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结婚大战

作者: 格格不入的村姑 | 来源:发表于2019-12-17 17:43 被阅读0次

    我开着三轮车刚进院子,良子就紧张又神秘的跟我说:“小白有可能被打死了”!我一脸惊讶!

    小白是这个村里众多光棍里的一员,和良子同岁,从小一起读书的光腚娃娃。一米八几的身高,身材匀称笔挺,五官不算英俊,但也端正。良子说:“小时候小白是他们那拨孩子里成绩最好的”。其他光棍都是因为有不同的缺陷而没娶到媳妇儿,只有小白找不到任何缘由却被剩下了。

    后来,小白精神出了问题,成了村里谁也不愿招惹的精神病,大家都说,小白是因为没娶上媳妇才疯的。

    我和良子回村那年,小白三十六岁,每天都精神十足的和一群老头在村商业中心的食杂店门口下象棋,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我并没有看出来他哪里不同。良子说:“你离他远点,他就喜欢和村里刚来的媳妇凑近乎”。可我并不觉得他有多可怕。

    那次妹妹来看我,早上吃饭时,小白来家里了,良子有些意外,可我看得出,小白把良子当哥们。

    小白和我们闲聊着,还问了妹妹的名字,聊天过程很融洽。小白走后,良子带着不屑的表情问我:“妹妹就没看出来小白脑子有问题啊!他就是来看你们俩,套近乎来的!”我很尴尬,我也没觉得小白有多大问题。

    后来,我和良子在村里开了馒头房,每天凌晨两点起来工作,虽然辛苦,但收入还不错。因为村里没有固定市场,所以就用三轮车拉着走街串巷卖,我一个东北人对于曲阳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了解甚少,就连这里的方言也让我吃力的听了很久。时间久了,我也慢慢感受到了弥漫在这地方对娶媳妇这件事的紧张气氛。

    每天我和良子都会分头出去卖两次馒头,各管一片,一人几个村子。固定的路线,固定的客户。没几天,村民就都认识了我这个东北女人,而我不到一年,也都认识了村里的每一户人家,加上良子每天都会和我聊起村里的每一户人家的情况,我也俨然像这里的老村民一样了。

    村里一有娶媳妇的,我和良子就不分昼夜的忙了,亲戚之间去参加婚礼,挎一筐馒头是祖辈留下来的习俗,我们有时能蒸几三轮车。

    那次良子家族里的一个小伙子朝阳娶媳妇,我和良子忙完,也赶过去捧人场。

    朝阳命苦,从小没妈,和性格古怪的父亲相依为命,多亏同村的姑姑照顾,朝阳才娶上媳妇。

    朝阳从小乖巧懂事,初中毕业后做了水暖工,在农村,这也算是一份收入不错,羡煞旁人的工作了。凭着勤劳吃苦,几年的时间,朝阳也盖好了娶媳妇的新房。只因朝阳没妈,媒人迟迟不肯登门,姑娘们都希望结婚后有婆婆洗衣做饭带孩子,无奈,姑姑托人说了村里一个刚离婚的姑娘,带一个刚满周岁的男孩儿,。大家都说:“委屈了朝阳,可这样的家庭能娶上媳妇也算不错了”!

    结婚那天,村里人都来帮忙,很是热闹。朝阳穿着平时干活的脏衣服也跟着忙里忙外。其实哪有那么多活让新郎干啊,大家还不够干呢,朝阳就地坐在了大门口的墙边,目光呆滞的看着一院子喜笑颜开的父老乡亲,一身脏衣服怎么也遮盖不住那张俊朗的脸。要去接媳妇了,在婶子大娘的催促下,朝阳慢吞吞的换了新郎衣。

    吃过席回家后,良子又一次和我聊起了朝阳的妈,一个被人贩子卖到这里的俊俏的四川姑娘。

    男女比例失衡,从老辈到现在也不知有多少年了,娶媳妇一直是村里有男孩的家里最紧张迫切的头等大事,而人们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竟让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外地女人目瞪口呆。

    朝阳妈刚被买来时,死也不愿意,无奈被死死锁在家里,后来,小姑娘学乖了,同意了,家里人慢慢放松了警惕,一个漆黑的夜里,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小姑娘逃了。不熟悉地形,交通又不方便,身无分文的小姑娘哪里跑的出去啊,天刚亮就被抓回来了。家族里的男人们把柔弱的小姑娘按在院子里,用棍子搅了厕所里的屎抹在了小姑娘嘴里,从次,小姑娘在没逃跑过。一年后,生下了和自己一个模样的儿子。听到这里,我又一次气的浑身发抖,而良子似乎见怪不怪。

