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作年终总结了,想起上次还是在两年前。那篇《与乙未年书》如今看来还是像了流水账,可能随着岁月的蹉跎,越发不满流于表面的浮华。
2018年是戊戌年,就像戊戌变法一样,这一年亦是起起落落,清醒与糊涂觥筹交错。本来不甘于蹉跎的我却又往往自投罗网,难得在岁末扯住时间的尾巴,彻头彻尾深思醒悟一番。
这一年伊始于一场初雪,白茫茫一片的不止是大地,亦是我自己的内心,内心的白茫茫中并不是寒冷而是有篝火,和篝火的柔和照亮的梦。一切都澄澈极了。大概那时感慨和信奉的一切都是自我的朝圣。
至今我仍很认同我当时写下的一句话“雪,带走了尘嚣,带走了自豪和卑意,带走世间一切的操纵和被操纵。空无一人的雪地才是真正值得仰视的纯净圣地”。
可是雪的被践踏,被蹂躏,以及雪的消融总会戳破我关于它一切的美好想象,毫不留情。至此,我不得不相信,美好和凋敝在世间是共存的,就像人性中也总是包含着神性和魔性。承认这种凋敝和人性中的魔性的存在,不断叩问他们存在的意义,这时我发现,渐渐我会宽容,会柔和,似乎天地宽阔了许多。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在我眼中的意境就是肉体不断碰壁后,灵魂攀登自我思想所带来的宽容与合涵。
我还记得2018年除夕夜,我给自己留下的一句话是“待重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很微妙,2019年,我依旧要赋予自己这句话,这是一种首尾呼应,也是一种未知的省略号。
二月和三月,我收获了两本书。汪曾祺的《人间滋味》和贾平凹的《自在独行》。
《人间滋味》教会我在世界的冰冷中,如何温暖自己,温暖周遭,感慨活着多好呀!我关于这本书最多的感受可以凝练成汪老的一句话“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有我这里一点是热的。”初看,我只觉得有一种难言的孤独的痛苦和无奈。如今看来,我只觉得有一种动容,凡尘报我以北风,我以南风抱凡尘。
贾平凹的《自在独行》很有趣,我也很喜欢。赘述太多终究不及它内页的一句话,“独行是一场心灵的隐居,真正的洒脱来自内心宁静”。内心的宁静,好得很,这个词的得失完全可以诠释我这一年一切的跌宕起伏。
一个温暖,一个宁静,支撑着我到高考。
接下来经历的都是被安排的一切:复习,选考,毕业照,登山,备战高考,高考。被安排的盲目的努力有时候看来却是一种幸运,因为不用自己伸出五指摸索黑暗,灯光就在那边。其实短短几个词的背后,是许多羁绊和故事,细究会无穷无尽,我只知道,我们曾有过遗憾和泪,以后遗憾和泪依旧会迎面打来,我们挣扎的不过是寻求一种通透。
五月份,我曾拍下过一段话,“世上的事,认真不对,不认真更不对,执着不对,一切视作空也不对,平平常常,自自然然,如上山拜佛,见了佛像就磕头,磕了头,佛像还是佛像,你还是你——生活之累就该少下来了。”我写的评论是“如雨入湖,常活常新。”可能这个时候我便开始错了。如雨入湖,只不过是我单方面期盼简简单单地过活,这是一种呼吁但并没有内化成我的主义,我心上没有这句话的分量。所以在之后的生活中,我依旧丢三落四,贪婪和征伐。
六月份,随着高考英语结束铃声,高三生涯戛然而止。细细回溯那段时间,温柔和宁静渐渐遗漏,我也是趁着遗漏的惯性,独自一人去了乌镇。
之所以称之为惯性,那时候我还是甘于寂寞的,选择独行,觉得这是我朝圣路上的一座碑,但是我的方寸已经喧嚣了。就像游客熙熙攘攘,我内心也熙熙攘攘,拍下了很多不知道为了什么要拍下的照片,现在它们也仅仅只能证明我肉体到过,但是我心魂未曾到过。因为我没有抹去过镜片上的水汽,看到的只是朦朦胧胧的乌镇,没有摘掉眼镜一点一滴地凝望。朦胧中瞥见的只不过是商业化的躯壳,我没有走进它的灵魂。对于乌镇,以后一定会再去一次。
七月份,出来了高考成绩,也出来了录取学校。没有失望,没有庆幸,反而是一种随缘的心态,就像我估分时大笔一挥随意写上的数字,竟天命般成了一生的一个记号,就像我曾心心念念的长春给我360度急转掉头,来到南国。能去哪,遇见谁,都是缘。我自觉我能够适应异地,并为此洋洋得意过一阵子,现在看来,“适应”无非是图的安逸,灵魂堕落的端倪初现。
八月去了南昌,没有什么太多想说的,唯一在意的不过是滕王阁和青苑书店。我庆幸的是我到访的是雨后的滕王阁,大概是炙热太久了,雨后总会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像是滕王阁又被描画了一遍,色彩格外鲜明,心情也很鲜明轻快。青苑书店的信封和贺卡如今也用尽了,有的也许永无天日,有的也许能在别人的心上留下些雪泥鸿爪。但是妄图奢求雪泥鸿爪的丝毫来慰藉自己,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九月别了湖州,来到南宁,至此,大学生活开篇。
