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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路给乔宇的信写好了,送信的任务落在了飞雪身上。
“我和乔宇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佳路说,“你们在一个老师那儿学琴,你不帮我还有谁帮我啊?”佳路看着那封信。她写了很多次,又撕了很多次,最后终于满意了。
“那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你跟陆嘉凯关系不错啊,要不然你就让他拿给乔宇吧。但是,一定要悄悄地给,千万不能被秦枫发现了。”
“总有一天秦枫会知道的。”
“到时候再说吧。”
飞雪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字。“为什么我没有勇气给男生写情书?”
“你可以给陆嘉凯写啊。”佳路坏笑起来,“我去帮你送信。”
“开什么国际玩笑!”
“也是哈,”佳路接着说,“应该是陆嘉凯给你写才对,他不是喜欢你吗?”
“别乱说。”飞雪有些不好意思了。
关于陆嘉凯喜欢飞雪的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后来又有人说陆嘉凯也许另有喜欢的人,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他似乎没有要跟飞雪发展的想法。总而言之,陆嘉凯的内心是一个谜。
初中时,飞雪和陆嘉凯在一个班,但是他们并没什么来往。陆嘉凯学习好,球打得好,人长得帅,个子也高,可永远都不怎么吱声地坐在教室最后两排,和飞雪佳路这样叽叽喳喳的女生似乎从不在一个世界。飞雪除了像其他女生那样偷偷瞄他两眼,从没想过自己和他会有什么交集,直到初三课外小组他们都选择了写作班,两人才慢慢熟悉起来。
写作班的老师把大家分为很多个小组,飞雪和陆嘉凯正好在同一组。老师经常会让小组同学一起交流写作心得,讨论最近看过的文学作品。有一次,他问大家最近都看了些什么小说,有人说《战争与和平》,有人说《边城》,有人说《傲慢与偏见》,轮到陆嘉凯时,他说《金瓶梅》。所有人哄然大笑,老师也笑了。
“《金瓶梅》不是文学作品么?”陆嘉凯没有笑,“我家有这书,我这两天真的在看。”
大家都笑得停不下来。
老师收住了笑。“陆嘉凯同学说得对,确实是。所以同学们,文学的世界是丰富多彩的,如果家里有这书的话,你们也可以看一看。”
这是飞雪第一次对陆嘉凯有如此深的印象。
在写作班里,飞雪是大家羡慕的对象,因为她写的文章每次得分都很高,老师经常让她念给大家听。有一次,老师布置的题目是《我眼中的他(她)》,让大家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不要被格式所束缚,写自己最想写的一位同学。打分的方式是小组里的每个同学互相打,最后平均分上90的同学可以到讲台上念自己的文章。
让飞雪意外到极点的是,陆嘉凯写的是她。
她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因为午睡起来晚了,她匆匆忙忙往学校赶,刚到写作班的教室门口,就看见自己小组的同学兴奋地议论着什么。她一走过去,他们的话题就戛然而止,全都冲着飞雪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有调皮的男生还大声嚷嚷:“飞雪,就剩你没看陆嘉凯的文章了,来来来,赶紧来打分啊!哈哈哈……”
从内心来讲,飞雪觉得那篇文章其实写得还行,别的小组成员基本上都给陆嘉凯打了比较高的分数。但是最后,她只给他打了70分。
放学后,飞雪正要起身离开,陆嘉凯拍了拍她肩膀。
“你等一下。”他把自己的那篇文章放到飞雪面前。
“为什么给我打这么低的分啊?”他很冤枉的样子。
飞雪躲开他的视线。“干嘛非得写我啊?”
“老师说了,写自己最想写的同学啊。”
飞雪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真的是很想把作文拿到讲台上去读一读。”他很认真地说,“现在好了,你打这么低的分,我上不了90了,你这不是存心和我作对吗?”
“可是……你一读的话,别人都……他们会怎么说啊?”
陆嘉凯耸了耸肩,“我又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他们刚才给别的小组都看过了。”
“你到底想干嘛啊?”飞雪有点儿急了。
“不想干嘛,我只是写了自己想写的……”陆嘉凯看着她,带着一丝笑意,但又很认真。
那一刻,飞雪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陆嘉凯突然打破了沉默。“那这样吧,反正你也做了亏心事,你就这会儿读给我听吧,当做补偿我了。”
写作班的教室设在实验楼,那会儿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了,四处静悄悄的。
飞雪轻轻松了口气。“可是,你自己写的干嘛让我读啊?”