    朝阳出生后,父亲就长年去外地做工,朝阳忌奶后,朝阳妈也在家附近的砖窑找活干,从那以后,家里的男人如流水的兵,大家都说朝阳妈是个死不正经的疯婆娘,可我却觉得,小姑娘是在用毁灭自己的方式像那些男人们报复。

    几年后,朝阳妈又怀孕了,大家都说这孩子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生产时发生了难产,古怪的朝阳爸也不知道送她去医院,在婶子大娘们的劝说下,才找来一个人力小推车拉她去三公里外的县医院,还没走多远,大人孩子都见了阎王。

    而这也不过是当年那些被拐卖来的女人里的一个不起眼的一员罢了。

    因那个年代交通闭塞,通信设备也没现在发达,娶不上媳妇的村民用这办法骗回来的女人不记其数,大多是四川,贵州,广西的多,被拐卖到本村的,良子都和我说过,外村的只要听口音是这些地方的,也基本上是这么来的。而这些女人的命运基本没几个好的,不挨打挨骂的已算幸福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交通越来越方便,信息也传播越来越快,到现在,人手一部手机,买媳妇也越来越难了,然而,男女比例失衡却越来越严重,人们越发的紧张,新一轮娶媳妇大战如火如荼的慢慢拉开序幕!

    婚房越盖越奢华,彩礼一天比一天水涨船高,压的男孩父母几乎窒息。

    良子这一代还好些,只要有房就可以,女方还不要求太多。即便这样,家里如果有几个男孩的,也着实让父母苦不堪言。

    小白家里兄弟三人,他是老二,父母虽然艰难,但也在三兄弟谈婚论嫁的年龄时,在村里不同的位置准备好了房子。但谁先娶谁先选房子。

    按顺序哥哥很快娶了媳妇,当然,新媳妇肯定是选位置最好的那一处。接下来轮到小白,父母没少托媒人,也相过几次亲,可就是不成,若有人给小白介绍媳妇,小白总是乐得眉开眼笑,使劲给那人溜须。可一天天,一年年过去,始终没有姑娘为小白停留。无奈的父母也不能让弟弟在等小白。弟弟结婚后,那个位置最差的房子自然就成了小白的。

    最初,小白跟着父母生活,可时间久了,大家都慢慢发现小白好像脑子出了问题,父母也对他能娶上媳妇这件事慢慢失去了信心,索性让他自己独自生活,小白彻底成了村里剩下的光棍儿。

    小白的哥哥常年在外地打工,嫂子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小白常常去找嫂子聊天,嫂子对这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小叔子甚是恐惧,深怕他对嫂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后来,在哥哥的威胁下,怕挨揍的小白在不敢去了。之后的小白又常往弟弟家跑,弟弟没小白身高马大,从小就不敢惹他,可弟弟想了个别的办法治他。有次小白坐在弟弟家客厅中间的火炉旁烤火,弟弟趁小白不注意,把一盆凉水猛的倒进火炉里,滚滚的浓烟夹着炉灰喷得小白满头满脸都是,小白看出了弟弟对他的极度不待见,从次再没去过。

    村里其他人家对小白更是避而远之,小白没地方去,就常常在村里食杂店的门口和一群老头下象棋,谁也赢不了他,大家都觉得奇怪,脑子不正常的小白为何象棋下得如此之好。

    小白和父母生活时也能出去打工,自从自己生活时,病得越来越重,慢慢的,什么也不干了。因没有了收入,就常常回去跟父母要钱,经常逼着父母带他去看病,他说自己生病了。对小白恨铁不成钢的父母只得无奈的带他去县医院做一些脑ct,心电图之类的检查,不识字的父母哪里知道,这种病做这些检查是查不出任何异常的。也有人建议,把小白送到精神病院去,可昂贵的费用对这对年迈的父母来说是天文数字啊!