火车进城那一刻,房屋来来往往,匆匆忙忙。我喜欢撑着下巴,透着窗看外面。但我脑中是空白的,毫无想法。对于这座城市而言,我不过是过客,四年后我又会留在哪呢?谁会知道。
翻看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乃至一月的说说,此刻无感,往后未知。故也懒于多加赘述。
就跟我曾发的一条说说一样,总结为“身体上坡,灵魂下坡。”
健身没错,也确实很好,我也会一直一直坚持下去。
可能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融入的渴求让我狂热,两眼发红,丝毫没有珍惜过自己的泪水。太想融入,太想找寻存在,太想太多事情,好了,我于是贪婪,于是征伐,于是失去,于是失落。
这样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大概是上帝不忍心,于是开始给了我光。
前几日,看见空间胥神的一段话,
“其实我们并不应该迷恋或崇拜任何人,羡慕也没有必要。对每一个自己来说,自己的心才是天地间最宝贵的存在之一。爱世界,爱人类,首先要沉静下来爱自己的心,而不要让自己的心成为任何杂念,喧嚣,俗世的俘虏。
还有,我们自己的心才是我们自己无穷无尽的力量源泉。我们不应该把最核心的希望放在外世和别人身上。就好像,我们不应该等着阳光找到你并照耀你。
内心,就是阳光。”
噢,我要爱自己的心。
继而我又和史铁生“相处”了几天,他告诉我:“我想,上帝为人性写下的最本质的两条密码是:残疾与爱情。残疾即残缺,限制,阻障……是属物的,是现实。爱情是灵,是梦想,是对美满的祈盼,是无边无限的,尤其是冲破边与限的可能,是残缺的补救。”
心魂的残缺一向是一生的状态,所以爱情是便有了存在的必要,便有了冲破阻遏,拯救自我的必要。等到心魂臻于完整的那一刻,便也是生命结束的那一刹。
他还告诉我:“赌的心情,其实是很孱弱的,很担惊受怕的,就像足球的从决心变成担心,它很容易离开写作的根本与自信,把自己变成别人,以自己的眼睛去放映别人的眼色,以自己的心魂去攀登别人的思想,用自己的脚走别人的路。残疾,其最危险的一面,就是太渴望被社会承认了,乃至太渴望被世界承认了,渴望之下,又走进残疾。”
赌的心情,就很像不带伞走遍世界,于是你是否被淋湿完全都取决于天意。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情感和事业,用赌的心情,能做到的只有给现实一个随时随地蹂躏自己的把柄。
其实最好的做法无非是承认自己几分钟的动摇,然后用几声轻笑驱逐诱惑,轻松坦然地确认了以往的信念,若非如此,就会固步自封,将痛苦地沉默隐隐延长,延长至魔魔道道,酸甜苦辣于是就都要来了。
对于写作是如此,对于我自己的情感和事业亦是需要如此。
渐渐,我也对一种“主观性真理”开始深信不疑:“在这些真理中,是不存在供人们建立其合法性以及使其合法的任何客观准则的,这些真理必须通过个体吸收,消化并反映在个体的决定和行动上。主观性真理不是几条知识,而是用来整理并催化知识的方法。这些真理不仅仅是关于外部世界的某些事实,而且也是发扬生命的难以捉摸,微妙莫测和不肯定性的依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主观性真理,实在没有太多必要相互攻讦。这样想,或许会解脱很多,会温暖和宁静许多,更利于自己坚定行走。
谈了那么多,我发觉自己太过严肃了,这大概就是内在的一个我。而那个顶着我名字的家伙才是与你们相处的那个人。我会时不时出现提醒那个家伙一顿,切勿今朝有酒今朝醉。
严肃就严肃一会儿,严肃过后,我还是会撑着下巴,透着窗户看阳光跟云缠绵;我还是会坐在咖啡厅,抿一口咖啡,搅拌一下杯子,看气泡破散;我还是会窝在床头,拨开沙糖桔,一口一整个笑到自己;我还是会偶尔疯着扯老韩和老贾去买大罐的酒,咕咚咕咚酣畅淋漓;我还是会敏感生活每一个细节,敏感地感动,敏感地笑……
与戊戌年书-致我2018年的彷徨消沉与涅槃活着多好啊,整个世界都是凉的,只有我自己方寸这一点是暖的,这多好。
天地一心,寒暖皆自取。
近来一直在听《さよならごっこ》,很喜欢它的前奏,会有些神秘莫测的感觉。也很喜欢它里面撒由那拉的一段,那种撕扯和决然很干脆。
还有《美好的事情可不可以发生在我身上》,前段几句的戛然而止让我一下子屏住呼吸,后面就像是接连的破罐破摔的一顿发泄,很畅快。我们半推半就的人生呵。真好。
己亥年,大家都快乐,善待我自己,善待那个顶着我名字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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