“不一样啊,你读得更好听。”
飞雪展开那篇稿纸,黄昏的阳光正照在她滚烫的脸上。
“虽然,我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也不怎么说话,但是每天我都在观察着大家。我爸爸跟我说,人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每一种想法,都不仅仅代表着他(她)自己,你能够从他(她)的眼神里看到他(她)的家庭,他(她)的父母,看到他(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知道她的名字,是在小学的时候。那是一个夏天的早晨,我的好朋友乔宇头天因为在我家里玩晚了,所以就住在我家了。那时我们睡得正香,窗外的闪电和炸雷把我们惊醒了。乔宇突然一拍脑门说糟了,今早要去老师那儿排练小提琴的,可是一看时间,睡过头了,而且外面风雨大得吓人。算了,不去了,他说,继续睡吧。当时我还为这事嘲笑他来着。后来,过了很久,我偶然间听乔宇说起那天的事,老师原本选了四个同学,想排练一个四重奏去参加表演,结果那天早上其他三个人都没有去,只有夜飞雪去了。她一个人穿着雨披,在电闪雷鸣中骑了很远的车,准时到了老师家里。当时连老师都惊讶极了,他对夜飞雪说,看来这辈子你注定要搞音乐了。
初一时,我竟然和夜飞雪分在了一个班。大家在教室门口排队,我远远地看着她,觉得她比我想象中的样子还要可爱。她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笑起来时弯弯的像月亮;她有很好听的声音和朗诵的才华,每当老师让她给大家念一念自己的作文时,我就觉得很开心,因为听她读文章,是一种享受,没有矫揉造作,只有朴实的情感。”
念到这里,飞雪的脸已经涨得满面通红,她读不下去了。
陆嘉凯看着她,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美妙当中,然后突然回过神来,笑了起来。
“可以了吗?我不想读了。”飞雪说。
“为什么?”
“差不多了。”
“那我来读,你听着。”陆嘉凯说,“不准走啊。”
飞雪点点头。
“刚进入一个新的班级,大家都不熟。班主任小刘老师是刚毕业的年轻老师,性格有些内向。军训快结束的一天,她在班里问大家,有没有谁愿意在汇报表演上出一个节目,最好是几个人合作的那种,因为其他班都报了名了,基本上是单个人的才艺展示,所以她希望我们班的同学能表演一个团体节目。但是没有一个人举手,班里鸦雀无声,小刘老师又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想法,还是没有人回应,气氛有些尴尬。如果换做其他老师,也许此时就会说那我点名了,点到的同学你们组成一个小组,排一个小合唱之类的节目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刘老师没有那么说,她只是用近似于乞求的眼光看着大家,等待着。气氛越来越尴尬。这时候,飞雪举手了。小刘老师松了一口气。飞雪说,前几天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一个小剧本,是讲述一个孩子如何挽救爸爸妈妈婚姻的故事,内容短小精炼,但是很感人,不如就找几个同学一起把这个小话剧排出来吧。
她的提议让小刘老师非常高兴,于是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接下来的时间里,飞雪让同学们报名,然后又组织大家排练,忙得不亦乐乎。汇报演出那天是在礼堂,全年级的同学围坐在一起,氛围很轻松。比起那些普通的唱歌和器乐演奏,我们班的这个节目很有新意,大家都认真地看着,被剧情深深地打动了。飞雪扮演的是那个孩子,另外一个男同学和女同学扮演了她的爸爸妈妈,到最后“爸爸妈妈”在一起时,我看见飞雪流下了眼泪。
那一刻,我和其他同学、老师一样,觉得很感动。飞雪的心应该是怎样的真挚和美好啊,要不然,她不会流下眼泪。
后来,有一次在食堂排队时,我偶然间听到飞雪和一个同学的对话。那个同学问飞雪一开始时为什么会想到举手,飞雪反问道,你不觉得小刘老师当时很尴尬吗?
那一刻,我突然想,要是我能和飞雪认识该有多好啊……
慢慢地,同学们朝夕相处,彼此之间越来越熟悉。初中二年级时,发生了另外的一件事,让我对飞雪有了更深的了解。那天下午,我因为篮球被班主任没收了所以去办公室挨训,正在被小刘老师“劈头盖脸”批评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传来飞雪的声音。她是进来找语文老师张老师的。她悄悄问张老师能不能把那天布置的作文题目《我的爸爸》改一改,张老师问为什么,她说她的同桌佳路没有爸爸,早在一岁时爸爸就离开了佳路和妈妈,后来佳路和他总共也就见过三次面,形同路人,这作文没法写,要是一写佳路心里不知道多不是滋味。办公室的所有老师听到这里都沉默了。张老师马上说,那行,那就改成写《我的同桌》吧,一会儿就去给大家宣布。飞雪一听,开心极了,把食指竖在嘴前,对张老师说要保密哦。
我知道,我的这篇文章暴露了这个秘密,但所幸佳路兴趣班选的不是写作,如果大家听到这里,也希望你们都能够保守秘密。
这就是我眼中的飞雪。虽然我跟她都没有说过多少话,虽然也许我根本还不了解她,但我眼中看到的那个她,已经让我难忘,让我不能不天天注视着她。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欣赏吧。”
……
黄昏的阳光温暖迷人,在陆嘉凯身上勾勒出金色的线条,他低头看着稿纸的模样,他清亮的声音,这一切都定格成一幅让人无法忘怀的画面。飞雪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很多年后,都依然清晰地记得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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