    小白的房子没有院子,门口是一个大水坑,村子的整个地形像一口锅,而那个坑正是锅底,足有六个小白的房子那么大的面积,一到雨季,全村的水都流向那里,在加上村里没有垃圾桶,村民常常把垃圾倒到坑里,全村公用的垃圾场,一到晴天,坑里臭气熏天水面上总飘着一层绿浦。小白的房东面有一条通向临村的小路,那是我每天卖馒头的必经之路。

    小白有两次从良子手里赊馒头吃,很长时间也不给钱,良子妈就去跟小白父母要,在村里人的观念里,小白的所有不被认可的行为都要由父母来承担。

    有天早上,我漫不经心的又走到小白房东面的那条小路,忽然被小白喊住,抬头一眼看到小白趴在房门靠东的半截墙头上,似乎等待我多时,他说要五块钱馒头,我下车熟练的给他装馒头,小白笑呵呵的和我聊东聊西,从他看我那火辣辣的眼神里,我第一次感到了恐惧。馒头装好后小白却说他吃完饭了,我顿时感到了小白的不怀好意,忙说,那你就别买了,我中午还从这走,中午你在买吧。小白说:“好”!我把馒头扔车上,把油门拧到底,飞一样的冲向了邻村。从那以后,每次从小白门口过,我都下意识往那半截墙头上看,以最快速度穿过那条小路。

    那年的夏天,小白和平时一样在食杂店门口下棋,村里的孩子们也都聚在那里玩耍。有一天,弟弟的儿子被村里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欺负了,小白领着侄儿去那男孩家里找大人,和那男孩爸爸吵起来,竟用菜刀把那男孩爸爸胳膊砍了一刀,那男人气的去找了小白父母。小白父亲没好气的数落小白,没理智的小白用镐头把父亲脑袋刨了一个坑,无奈的父亲召集家族里的男人们,想出了一个让我到死都无法理解的主意。

    先是花两千多焊了一个足够装下小白的大铁笼,然后家族里的男人们拿上棍子和绳子一起去小白的住处捉小白,要把小白关铁笼子里,良子也是这些男人里的一员。

    坐在门口吸烟的小白,看着本家的几十个手里拿着绳子棍子的男人们气势汹汹的向自己走来,顿时觉得不妙,忙抄起门口的铁锹朝着人群喊:“谁敢过来,我就砍死谁!”

    人群把小白团团围住,最后弟弟最先冲上去,一棍子打在小白腿上,小白举起的铁锹还没落下,就被后面冲上来的人乱棍打跪在地上,胆小怕事的良子见到这一幕,顿时两腿发软,扔了棍子。

    即便这样,小白仍不服软,死命反抗,怎奈人多势众,打得小白皮开肉绽,鲜血喷涌,最后瘫软在地上,嘴里仍在不停的骂。

    人们就这样七手八脚把小白扔进了大铁笼里,上了大锁,抬进他的屋里,然后各自回家。

    小白妈哭的死去活来,埋怨老头不该这样对待小白,据说,当晚有个婶子给小白送了一瓶水,小白奄奄一息,说不出一句话。

    第二天清晨,当人们去看小白时,小白尸体已发硬。

    小白妈哭的昏死过去,被舅舅接回了娘家。

    家里人给小白办了葬礼,按规矩由哥哥的小儿子给小白扛灵幡,小白被埋在了村南自家的农田里,按当地风俗,没结过婚的光棍是不能进祖坟的。

    良子和我说这些事时我气的咬牙切齿,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第二天村里的女人们仨一堆俩一块的神神秘秘的谈论着这事,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说:“小白只是生病了,如果家里能把焊铁笼的钱拿去给小白看看医生,如果家里能有温暖,如果哥哥弟弟,叔叔伯伯们能帮小白一把,他怎会如此!”这是我心里的话。回到家,良子妈说,死就死了吧,他妈哭几天就忘了,村里人不用在吓得慌了。我没控制住愤怒,没好气的说:“哪个当妈的能忍受这种事,要换成你儿子,你什么心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平复内心里严重的冲击力,总对着良子骂这些冷漠无情的人们。说多了,良子也没好气的说我:“你吃饱撑着了,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看上小白了,那么心疼他”。我一时语塞,竟彻夜难眠。

    之后的半年里,我每次经过小白的门口,也不知是心里作怪还是事实如此,总能闻到一股血腥的臭味。

    有天下午,我卖完馒头开车往回赶时,在路上遇到小白妈,带了他一段。小白妈比我想像的状态要好很多,依然去领些布娃娃的手工活回家做,生存的艰难磨硬了她的情感,看着她向家走去的背影,我心里一阵阵发酸!

