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的早晨,传来了阿伦逝世的噩耗,心中十分悲痛。前天傍晚到医院探视时他还能跟我说话,虽然是呼吸比较促,怎么就走得那么快呢?那天我在医院跟其他好友通报他的病情时,嘉颖在电话里还约我过两天再去看他,真没想到这么快……。事已至此,唯有祈愿阿伦往天堂路上一路走好。
阿伦,我儿时的邻居,初中时期我们同班,他是我们的班长。虽说是邻居,因为隔着一条巷子,中学同班之前我尚不认识他。他父亲是运输公司的人力搬运工,即是广州人俗称的苦力,母亲是街道服务站的普通工人,阿伦在家里排行老二,上有大哥,下有两个妹妹。
第一次见面他给我的印象就像一个又矮又瘦的小老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叫他“老仔”这个绰号的原因。不久,他不仅和我成为了好朋友,而且成了我们家所有人的好朋友,慈祥的祖母简直就把他视为自己的孙子,就连我那一天到晚都严肃得像包公的父亲,都非常认可他。过年过节祖母做家乡的糍粑、粽子等好吃的东西,他总有机会第一时间尝鲜,就因为他总是放学后在我家里和我一起做功课,一起装配半导体收音机。许多同学对我和阿伦的关系感到大惑不解,怎么两个家庭背景差异如此悬殊、性格迥异的男生竟能够如此投缘?
小时候的我不善言语不善交际、性格非常内向,当时,阿伦还给我起了个“拾金不笑”的绰号。在那个没有读书氛围的年代,因为我爱读书、成绩好,自然就成了当时的批判对象,什么“白专道路的典型”等帽子都扣到了我的头上,班里墙报也不点名地大批特批。这对于我这个才十三岁不到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很大的精神压力,幸好阿伦也是好学之人,总跟我一起做功课,他不懂的我可以辅导他,因为在我看来班长的学习成绩必须名列前矛至少是成绩不差的。这种相处让我得到了友情的温暖和精神的支撑,不然没准我也会在那种巨大的压力下改变对学习的态度。
那年在黄埔秋收半个月的劳动中,许多男生都曾经吃过农民树上摘剩的小橄榄,在追查参与人员的班委会上,是阿伦仗义执言,挺身力证我是唯一遵守纪律没有参与的男生,让班主任老师从此对我刮目相看。
当年街道下达任务要求每户居民都要上交一定数量的红泥砖胚用于建造防空洞的时候,我们家一筹莫展不知道如何是好。阿伦事先没有跟我说,就主动借来三轮车直接到越秀山拉来了几车红泥,还借来了砖模和我们一起把砖胚做了出来,晾干后又帮我一起用三轮车拉到街道办事处指定的地点交差。
更难得是,当年粮食供给制度下我们家三个都是男孩子,二弟又是学校的运动员,食量又大,家里粮食总不够吃,阿伦会不时拿一些粮票过来接济我们。要知道那年头谁家的粮食不紧张啊!可阿伦说他老爸扛大包总是需要喝酒,饭量小。其实,即便粮食真的有剩余,那粮票当年是可以拿去卖钱的啊!我们兄弟三人身体受之于父母,也有成之于阿伦接济粮食的那部分!就这样我们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深,融为一家。
后来,二弟成了学校羽毛球队的队员,每个周末,阿伦和二弟依仗着我们家那两辆自行车,总能够在周末的清晨抢占到越秀山上的羽毛球场,二弟也成了阿伦的羽毛球教练。中学毕业之后阿伦到博罗插队务农,正好也在二弟务农的农场附近,因此,二弟和阿伦的关系甚至比我还密切。
……
眨眼之间,四十八年过去了。在将近半个世纪的交往中,从学生到成年、从读书到走向社会、从单身到成家,我们之间的交往从未间断,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多话语,就能沟通彼此;不需要经常见面,就能心灵默契。近几年,我知道我们那帮同学常常都会在茶楼落座之后即兴打电话邀他出去聊天,他都会欣然前往。但是,在弥留之际他却嘱咐守在身边的妹妹不要把自己离去的消息告诉我们这帮好友。我知道他是担心大家为他伤心啊!
如今阴阳两隔,因为阿伦的离去,那种源于真诚的默契嘎然而止,再无觅处,茫然之感油然而生……
茫然之时,不会写诗的我在脑海中涌现出下面这些句子,谨此记下,聊寄哀思:
悼阿伦兄长
丁酉年八月十八
未见十五月亮圆,兄长仙逝噩耗传。
四十八载人世缘,八月桂花香溢远。
白驹过隙一甲子,万物不如情分圆。
天堂不复苦与痛,来世再续兄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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