜色。
陶灿说:"学长,我们学校的那只小白你还记得吗?她生小宝宝了,在隔壁寝坐月子呢。小奶猫真可爱,以后有机会了我也养一只。"
"学长,我这次的计算机二级又没有过去,你要是还在学校就好了,你电脑好有,机会可以教教我。"
"学长,我昨天看到你在网上发的那篇帖子了,写的真好。"
"学长,那个黄教授是个死变态,要写好多东西。"
"学长,我昨天骑着你的车子出去玩结果被车撞了,虽然我是活下来,但是你的车子多半是要不行了。"
……
"学长,你在哪里?你开门啊!"
无数通电话之后的元旦我接到陶灿打过来的这一通,仍旧是六点半。拿着手机去开门,看到她就站在我家门口。带着一个粉红色的毛线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我能看到她肩膀上有落上去还没有化的雪花,北方的冬天太冷把这个南方小姑娘的脸颊冻的通红。
我当时基本傻了,都忘记让她进来。
一年后的元旦我去大学里看她,那天也下着雪,只是南方的雪不及北方来的热烈。我俩坐在操场的一个棚子下面,她依偎在我的怀里。
她说:"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做的最伟大的事情是什么?"
我说:"不知道。"
她说:"小时候觉得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鼓作气考上清华或者北大。可惜没有实现。现在想想,是那两百通电话和去你家时16个小时的车程。"
2012年陶灿毕业,毕业后回家不满意父母找人安排的工作,毅然辞职以后跑到我住的城市。她再一次敲开我家房门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这种任性的爱情如果是个故事的话,不会有好的结局。
北方可能是陶灿的命中注定,她一个生长都在南方的姑娘来到北方后运气值爆棚,刚来一周就被一家很有名气的外企公司录用了。
她接到"下周一上班"这个消息的时候从我那破烂的沙发上跳了起来,虽然她说晚上请我出去吃顿好的,但我仍旧心疼我那被她踩断了的沙发。
最浪漫不过相爱的两个人可以每天一起吃早餐,一起吃晚餐,一起吃宵夜。显然陶灿比我想象的最浪漫还要浪漫,她中午会买过午饭再坐车到我的公司找我一起吃。
有一次朋友问我说:"什么爱情才叫稳定?"
我说:"每日如此,不觉疲倦。"
我说这句话时脑海里都是陶灿的笑脸。
陶灿爱笑,晚上我在厨房做饭时她就背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我笑,饭后我们猜拳我输了要去洗盘子刷碗时她窝在沙发上看着我笑,第二天早上各自上班时吻别后她在路对面冲我挥手时依旧是笑。现在回忆起来我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就是她那一张张可爱动人的笑脸。
2013年底陶灿从我们的二人小屋搬离。2013年,在冬天,依旧下着雪。她搬走的那个下午我就呆呆坐在地上,我能看到沙发的一边有被修过的痕迹,是她刚来的时候踩坏的。我们一起住过的小房子里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留下的痕迹,被她一一贴上标签,我稍一触碰就会被烫伤。
晚上我打算去楼下的超市买包烟,刚走出楼道就刚好看到外面鹅毛般飞舞的雪花。我强忍着痛苦走了几步,最终在雪地里瘫倒,泣不成声。
2013年整整一个冬天我都是依靠酒精和尼古丁度过的。朋友问我为什么活成这个样子,没有白天和黑夜。
我说:"有些东西一到夜里就变了,眼前、耳边、梦里,无孔不入。"
我到现在都觉得跟陶灿的爱情结束是个很奇怪的事情。她上大学时我们异地相恋,半个中国没有把我们分开。她毕业后没有听从父母的,毅然跑到北方来找我。亲情都没有让她有一丝动容。反倒是现在,两个人形影不离到最后只剩无声。原本的默契渐渐淡去,当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后争吵越来越多,感情的各种裂痕接踵而至。
陶灿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她走的时候说有点喜欢这里了,不走了。她带上门下楼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不是不喜欢这里,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喜欢和爱开始和结束都是一瞬间的东西,有时甚至找不到一个理由。
分手后的半年我一直在调整,我把房子卖掉搬去和父母一起住,每周坚持去看心理医生。后来在朋友的推荐下在一家出版社工作,闲下来的时候写自己的东西。家人让我活过来,朋友让我过来,我说我想要活过来。
偶尔会在网络上看到陶灿的消息,她跟我一样,经过爱情的甜蜜与痛苦后的她活过来。我可以看到她的微博、空间、朋友圈里的一条条状态,一张张照片。她仍旧笑意盈盈,和桌子上相框里那张09年拍立得拍的合影一样,每每看到都被她笑痛我的心。
眼前的陶灿。
我分明看到她笑了。
"听小冰说你的书下个月出版?"
"嗯。"
"祝你……"
"祝你新婚快乐。"
我先她一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看看我,又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你刚刚说我们相识七年了,下个月我结婚,可以的话过来吧",她说着从包里拿出喜帖递到我面前。
我是前段时间知道她快结婚了,知道以后有些魂不守舍。
她看我不说话,把喜帖放在桌子上说:"以前的事过去了,不提了。刚刚你祝福我,希望是真心的。"
我突然觉得手有些凉,索性双手都插进肚子前的口袋里,摸到了香烟就拿出一支点上。
她看我一直不说话,正要起身被我的话打断了。
"一定去。"
一支烟,我抽完,熄灭在烟灰缸里。陶灿跟着她来时的声音一同消失在这个城市的喧嚣里。
我问服务生又要了一杯酒,像陶灿一样抿了一口。我突然想起来网上的一句话,到了分岔口,你就该学会分道扬镳。
酒吧的客人走了一些又来了一些,音乐换了一首。
我走到吧台前问服务生:"那首粤语歌的名字叫什么?"
服务生说:"《富士山下》。"
我说:"不是这首,是我刚刚来时的那首。"
服务生去看了一下歌单给我说那首歌的名字叫《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我原本以为我们在一起,一步步走过来,走到最后相依为命。也不知道第一个错误到底是谁犯下的,走到最后走不动了。从彼此的动力变成彼此的包袱,从相依为命变成分道扬镳。
我走出酒吧,街上的车子少了,路边散步的情侣和夫妇少了。我拿出手机,找到下午转发的那条微博把它删除。
"整个城市都睡了,只剩我和我的心事不能寐,那个好久不见的你,又占据我的回忆。"
——深蓝
2015.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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