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走道,洁白无瑕,工作人员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口罩,只顾行走。我跟着朋友向前走去,一股刺鼻的消毒水,难闻到令人呕吐。十七楼的病房里,住着一个二十五的男生,刚刚从鬼门关被抢救回来。他的父亲守在身边,和我们讲着他和他儿子的故事。
我特别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四周安静得没有任何声响。朋友和病人父亲的对话,没有具体的内容, “嗡嗡嗡……”涌入耳朵里,刺穿心脏。我几乎不怎么接触医院,平常感冒生病,不过是去小诊所或药房买点药。那种感觉,和走进医院里,走进病房里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男生躺在那里,消瘦的脸颊让人忍不住心疼。他是经历了怎样痛苦艰难的手术,才得以继续生命呢?我想,他应该很难过吧。
初三那年,家人说阿婆要去福州医院看病,我在当下完全没有概念。很久以后,我在哥哥的QQ空间里,看到阿婆在福州的照片,才知道她去福州做了什么事。有的时候,人的情感反应是迟缓的,有可能迟缓一两秒,有可能迟缓一两天,也有可能迟缓几年。这个生了病的男生,用脆弱的眼睛望着我们和周遭的一切。阿婆在医院的时候,也会是这样吗?她是怎么度过一个又一个白晃晃、没有盼头的日子呢?她在那样一个陌生、可怕的地方是怎样地无助呢?疑问不停地冒出来,越来越多。记得阿婆来到县城以后,常常唠叨着要回乡下去。是不是老人都是这样,惦念着自己熟悉的地方?当她因为身体原因,去了一个更陌生的地方,她的内心恐怕更慌张吧?
阿婆从福州回家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常常陪她在天台聊天,或是去散散步。所有人都说阿婆的身体不行了,只有我没有察觉出,她很快就要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后来,阿婆彻底地躺在了床上,呻吟越来越长,越来越久。她的表达变得含糊不清,常常使人听不懂她在讲些什么。我一言不发,坐在床边,觉得这样对她也是一种慰藉。
有一次,阿婆躺在床上,我忘了是姑姑还是哪个伯母来给阿婆送饭。阿婆突然很生气,责怪我们不孝顺,说是她天天被关在房间里,不能出去透气。我们扶起阿婆从床上来到地上走走。当时,为了方便,阿婆就住在大伯父家里一楼的客厅,和厨房隔着一道门。她从客厅的前门出去,绕到厨房的侧门,我们三四个人扶着她,围着她。阿婆从侧门走进厨房的时候说:“这么好的太阳,你们就把我关着呀?”我整个人都怔住了,陷入黑洞洞的夜里,憋不出任何一个字回应她。我感觉到一种明显的,将近绝望的心情从身体里长了出来。慢慢地,我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从来不提。因为,我觉得有些是事不说,或许就不会来得太快。
直到堂姐和姐夫从上海回来看望阿婆,他们走的那天,阿婆竟然哭了。我第一次看见阿婆哭,她说“你们走了……”泪水就从眼角缓缓流出来,像是在做一种告别。我心里很难受,也才发觉阿婆终究是知道有些事要发生的。她是在害怕吗?还是在留恋呢……算了,何必去找一个已经没有意义的答案呢。只要此刻,她还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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