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瞬间模糊了及雨的双眸,她踉跄的走在巷子里的青石板路上。猛然间,及雨感觉撞到了一个人。惊得抬头一看,依稀可见是位公子,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小姐莫怕,可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听到这个声音,及雨呆愣住了。
“是他”!及雨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泪水却不经意的随着及雨的动作滚落而出。倒把这位公子吓了一跳,眼含关切的看着及雨。及雨怔愣了片刻,忙抬起春袖擦了擦眼泪。道了声“无事”,便匆忙的跑了。
有一种心情是想见却又害怕见到,相见亦不如不见。及雨觉得现在的自己在维风面前卑微的可怕。
再相见,已是半年之后,及雨在街尾开了家小小的香铺,因及雨调的香分外奇特,一时间竟吸引了很多达官贵人前来品香。这日,及雨用罗筛筛香粉,忽听一声“姑娘可否为在下调一款香?”及雨猛的听到这声音,手一抖,在香粉纷飞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只听一声便是一生”的人。罗筛从及雨手中缓缓垂下,怔愣了片刻,及雨忙迎接来人入座。
“上次一别匆忙,却不知你我少时见过,你可还记得?及雨姑娘。”维风道。
“是,是啊!”及雨心中瞬间如烟花般炸开,喜不自禁。
忙低下了头,闷闷的问声“不知公子你要及雨调的是什么香?”
“不知你这可否为我调一款相思香呢?”维风笑道。
“相思,相思,公子可是在思慕谁呢?”及雨的手藏在鼓起勇气问了出来。维风笑而不答。
送走了维风,及雨独自倚在店铺的木门框上陷入了回忆里。晚风吹拂着及雨天青色的衣袖,门前的飘荡的杨柳勾起了及雨的笑靥,一切美好的就如初见一般。
及雨转身回了屋里,掀开了梅花灯罩,放上根新蜡烛,取了天木,薰衣草,丁香,迷迭香,玫瑰,油桂,安息香,绿檀等香料。放至在了捣药罐里,和着自己的相思之意,捣入了香里。捣香声,一声声到天明。
次日,维风如期而至,及雨抚了抚衣袖拿出香罐。将香粉在心字篆里徐徐点燃。空气里渐渐弥漫起玫瑰香甜的气息,一如初次相见时,维风捏着及雨脸颊时那般羞涩的感觉。到了中段,香味逐渐变得沉稳而带着天木的苦涩感。这时,维风猝不及防的看了眼及雨,若有所思。这时安息香为主的其它香气也都到了尾段。维风沉沉的睡了过去~
及雨的神色却开始异常平静起来,她慢慢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的神思抽离而去。及雨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起来,眼前的金星慢慢开始散去,先是出现了一片白,随着及雨越走越前,白色的边沿开始弥漫出一片红。
这时,“铮”的一声,及雨猛地睁开了眼,看向了维风如清风明月般淡然的眉眼。大母说男人都是不可靠的,要看清,莫错付了自己的心。及雨想道。可是她又突然不想看他的心了,哪怕再往前一步就可以看清,她也不愿意了。
“他待我定是特别的”。及雨像是对自己说又像告知旁人般说道。
这日之后,及雨铺子前常看见相国府公子的马车,及雨每日出门的时候也总有人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或是露出暧昧的笑。她也并非全然不在乎,只是更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罢了,只是没想到那没有以后的以后会来的那样快。
那一天,十里红妆,烟花点亮了京城的夜空,歌舞笙簧声不绝于耳,及雨在维风的婚宴上打了一个心字的篆香,看着心字渐渐成灰,那个红袍在身,意气风发的男人却再没看她一眼。
维风的婚礼结束了,等着看热闹,想讥讽两句的邻里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因为及雨太过平静了,从喜欢上维风到失去维风,她总是规规矩矩,让人寻不着大的错处。
只有及雨自己知道,回到家中,她瘫在了床上,任眼泪肆意流淌。及雨再一次来到了梦境里,这一次天很灰,云很低,狂风卷着沙砾如利箭般刮过及雨的脸颊,越往前走天越黑,前面出现了一颗大树,树的须很长很长,每很树须上都倒挂着一只死去的黑猫。及雨战战兢兢的走过,不敢再看。
前面依旧是无尽的黑暗,正当及雨不知往哪里走时。一只只死去的黑猫忽然睁开了一双双眼睛,树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灯笼,瞬间被绿光点亮。
四周却还是空空荡荡,只剩及雨苦苦哀求婆婆让维风回到自己身边的声音,而回应她的则是她和维风过往相处的画面,那个红衣少女被白衣少年揽在怀里,柳絮纷飞,清风拂面,还有女孩唇边的甜笑,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
突然画面一转,红衣的维风和朋友们高谈阔论,原来他只是听说方家姑娘美貌却呆愣,所以故作风雅去接近她,假装遇见,投其所好,步步为营,终得美人欢心。无奈婚期将至,不得不放弃及雨,可惜可惜呀!说罢,几个公子哥儿纷纷闹着要敬这位少年情圣一杯酒,便将此事抛却脑后了。
这一次她的心好痛,痛的快要爆开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以为在杨柳依依,灯火阑珊的江畔,遇到的是一个对的人,他们只是有缘无分,却没想到自己只是公子一时兴起的玩物,梦彻底的醒了。
人流如织的街道上,再没了那个曾经带来醉人香气的铺子了,只有那落了灰的牌匾被新的招牌换上。
及雨回了乡下的老屋,曳地的白裙将积了多年灰的地面拖出了一道痕迹。曾欺负过她的孩童们也早已长大,正偷偷的在窗后窥视及雨的姿容。及雨似没了知觉般坐在铜镜前,从白天坐到了深夜,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了油灯,徐徐点燃。
豆大的灯火里,及雨换上了红色嫁衣。画好黛眉,又拿起红纸轻轻的含了一口,对着铜镜把乌发里参着的银丝一同绾了起来,然后轻轻一笑,笑中带泪。抚了抚衣袖及雨慢慢起身推倒了烛台。不一会便火光一片……
“为爱而生却为了不值得的爱而死是最不值得的。虽然你活成了我最不想要的模样。但是你曾是我家的孩子我必然还是要照顾的。”火光里慢慢飘荡出了这沙哑的声音。
罗浮山安静了……
多年后,在罗浮山下的酒肆里,常见一蒙着黑纱的跛脚老妪在酒肆里供香。这日,酒客们兴致浓浓的聊着,相国公子李维风袭了老相国的位置,政绩斐然,日日红袖添香,富贵荣华……
这时,老妪的香已拿在手上很久,滚烫的香灰一截截的落在手上,老妪却浑然不知。停留了许久,老妪才笨拙的转身,将香颤抖着插在了香炉里。
自此之后,罗浮山下常回荡着一首童谣:
一根香,两根香
三根香,四根香
五根香,红嫁衣
美娇娘,大火烧。
娇娘成了丑婆婆,
丑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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