    接下来的娶媳妇大战更是违背了我对婚姻的看法。内心里无法平复的冲击力把我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良子的儿子大壮在十八岁时,有天说自己在追一个女孩儿,。奶奶眉开眼笑的说:“领回家来”。那表情里恨不得马上就给办婚礼。我又一次没压住怒气顶撞她:“领回来干嘛,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手艺还没学完,就想着娶媳妇吗?你儿子就十七岁结婚,还想让你孙子在走他的老路吗?”奶奶不在说什么,尴尬的笑着。

    大壮和那女孩后来确定恋爱关系,两年后,大壮出徒,把女孩儿带回家里,我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可后来因家里迟迟买不上房子,女孩毅然决然和大壮断了来往。

    从那之后,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良子和大壮对娶媳妇这件事的恐慌感。良子更加玩命的多蒸馒头,我也厚着脸皮去各村超市推销馒头,扩大销路。

    我以为大壮失恋后会特别伤心,两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了,但大壮似乎并不往心里去,没几个天又追一个。我为自己没能在金钱上帮到大壮而感到沮丧,但同时心里也莫名的压抑,房子一定会买,只是会迟一些,为什么女孩就不愿等呢?她们的年龄还小呢,为何会如此着急!

    在村里,没钱的人家媒人通常是不会主动去的,像我们这种重组家庭,一人带一男孩,又没房没钱的家庭媒人更是避而远之。

    大壮在村里有十个年龄相仿的靶兄弟,大壮最小,但却是十个靶兄弟里长的最帅的。十个家庭像比赛一样飙着劲看谁家先娶到媳妇,有时红白喜事吃席时,十个妈坐一桌,满脸堆笑的违心的互相吹捧着,看似亲密,却让我心里十分反感。良子说:“姑娘这么缺,看着吧,肯定有剩下的,看谁家倒霉吧!”

    眼看着,大壮的靶兄弟陆续结婚了,家里的气氛越发紧张,良子更是心无旁骛的一心只为这一件事奋斗,就连老妈生病住院他都抱怨自己运气太差,一丝心疼老妈的神情都没有,我想花点钱改善一下馒头房的卫生环境,更是别想。

    一天晚上,大壮的靶兄弟小A的爸爸给良子打电话让马上过去,说有急事。原来那天晚上小A的女朋友家里纠集很多人要来闹事,原因是女方家里不同意这门亲事,小A父母也赶紧纠集人,做群殴准备,一直到凌晨,女方家人也没来。后来,只是把女孩锁家里,要出了天价彩礼,大家都以为这段姻缘完了。隔了一段时间,小A妈妈来家里通知去吃喜酒,谁也不敢问这事是怎么解决的,传言是他家拿了天价彩礼,只是钱从哪弄的谁也不知道。

    十个靶兄弟除两个读大学的不着急,其它八家都各显其能,让我接二连三的大开眼界,冲击着我对婚姻的观点。

    小B爸爸来家里通知吃喜酒时,和我们聊了很久,情绪气氛又激动。小B经人介绍的女朋友长相一般,很平常的农村女孩,也要出了家里承受不了的彩礼,按小B爸爸的想法,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他觉得女孩只是为钱,可小B不管,无论多少钱都得娶,这让小B爸爸对儿子很是懊恼,他觉得儿子太没骨气,不理父母的难处,满心的恨铁不成钢,但又无奈,按当地风俗,父母不给儿子娶上媳妇就是不负责任,就是失败的父母,就会被人看不起,儿子甚至都有权力不养老人。后来小B父母借便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农村人家有几个有钱的啊,东家三百,西家二百的,账本都记了十几大页,可算是把媳妇娶回家了。结婚那天,小B爸爸满脸堆笑的招待亲朋好友,眼睛里满是疲惫与心酸!

    而小C的女朋友是外省的,不太愿意来这里,在父母的支持下,小C展开了猛烈的攻击,不工作,每天都跟着女朋友身边转,最后索性独自开着父母给买的车去了女朋友家,而这期间所有花费都由父母来承担,经一年多的努力,终于抱得美人归。

    小D因性格老实,相貌又不好看,加上身体不知是何因引起的手抖,大家都说:“这孩子是肯定剩下了!”后来小D万般无奈娶了一个带小孩的离婚女孩,当然,高价彩礼一分没少拿。

    我常常和大壮说,好像大家都是为了结婚而结婚,大壮并不认可我说的话,他认为这很正常,他说:“如果有两个小伙子各自开车来接姑娘,那姑娘一定会谁的车好上谁的车,如果我是那姑娘,我也这么选!”我又气氛又无奈!

