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经典的问题,如果自由将被暂时剥夺,但能够随身携带三本书,你会带哪三本呢?通常的选择是,第一本是自己真正喜欢的,第二本是你希望自己能喜欢的,第三本是你希望在别人看来是你喜欢的。
觉得在思考写什么的时候,也基本逃不过这三种动机,第一种文章,是写自己真正喜欢写的内容,第二种,写你希望自己能写出来的内容,第三种,是你认为别人希望你写的内容。
尤其第三种,写别人会觉得自己厉害的文章,写作如果完全抱着写给别人看的想法,很容易写到这个方向上来。这实际包含了两个意思,既是理想主义,要展示自己,让人赞叹,不过,这种理想又很肤浅。
我们写作最直接的目的,还是给别人读,如果是只写给自己看的文字,就没有必要拘泥于文字这种形式了,能立即想到的,有三种以上的更轻巧,更直接的表达方式。实际也不可能写出来完全给自己看的文字,就是日记这种相对隐私的形式,我们并不排斥潜在的读者,除了自己,甚至是期望有人能够分享的。
虚荣心不可避免的体现在写作上,有时觉得,虚荣和自尊,界限并没那么明显,就像激进的冒险家,他的成功和失败之间,也只隔着一点运气。
历史上那些熟悉的陌生人里面,这点表现得最突出的是李白,李白是个彻底的理想主义者,他的诗表达出来的全部想法的中心,正是虚荣心,不是想做神仙,就是想做一个被粉丝团团围住的超级明星,脚踏七彩祥云而来,须臾间,弹指便能解救世人危难,而后又轻飘飘的离去,留下身后的粉丝,无不感激涕零。
人都有庸俗肤浅的一面,只不过,李白的才能又让他能够大方的展现自己,一般人张嘴结舌的语言,他能够随意信手拈来,写诗这事在他那,不需要状态,也不要运气。这也说明,文章只要是真实诚恳的,哪怕是庸俗,也能够打动人,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打心眼里喜欢他呢。
不过,写作的功能这么多,仅用来满足虚荣,有点大才小用了。所有书本能够带给人的效用,写作都具备,因为它们两个,是一体两面的事情。好比交谈的两个人,听和说只是必要的动作,实际效用是分享,是交流,也是获得认可这项需求,在满足和被满足。
写自己喜欢的内容,不会错过写作的实际效用,也让写这个动作变得轻松。我们经常提到,最大的愿望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当这么个事情摆在眼前的时候,又有那么多种做法和取舍。或者可以反着说,很多事情里好玩的地方始终存在,只不过,注意力被更高级的需求给转移了,比如赚取眼球和财富。如果用黄金屋,颜如玉,千锺粟作为指标来衡量做一个事情的意义,即我们经常说的有用和没用,那写作大概是枯燥无聊,难度很高,也基本没用的一件事,有一百种比它更“有用”的事等着你去干。
我有时真心佩服写鸡汤的,这类文章读多了尚且油腻得难受,是什么力量让一些人坚持日更,持续完成一千篇以上的鸡汤,终于著书立说的。有这份坚持和热情,不管投入到什么事业里面,赚到的财富也不会更少。而又很难说,他是不热爱写作的,我们能说一个热爱财富的矿主不喜欢自家的煤矿吗。如果写鸡汤能够改变他的生活,他因此理直气壮地说,我热爱写作,好像并不容我们置疑。
这现象有时候让人怀疑自己误解了喜欢的意思,人的性格是如此的丰富多样,对同一个事物的态度又是如此的不同,一个现象背后似乎存在很多种不一样的心理,也许正是这样,才应该停止猜测和批评,改为观察和欣赏,看似要高明一些。
只好放弃评价,默默认可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都是喜欢,不过确定不是一同种喜欢。原来,喜欢这件事经不起仔细琢磨。
正如本来不存在一个孤立的,没有任何联系的单点,能够承受喜欢这种感情的倾注。所有的人和事,也并不存在那个“本来的样子”,来被别人喜欢。“本来”没有实体,因此也不可能提供质感,也就是看不到也摸不到,我们的感受思绪和目光一样,同一时刻仅有聚焦的功能,本来的样子,更不能被意识完整捕捉,形成思维里的某种具体,又怎么可能成为情感倾注的对象呢。
于是又只好说,我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该能够等价于喜欢了吧,该能够解释第一种写作动机了吧,开朗了许多。
规划这个动作,放在写作上,产生的效果,就是第二种动机—希望自己能写什么。其实就是对自己的想象和期望。曾经有一个眼中体的说法很流行,即自己眼中的自己,别人眼中的你,和现实的自己,三方摆在一起对比。一般情况是,我们给自己的评价是高于客观的,而别人给自己的评价,由于距离,由于认知局限,又难免是片面的,例如程序员的工作是修电脑,对此你可能只想说这完全不对,实际又根本无法解释的更接近实际,原因和这错误的存在一体,发生在别人身上,只能被他自己纠正。
我们看自己也做不到完全符合实际,原因同上,实际的自己并不存在,能被感知和量化的,只有偏差,因为有理想的具体,所以通过偏差能够反推实际是什么,在哪里,这大概是现象真实的逻辑。写希望自己能写出来的内容,基本做不到,这也是很多人写作的规划无法实现的原因吧。我们希望自己能像李白,尽管吹牛,诚恳而不掩饰,不但不招人反感,反而能吸粉无数,可这压根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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