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路知道自己怀孕了,是在圣诞节的前几天。
那天下班后,她去超市买了很多好吃的,大虾、寿司,准备做一桌丰盛的晚餐。
回去后,家里没人,于影出去了还没回来。佳路一边做饭一边猜测于影听到她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他应该还是会挺高兴吧,因为他曾经说过喜欢小孩儿,以后想有个眼睛大大的小公主。
后来,于影回来了,刚进家门还没等佳路开口,就说明天会买机票回日本一趟,他妈妈因为工作马上要去巴西呆一年,所以她希望儿子能赶快回家和他们一起过个圣诞节。佳路考虑着应该怎么样让于影把她怀孕的消息告诉他爸妈,并且在他妈妈走之前把他俩的事定下来。
“好香啊!”于影钻进厨房,“今天吃得这么好!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嗯,确实是有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我……怀孕了……”
于影睁大了眼,惊喜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可随后,他的神色却慢慢黯淡下来。
“你怕你妈妈不同意我们结婚吗?”佳路问。
于影呆呆地点点头。“我怕她接受不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祝福我们呢?”佳路忍不住说,“我又不是什么坏女孩儿,你也知道我的为人啊。”
“这次让我回日本,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介绍一个女孩儿给我,是她朋友的女儿,她觉得那个女孩儿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儿媳。”
佳路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寸一寸被撕裂。
“你妈到底存的什么心啊?!我们互相喜欢,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她激动地说,“所以要由我们自己来决定。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于影叹了口气。“我不想让我妈难过。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跟她说。这次回去我会把我们的想法都好好地跟她说清楚。她会同意我们结婚的。”
这是于影第一次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对佳路说这样的话。佳路有些惊喜,心里好受多了。
一周之后,于影从日本回来了。他放下行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爸妈已经去巴西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疲惫。
“你说了吗?”佳路着急地问。
“说了……”
“他们怎么说?”
于影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他们还是不同意……她……”
“她说什么?”
“她觉得现在太早了……要不然……你干脆把孩子打了算了……”
佳路突然间觉得浑身冰凉,从手脚一直冰到了心里。
“原来你们一家人就是这样的人。”她看着窗外,眼泪拼命地往下流。
过了好一阵子,于影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别哭了,如果你想结婚,那我们就结,明天我就让我弟弟把户籍证明那些资料给我快递过来。”
佳路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什么叫我想结?你不想结吗?不想就不要结,我不会勉强你。”
“我想我想……我知道这几年你为我做了很多,我无以回报,还老是把你惹得很伤心……对不起……”
听到他这样说,佳路已经泪流满面。她转过身来,紧紧地抱着于影。“就算没有人祝福,只要有你在,就够了……”
如果飞雪看到这一幕,如果她知道这一切,她一定会加以阻拦。这就是她和佳路不同的地方。可是佳路不打算告诉她了,既然这是一个连对方父母都不会来参加的婚礼,她也就不想再告诉任何一个朋友。
当她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和所做的决定告诉妈妈时,妈妈勃然大怒,后来忍不住哭了起来。一开始妈妈的意见是这个婚不能结,孩子马上打掉,然后和于影分手,可是想了一个晚上,她又在佳路的劝说下动摇了,既然于影自己也愿意结婚,那两个人马上扯证也未尝不可,这之后赶紧回家来把婚礼办了。
佳路很想把这件事告诉飞雪,可最后还是忍住了。飞雪现在在剧组,根本请不了假回来,而且十有八九她都会反对。自己的这个婚结得有些屈辱,有些狼狈,她不想让飞雪看到。
于影的弟弟偷偷把户籍证明和单身证明快递了过来,两个人很快就领了证。看着那两本红红的证书,佳路心里既高兴又有些不是滋味。接下来是紧张的婚礼筹备,因为时间有限,只能由佳路的妈妈在家那边请一家婚庆公司,草草地张罗一下。从小到大梦想过的定制婚纱,庄严的礼堂,海滩边的婚礼,全都成为了泡影。
佳路急匆匆地请了假,又订好回去的火车票。虽然机票有一定折扣,但两个人还是得花去好几千了。这次婚礼主要是由佳路妈妈出钱,于影那边一丁点儿都别想指望。而且,他们还要支付于影弟弟来去的机票,所以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省下来的钱说不定还可以租好看一点儿的婚纱和西装了。
下了火车,两人直奔家里,妈妈正在写请帖,于是佳路和于影又马不停蹄地一家家送过去。婚礼定在后天,很多东西都还没准备妥当,佳路心里焦躁不安,一边在网上搜索婚礼用品,一边和于影分头去买东西。即将要举行婚礼的自己,却没有多少开心幸福的感觉,她突然间才意识到,自己对待人生是不是太草率了。
当天晚上,佳路突然觉得肚子有点儿痛,去卫生间时发现见红了。全家人顿时紧张起来,赶紧去了医院。医生的诊断结果是流产,而且必须得马上做手术。
那个晚上,是佳路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晚上。让人无法忍受的疼痛和即将要举行婚礼的事实让她仿佛掉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躺在手术台上,当她紧张得全身发抖时,突然好像听到了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现在你明白了吗?你的路也许一开始就走错了”。
请帖都发出去了,很多亲戚朋友打电话过来祝贺,婚礼无法延期,佳路只能从床上爬起来,硬着头皮上。不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儿嘛,撑一撑也就过了。
婚礼仪式虽然已经尽量简化,但佳路还是觉得太过漫长,租来的婚纱紧绷绷地勒得肚子痛,每当向下弯腰鞠躬时,头上都会难受得冒出冷汗来。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可笑了,恐怕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在自己婚礼上是这样的感受了。
穿上笔挺西装的于影,比平时更加帅气、出挑。众人都唏嘘感叹,“佳路找的这对象可真是标致啊!”也许这是婚礼上唯一还能让佳路感到欣慰的一件事了,可也正是因为它,佳路付出了太多太多,多得已经快要让她承受不住了。
于影从红毯的另一头走过来时,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光芒万丈。
那一刻,如梦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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