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

  已经许久没有再好好提笔写字了。

  写这一段文字的时候，手机里播放着林宥嘉的《天真有邪》。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何种心境的驱使下才点的这首歌，本来是想听宋冬野的《鸽子》。想来想去又觉得这首歌太过于悲凉，或是我本来就比较喜欢黄伟文的词，搞来搞去最后连自己都不明白，我还真是个矛盾体。

  前日见过一个女孩子，也算是熟识的故人，原本在南宁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见了面才知道她是为了离家近一些就把原来的工作辞了，考了幼师资格证，回到离家乡偏近的一座三线小城市当上了幼师。

  听到这里，我有些为她惋惜，又有些唏嘘。她和我还真是不同的两类人，她为了离家近，把省会城市的工作辞了，而我，却巴不得离这个冷冰冰的家远一些。

  人本就不同，虽替她惋惜我却也没再多话，毕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上次见她，还是去年的十月份，就如同今年的深秋一般，天气有些凉凉的却也说不上寒冷。那个时候她还是长发，而如今见到她，她已经把头发剪短，换了一身运动装，提着一只蓝色的保温水瓶，越发有几分老师的样子。

  世事真是难以预料，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当上幼师，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不谙世事与纤尘不染的洁净，如今不过去了短短一年，什么都变了。

  她和我，都已经和前任分手。

  我也一样，早就已经没了爱里的那份天真。

  问起分手的原因，她说是男方的冷暴力，她的前任如同我的前任，想要她一毕业就结婚，要她在家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可自从认识这个女孩子时我便已经知道，她和我一样，不是那种为了结婚而结婚的人，她很有主见，从不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学生一毕业大多都不会马上有一份稳定工作，她也想要闯。于是和男方大吵一架后，男方就开始对她冷暴力，后来也是她主动提的分手。

  她说完自己的情况，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的分手原因。我看着地板，半晌无言，只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烟即将燃尽的时候，才慢慢吐出一句话。

  “我？哪有什么太多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对方不爱了。”

  广场上的鸽子不怕人地跳到我的腿上，我掐灭了烟，不愿再多说。

  是啊，哪有这么多原因，不过是因为对方不爱了。

  直到现在，我还在责怪自己，想着大概是因为我太过敏感，太容易失望。

  敏感的人活得真的不是很快乐，爱情里所有的冷落和淡漠，终究都会积攒起来，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已有些记不得去年除夕夜时提分手的我是什么心情，只记得那天的风雨很大，冲刷干净了河堤路的大理石护栏，也冲刷干净了我对前任的最后一丝侥幸和留恋。

  人是不是都会变呢？当然会了。也许从一开始，从他口中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是真的，可那时候的我太过于天真无邪，对方说什么，我也都相信了。

  直到现在的我，从天真无邪变为天真有邪，收起了口红和其他化妆品，我不敢再爱美和爱打扮，不敢再在深夜里听宋冬野的《鸽子》。

  我也再不敢去爱。

  我只能为自己打造出一副更坚硬的铠甲，做一个别人眼中的悍妇，做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

  我也曾经在深夜里责问自己，这是你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

  至今为止，我走过了二十三个春秋，只爱过那么一个人，可这个人对我却如此残忍，他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最后又像歌里的鸽子一样，飞去了我看不到的远方。或许他的停留，就如同那只鸽子一样，只是为了我手里的面包屑吧。

  他想要的是面包屑，我却给了他所有。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敢再听民谣，不敢再听那首《鸽子》。我怕睹物思人，怕触景生情，怕窗外艳明而又危险的阳光。我总害怕这些过往犹如一把利刃，把我未结痂愈合的伤口再次割开，我更害怕那抹阳光的温度太高，把本就奄奄一息的我，燃烧殆尽。

  明天太远，今天太短。而我也已经等不到明天，我总觉得今天就已经足够难熬。

  我大约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吧。

  明天冰雪封山的时候我也光着双脚，站在你翻山越岭的尽头，正当年少，两千个秘密，没人知道。

  我的秘密，没人知道。我也不再正当年少，看看后来的我，患了精神病，也不敢再去爱。

  北京很远吗？很远。武汉很远吗？很远。

  可我觉得，这两座城市，有的时候，离我好近。

  我总盼着那只鸽子，哪一天会再飞回来，盼到双目混沌，满头霜雪。可是这份盼望和等待太过绵长，长到直至我的后半生，长到院子里的树开花凋谢，长出新花苞，直至枯死。

  好想看看北京的梅树，武汉的樱花。

  可我深知，鸽子已不会再飞回南方。

                                            2018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