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2018年

          “卢衫，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对于周遭一切充满质疑，我不明白是自己过于脆弱还是怎样，心中似在遭受鞭笞一般，酸楚而又无可奈何……”他俯卧于窗前，屋外漆黑一片，正值夏夜，耳畔间隐约传来蝉儿的鸣叫声。

          人们都说青春里，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小确幸的事，暗恋里的甜蜜，像品尝甜甜圈一般。对他而言，仿佛今天以前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凝望夜空，一微叹息回荡在寂静的小屋。

          沈同一直喜欢她，记得她幼时的笑靥，想念最后一次同她在夜空下天马行空的想象。“到时候呀，你清华，我北大，别看咱俩现在不怎么样，但我觉得青春里怎么着都得有股拼劲吧。嘿，你说呢？”卢衫点起脚尖，扯了扯沈同的耳朵。“喂喂喂，想点切合实际的不行，你这么爱吃卤蛋，我看咱俩到时候干脆去大学门口卖卤蛋吧。”“去你的！”星空下，小矮子追逐着影子，欢声笑语。

          “喵”的一声，不知哪来的野猫突然尖叫，沈同从回忆中惊醒，“混球，深更半夜还在鬼哭狼号。”

          2006年

          这一年，沈同升入小学。入学那天，看着来来往往的家长孩子，他一脸兴奋，哦，那是孩子天真的笑脸。不知不觉的，双臂趴到桌子上，母亲的怒斥突然传来：“桌子是新刷的漆，我刚和你说过不要碰桌子，这是新衣服！”唉，无可奈何，早已晚矣。正说着，门口走进一个女孩，扎着双马尾，大眼睛中满是灵光，落落大方的走进教室。沈同的心底扑腾一下，才仅一年级，他当时并不明白这是为何，只是常在课上溜神盯着女孩。

          6年时光转眼即逝，沈同在不知不觉间，即将迎来小学毕业。六年间，他渐渐对学习充满厚爱，加之沉默的性格惹得不少女孩的欣赏，虽然年幼，但那时熊孩子们都以懂得了喜欢一个人的感受。

          小学毕业季，每个人都在狂欢，沈同趴在桌子上，五味陈杂，看着自己喜欢6年的女孩近在身旁，却不敢上前一步讲话。

          末了，原以为一切都将结束，可也许是命运的回转，当他迈入初一的班门时，一个熟悉的目光映入眼框。她嘴角微翘，他迅速低头，不知所措。

          2012年

          也许这是沈同初中最快乐的时光，入学时刻，班里要做板报，沈同写字，卢衫作画。放课后的教室里，常传来嬉笑声。“你这只兔子画的蛮可爱的”“兔你个头？你再看看，这是猫啊！兔子？！”“………”

          渐渐熟识，他们一起回家，一起在做板报时嬉闹。沈同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夕阳将落的傍晚，他们一起坐在秋日的长凳下畅谈。“沈同，我觉得你挺成熟的，好像比同龄的孩子心智都明朗许多，说真的，有时候同你讲话，还挺佩服你的。”卢衫的眼弯成一道月牙，两颗虎牙在嬉笑时显得那么可爱。“嗯，我觉得你也是啊，女生里面，你也特别有主见，小学的时候我一直很佩服你。”他凝视着卢衫，几秒钟的对视，卢衫双颊泛起了红晕，突然低下头，向他挥起小拳：“时候不早啦，我们快回家吧。”

          余晖下，二人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却不知这是初中时刻最后一次的欢笑。

          “奶奶，我回来了”，“诶？家里没人吗？”。沈同的奶奶缓缓从屋室走出，拭着泪水，让他吃完晚饭赶快去做功课。“您怎么了，奶奶？”“快去吧孩子。”没有多问，他立于桌前，久久不能集思于书本，想起卢衫，嘴角总是不由自主的扬起。“砰！砰！砰！”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奶奶让沈同赶忙去阳台躲起来。“沈国在家吗？让他赶紧还钱，要不然饶不了他！……”客厅里，几个大汉的糙嗓门吼叫着，沈同缩成一团，双手合十紧抱双腿，蹲在地上，心中充满焦虑，他明白了，父亲又去赌钱了。