    大壮有天从干活儿的地方急急忙忙跑回来,说他的左边腋下肋骨里很疼,我们三个人心知肚明惊恐万分往医院里奔。

    到了医院,说明情况后,医生赶紧让做了心电彩超,结果是我们多虑了,他只是干活时用力过猛肌肉拉伤,良子悬着的心算踏实了,但我觉得大壮其实比爸爸还紧张。

    大壮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严重,没有太明显的症状,三岁之前做手术完全可以康复,可是因为那时候家里穷,孩子又没太明显症状,所以就耽搁到现在,在没机会治愈。每次和良子聊起这件事时,我都有想扇他耳光的冲动。

    “没钱可以借,借不到可以把房子卖掉,钱没了,房没了可以再挣,可孩子治愈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这一生都要为此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每次我气氛的冲良子说这些话时,他都一脸沮丧的说:“在这里和你家那边不一样,只有娶媳妇能借到钱,其它事不好借”。我也不想再说什么,必竟事情已经无法改变。

    终于在一家人的努力下买了房,买了车,还没高兴几天,又要为每月几千元的贷款发愁。

    有天卖馒头时,村里有个大婶和我说要给大壮介绍对象,问我家里是否买上房了,我赶紧说买上了,是贷款买的,得和姑娘说清楚。回家后把这事和良子说了,他一脸不高兴,嫌我不会说话,不该告诉她是贷款买的房,我很委屈的向同村的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朋友诉苦,她很惊讶的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一头雾水问她:“那该怎么说?”

    “什么都不说,先弄回来再说”

    我惊得膛目结舌!

    那段时间,我脾气越来越暴躁,失眠越来越严重,勉强睡的那一会儿总是被梦魇折磨的死去活来,每个凌晨醒来,都被无尽的恐惧与伤心团团包围,止不住的眼泪如同下雨天房檐流下来的雨水,良子常常埋怨我太娇情,就做个梦,至于起来这么哭吗?我更加伤心气氛,渴望他能懂我,又无奈的他的冷漠!

    其实良子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长年累月的睡眠不足,让他骨瘦如柴,两眼无神,脾气也一年比一年暴躁,我们吵架也越来越凶!

    有一天他让儿子来帮忙,儿子不是很情愿,他朝儿子发起了火!

    “都是为了你,才累成这样,你要是姑娘,我何必活的这么窝囊!”

    儿子很委屈又很气氛!

    “你朝我喊什么,我的性别我能选吗?将来我结了婚有了家不也一样像你这样拼吗?我有什么法儿,能怨我吗?”

    良子无言以对,咬牙切齿!

    看着他们父子两个,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越来越不明白,我们这么拼搏到底为了什么?最初那个为了孩子能比我们幸福的简单愿望似乎早以偏离轨道,孩子并没有感到幸福,而这一切又成为了无奈的恶性循环。我常常觉得胸口憋闷,呼吸困难,无以言表的压抑和恐惧攻击着我的整个身心。

    刚买上车不久,大壮就带回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女孩一米七二的身高,婷婷玉丽,宛若一个大姑娘,可言谈举止,表情神态还是很符合实际年龄,全家人都觉得女孩太小,有所不妥,可姑娘太少,没有太大缺陷也只能抓住不放。

    大壮第一次去女孩家里见父母很是欢喜,女孩全家对大壮十分满意,第一次见面就谈到了彩礼的数额,有生以来我这是第一次在我的现实生活中见到这么小的孩子谈婚论嫁,我不理解女孩父母是怎么想的,在我固有的价值观里,女孩真不能在这个年龄结婚啊!

    一个个彻夜难眠的夜晚,侵蚀着我的身体,压抑的心情,剧烈的头痛,让我精疲力尽,真想躺下去进入一个安静的永恒之眠,我常常觉得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这样的状态已经严重影响了日常工作,无奈的良子带我去了县医院,做了心电图,脑CT,和小白一样,没查出任何异常,良子更加笃定的认为我就是娇情,阴阳怪气的说些讥讽我的话,我又气氛又委屈,身体上的不适感那么的真实,有谁能感同身受,我无力辩解!

