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梦还给你

把梦还给你

     我终于等到这年夏天，阳光将万物都涂抹上灿灿的光，碧蓝的天空却把人卷进无尽的虚无。游乐场中人们尖叫、打闹。笑声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一地。可是你呢。我终于等到这年夏天，破败的古城围墙已由时光开长出新绿，几百年的石狮仍昂着磨得发亮的头，默默守着岁月的故事。时光这么庄重地向我诉说，可是你呢。

       你在千里之外，正与别人你侬我侬。我怯怯地看着你们，用手撑着额头，眼眶沾湿了泪水变得通红。我已不敢再看，这些你说过要给我的夏天，早就被你高高举起狠狠摔碎。

       迫近夏日的临终，又开始了强烈的高温。我将心情整理好，无聊的时候就弄些小东西放在路边杂卖。路上行人来去匆匆，不知道怀抱着怎样的故事奔向怎样的梦。而我已没有梦，机械似的维持身体各部分的运转。夕阳的红渐渐被深沉的蓝湮没的时候，我刚刚整理好摊位。摊前来了三个人，一个在低头挑东西。我堆了一脸的笑容起身，挑东西的人也迎着抬起头。心中突然一阵翻腾，僵住的脸做不出任何表情，说不出任何话语。是你，你在这里。你也愣住，拉着她的手和朋友转身离开。我只见得那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积聚一点，滴碎在地上。原来，最离不开的是我，最不敢相见的也是我。你说这个夏天我们要一起出去旅行，一起卖东西，一起玩耍一起生活。这些一起都没变，只是变了人。我草草抹下脸颊的泪水，将东西胡乱收拾好，离开那个地方。那是一条覆着夕阳，我们走过很多次的路。

       正如你的名字，是一场梦，一场你为我编织了六年的梦。初次见你并无什么印象，在上学的途中，放车子的路上，买东西时的文具店，都有你。为了跟我遇见，你提早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等着，等到我远远地骑车子过来，你大叫着迎上去，一起走学校里那段并不长的路。为了跟我遇见，你提早在夏日午后的大太阳地里打球，见我来了，把球一扔就朝我奔来。你无邪地笑着，依偎在我怀里，你说每次坐上离开这里的火车就会特别放心不下特别难过，因为我在这里。我摸摸你的头发，告诉你有我的地方就是家。你去南京找妈妈，我就开始想你，一天你突然打电话说在广场拜托了一个人给我礼物，让我去取。我四下寻望，却看到远处你拖着疲倦的身子缓缓走来，我惊喜得简直要跳起来，一下子搂过刚下火车还没来得及休息的你，你笑得那么开心。你总是不发脾气，我都被你惯坏，心里的难过苦楚全都倾倒于你。你说两个人不能同时发脾气，不然会伤害感情。可是我那么任性，闭嘴的那个人总是你。你就这么宠着我惯着我，成为我唯一而又骄傲的寄托。你是我最相信的人，仿佛世界毁灭也不害怕因为有你在身边。

       不要离开我，如果你都离开我，我就谁也不相信了。我说。

       我把这些褶皱的时光用针线缝起，织成笼着自己的大衣，安抚心中的严寒。

       把你融进自己的生活，觉得你是最不会也最不可能离开的人。有你在就不害怕，所以曾经也自以为内心强大到不会被得失所伤。可当自己忽略的，觉得最坚定的东西粉碎的时候，一切都毁灭了。所有一切被损坏被剥夺被占有，在我即将高考的日子里，最想不到的事在最想不到的时候发生了。你说我们没有未来。你甚至都没有告别，当我看到你亲切地称呼别人的时候，我只感到头脑嗡地一声，然后怎么也不敢想。我在马路上大哭大喊，在学校里疯狂地给你打电话，没日没夜连续的泪水，却再也惊不动你心中的一丝波澜。仿佛之前那片广袤无尽的森林，琳琅满目的绿色，被一把炽热的火吡吡啵啵化为灰烬。

       我不该这般残相。

       当时间的消磨让人再次平静，我决定要淡出你的生活。结果你猜怎么着，一次聚会上，我心都已经死了的时候，你却开始大哭大叫，说你一点也不爱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分手。你说让我等你，给你时间，我们在一起。当情感的洪闸一下子打开，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地向下流淌。我们在河边抱在一起哭了很久。是一个梦境，夕阳洒下细碎的光投在河面上，无限遥远难过的心情也涌入水川，形成骇人的波涛。你转身用尽全力奔跑，逃出我的视线。我被忽视了的样子，缩小后被暴雨掩埋。可是你还是回来了，朝我伸出了手。我拼命要去抓，不去想任何后果。

       平时的日子里，你不让我联系你，因为你不想跟她吵架。别人问起来，你们怎么又好了，你说因为她不在家。这些未免太过讽刺。我厌恶我反感但是我没有办法不去接受，因为我爱你。我在等，你说让我等。你去别的城市找她，我就开始不安、难过，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意义。我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我会怀念那个因为你而勇敢的自己。怀念那个去从没去过的医院挨个病房找你爸爸的自己。怀念那个独自守在车站哈欠不断挠痒不断的小丫头，凌晨看到你从车站走出来，露出会心的笑。

       可是为什么，你看到我在车站，却并不开心。你说你变了我也变了，你说你还不想离开她，你说你们会去同一所大学过有彼此的生活。那么我呢，我是什么。你不说话。我问你什么时候离开她，你也不说话。你认真地说你觉得有一天会和她分开，但不是现在。可是我输了，我输了你最美好的时光。难过就像空气中凝结的水滴，不断融合、聚拢、膨胀，大到不能负荷。所有的现今与未来都乌云密布，我的世界又开始狂风暴雨。

       其实到最后，每个人都伤痕累累之后，都再无执念去依附这些不切实际的空想。我们都应该明白，你和她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里，不可能不留下半点痕迹，而且你们还会继续。而我经历的痛苦，也是你不曾体味到的。我放下所有的骄傲，拼命付出努力，也换不回当时的我们。到最后才发现现实的非难是无法被浪掷一边，我有心却无力扭转今时的局面。过去的已经被岁月封印，留在那些有你有我的日夜中了。

       我还是如此爱你，焚了心字飞灰却依然想去爱。我要学会在等待的痛苦和煎熬中寻找幸福，因为我无比害怕当答案昭然，我会措手不及。

       我们已经失散了太久，以至于时间都失去了意义。以至于当我要拔足向你奔跑而去，已分不清那是一种回归还是分离。但愿你能洞悉我的沉默，如同我义无反顾地进入你的空寂。

       我们已经失散了太久，落花又回到了枝头，波浪在海洋深处叹息。万象缤纷，万籁俱寂。我们仍不能相见吗？难道还要继续，生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