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墨小辰
国徽
陆小川有点不爱和人说话。
当陆小川再次低头看着地上的树枝发呆时，教官走过来狠狠踢了他一脚。
“告诉过你多少次，站军姿要抬起头来，抬起头来！”
陆小川瞥了一眼教官，依旧是盯着地上树枝一言不发。
教官急了，上去就是一脚，“咔”，清脆的一声，树木的骨骼被踩成了几段。
教官看见，陆小川的神情变了，他死死盯着被踩断的树枝，眼框一红，像是内心有什么东西在作祟。
“陆小川！你再低着头就滚出警校，你知不知道，你的头上有国徽！”
不知触碰到了哪根神经，陆小川突然就哭了，而且哭得歇斯底里，像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陆小川想起了一些事情。
陆小川他爸陆青山是市局里的刑侦支队长，当初让他来上警校的也是他爸。他爸经常和他说，警察不好当，但是要对得起头上的国徽。听这话时，陆小川从来没当回事儿。
前几个月，市里开展扫黑行动，他爸带队一举端掉了几个黑社会性质窝点，并因此受到了省里的嘉奖。
在那之后，一次抓捕小偷的行动里，他爸让其他同志去前面围堵，自己孤军奋战，追出小偷好几公里去。最后他爸跟着小偷绕进了死胡同。没成想，胡同里一股脑窜出来二十多个手持撬棍的大汉。
原来，这是本市黑社会的幕后老大冯老三组织报复陆小川他爸的一个圈套。冯老三一身酒气，脖子上的金链子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森然的光。冯老三指着他爸鼻子说，你他妈今天给我低头认个错，老子就放你走。陆小川他爸硬是死活不屈服，冯老三借着酒劲，一声“给我打”，陆青山被冯老三一伙把胳膊打折成三段，全身十多处骨折。
陆小川听说，等同事们赶到的时候，他爸躺在地上，胳膊没有骨头似的耷拉着，像是一段被掰折的树枝。
后来，冯老三等人因醉酒袭警判了刑，陆小川他爸一度在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里处于昏迷状态。
刚刚高考完的小川跪在他爸的床头哭着说，爸，爸啊，你为什么就不和那群酒疯子低个头呢，他们那么多人，你出了事，我怎么办？我妈怎么办啊？爸，你就低个头怎么了啊！
没想到，床上一直处于重度昏迷状态的人突然有了意识。他爸嗫嚅着说些什么，陆小川赶紧贴过去听，他听见了，他听见他爸说，因为......我的......头上有......国徽......
“陆小川！调整军姿！”教官一声令下打断了陆小川的思绪。
“头要正，颈要直，两肩稍向后张，双眼平视前方......”
“是！”
陆小川的脑海里倏尔浮现出他爸的身影，还有病房里的警帽上熠熠生辉的国徽。
尘土飞扬的操场上，十八岁少年昂首挺胸，军姿笔直，目光如炬。
陆小川再没低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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