    有天良子卖馒头回来说,有个大姐要给大壮介绍对象,让大壮回来去看下,我十分不乐意,埋怨良子:“不是正谈着呢吗!干嘛还去看,让女孩知道了不太好吧!”良子没好气的回我:“一天不进家门就不算成!”我懒得理他,给大壮打电话,我真心希望大壮不要回来,希望他的恋爱能纯粹不染杂陈,希望他对待感情始终如一。可谁成想大壮竟兴高采烈的很快从工作很远的地方回来了,无奈的我只得按当地风俗给他准备糖和瓜子,我能感觉到大壮对现在的这个女朋友不是很满意,所以才这么着急去相亲,碰碰运气吧,我不知道他想找个什么的媳妇,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吧!大壮拎着糖和瓜子像门外走时,儿子在后面嘟囔:“哥真抠,一块糖也不给我留!”我看着儿子喃喃自语:“怎么娶媳妇就像在菜市场选大白菜一样啊,你可怎么办啊?”儿子一脸不解!

    曲阳四季分明,刚过了春节就有了春的气息,阳光明媚,微风拂面,就连鸟儿也格外的欢畅,可我的身体却越发的无力,睡眠几乎瘫痪,万般无奈下,我揣着几百块现金独自去了石家庄的大医院,我以为自己的脑神经出了问题,可医生的诊断是中度抑郁症,建议药物治疗。我不歧视抑郁症患者,但也不了解抑郁症是何病,更不懂这种病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只是粗浅的理解为爱哭,心情低落,害怕药物有副作用没敢吃,见过一次心理咨询师,在拿不出钱,我小心翼翼和良子说这事时,他却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我不敢和任何人说,怕村里人像歧视小白一样歧视我,只能把这事深埋心底!

    经过全家人的商量,由家里的两位长辈良子的姑姑和婶子做为媒人去女孩家里给大壮提亲,其实媒人只是为了传达女孩家里要的条件。

    两位媒人回来后如实汇报女孩家里要的条件,听到一半,我和良子四目相视,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范围,可又不能说出来。

    良子试探着和大家商量说:“要不晚一年结婚,也能缓缓压力!”话音还没落,姑姑和婶子一口同声:“不能等,夜长梦多!”良子苦笑着沉思一下又说:“要不就先结婚,等两年再要孩子!”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女孩太小不稳定,怕儿子走了自己的老路。坐在凳子上的大壮腾一下站起来焦急的说:“不行,结完婚马上就得生孩子,等两年,小姑娘长大了长心眼儿了不跟我过了怎么办?”看到大壮这种恐惧的状态我惊呆了!高价彩礼可以去挣,可婚姻里没有爱情,怎有幸福可言!

    当天夜里,我彻夜未眠,思绪如乱麻,想着大壮当时的样子又气氛又心疼,有种强烈的想要去改变他的冲动,又无能为力,想想未来,无尽的绝望,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没权力去改变大壮的婚姻观,也没那个能力,可我的孩子怎么办,小孩子适应环境的能力远远超过大人,这样的环境里儿子也要这样娶媳妇吗?不,我决不允许儿子这样走进婚姻!大壮订婚的第二天,我毅然决然带着儿子逃离了那个我奋斗了五年爱恨交加的地方。

    火车徐徐开走,望着车窗外,泪如雨下,思绪万千。婚姻的好坏是衡量一个人是否幸福的标志,但幸福不是凑人头,亦不是给别人看的,愚昧泯灭的不光是人的良知,也毁了孩子们对未来的憧憬!

    大壮结婚后,良子打电话对我说,大壮结婚的头一天晚上,身体出了状况,浑身发抖,脸色苍白,汗如雨下,被人背到奶奶的房间里,良子吓的几乎窒息。

    我没有质问他为何不去医院,却心如刀割!我不知道大壮能把这事隐瞒多久,愿他一生平安吧!

    回东北后,我和良子用手机吵了两年多,他怨恨我的无情,认为我不愿给大壮花钱才离开,我也不再奢望他能懂我,两年多的时间我不光治好了抑郁症,也能从客观角度看待生命中发生的这一切,芸芸众生,哪个不是在自己错误的观念里活的苦不堪言,苦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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