          沈同上幼稚园时，父母便分离了。父亲是个赌鬼，销魂度日，买醉为生。如今他印象里唯一父母在一起的画面就是奶奶将他从幼稚园接回时，母亲含泪出门，父亲满口咒骂。当天晚上，沈同母亲得知这一事后便将他接走了。“你要明白妈妈的苦心，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温馨轻抚孩子的头，语重心长的说着。“我真的不想走，这里，有我的好朋友。”“你不走？你不走你知不知道你会遭遇什么？你父亲是个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温馨怒了，却也哭了。沈同垂下头，蓝色牛仔裤上泛起一滴水迹。明天早上直接去华阳市的学校吧，那边要住宿，赶紧去准备一下。“明天就走？不能等一天吗？”沈同猛的抬起头，目光里充满诧异忧虑。“你知道等一天那个疯子会带来多少麻烦吗！”对于沈同父亲，温馨一直充满着鄙弃厌恶，在她看来，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半点儿的头脑。

          清晨五点，沈同骑着自行车去见了学校最后一面，远处，太阳刚刚露头，抬头仰望，却仍是一片乌黑。眼角渐渐模糊，又有谁人知晓他的苦楚：卢衫，再见；卢衫，对不起。

          他走了，没有打一句招呼，封闭式的管理，整整一个月，他同外界断绝了联系。qq里，卢衫成了陌生人，添加好友，却再也杳无音信。三年里，他渐渐适应了这种复读机一般的生活，在学习与沉默间循环，每次点开卢衫的页面，想添加，却又不敢下手。偶然一次，卢衫突然同意了好友请求，“嘿！还记得我吗？”他兴奋不已。“哪位？”“慈父”“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这里不是精神病院。”“卢衫，你忘了吗，以前你说我成熟，老是向你父亲一样唠叨，我是沈同啊！”屏幕前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蓦地，显示消失，却未有半句消息回来。

          哈哈，哈哈，笑着，他陷入了怅惘。

          临近中考，沈同在睡梦中与卢衫相见，梦里，她如一位仙子，在他面前闪耀着光芒，可她的面庞却那么模糊，三年之久，沈同渐渐忘却了她的模样。

          2015年

          所有人怀着一份激动，中考末了，等待着开启一番新篇章。沈同刻意翻了翻她的成绩，523。心里一颤：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她不是之前学习很好的吗？怎么会？

          三个月的假期里，沈同开始再次接近卢衫。吃饭时看到消息立刻放下碗筷回信，洗澡洗到一半立刻擦擦手回信，出去郊游捧着手机傻笑着。尽管开始沈同说十句话卢衫不见得回一句，但沈同真的太用心了，他得知卢衫喜欢哈利波特，便通宵一夜补完。那一晚，一个一直喜欢沈同的女孩发来消息，沈同向卢衫也发了消息。卢衫没有回他，他也没有回那个女孩。等待一个人，是一种磨折。

          也许他的诚意打动了卢衫，二人渐渐冰释前嫌，沈同问起卢衫为何会这般模样，卢衫只是说自己没有好好学。沈同好奇卢衫不想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转学了吗？卢衫从未问起。

          2016年

          这一年的三十，是他第一次同卢衫打电话，二人一起度过一五年，迎来了新的一年，家里太吵，寒夜里，沈同哆嗦着在小区中踱步，边吸鼻子边和卢衫欢笑着，爱一个人，心甘情愿。

          命运活像一场戏剧，当沈同告知卢衫自己将回她所在的高中时，卢衫沉默了，“怎么了？卢衫”“我……我要去南方了”“……，怎么语气这么低迷，南方气候多好的，我觉得很棒啊！”在几秒钟的沉默后，沈同哆嗦着打完一段字。

          卢衫走了，她走的那天早上，沈同在她的小区中漫步，却不知道她住在几号楼几单元，想起3年前的那个清晨，不知用何语言来表达他此刻的心境。而三年前的她，也曾在沈同家前徘徊，犹豫不决。

          高中生活里，二人从未断停联系，不论多么烦乱的事情，他们都会像彼此倾诉；不论多么简洁的故事，他们都能一起哈哈大笑。

          “到时候呀，你清华，我北大，别看咱俩现在不怎么样，但我觉得青春里怎么着都得有股拼劲吧。嘿，你说呢？”卢衫没有去北大，沈同也没有上清华。卢衫高考落榜，不得不再归回到南方，沈同成绩平平，却放弃了复读，走了一所普通大学。

          为了不留遗憾，卢衫无法在这一年里同自己联系。卢衫走了，几年的生活里突然没了她，仿佛生活丧失了意义，他一直很在乎她，却不明白命运的操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