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老了，对方就是你的命

作者：张利红

到老了，对方就是你的命

（1）

在小区里住久了，经常会遇到这样一对夫妻。男的五十多岁，看着还很年轻，有些温和，又有些俊秀的痕迹。他经常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是他的妻子无疑了。在女人有些皱纹的脸上一眼就能看出当年大美女的风采，只是这张脸是被病魔折磨着的，敷着一层萎靡不振。女人有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眼皮是耷拉着的，偶尔抬一下，眼神暗淡。

女人坐在轮椅上，头歪向一边，嘴角还流着津液。男人总是非常体贴地小心地进电梯，又小心地出电梯，唯恐不小心碰到女人的手或脚。

每逢在电梯里与这对夫妻相遇，我都很主动地站到电梯的边角上以便给他们留出最大的空间。男人每天都要推着女人买菜、散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有时，我坐在家里听到门外“啊啊，啊啊”地喊。我问阿都，那女的在喊啥。

“当然是喊他老头了。”

“噫，久病床前尚无孝子，她老头一定是烦她了，不愿理她了。”

“不是，估计这个女人大小便失禁，男的每天都要去顶楼晒铺盖，他们乘电梯来到最高一层，女人等着，男人上步梯到顶层，女人等的时间长了，就在下面喊。”

“啊啊，啊啊，啊啊……”女人还在喊。一声比一声高，那声音中有很多恐惧，就像一个婴儿突然间丢了妈妈一样。

过了一会儿，喊声停止了，估计是那男人下来了。

男人和女人年轻时不知道是什么情景，如今男人不离不弃，女人完全相依，彼此就是彼此的世界，谁也离不开谁。

“唉唉，等咱们老了估计也是这个样子。”我说。

到老了，对方就是你的命

（2）

四奶伺候四爷整整三十五年，天哪，三十五年，四奶对四爷的恩情简直比四爷的母亲还大呀！

四爷是老革命，老红军，当年上过战场一夜走百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四爷是我们家的英雄，也是那一辈人的骄傲。不幸的是四爷刚升任局长，还没上任一天就病了，双目失明。四奶无奈只好提前退休，离开心爱的讲台，在家专心伺候四爷。从那时起，四奶就是四爷的眼睛，吃喝拉撒自不必说，四奶经常给四爷读报纸，谈时事，以化解四爷的苦闷。这一伺候就是三十五年！

三十五年，四奶连亲戚都很少串，我们结婚时，只好一边打电话一边给二老磕头。

四爷的病愈来愈严重，最后几年，一年都有小半年都在住院。每每住院四奶必亲自料理，晚辈们劝她歇会，生怕把四奶也累垮了。四奶嘴上答应，可还是事事精心。

前几年，八十多岁的四爷终于一病不起，在重症监护室呆了十八天，每天费用过万。子女们的孝心，四奶的期盼终没有抵得过病魔。

四爷去了，葬礼上，四奶由两个女儿搀扶着，痛哭失声，边哭还边念叨着：“你走了，丢下我们娘四个……”当时我就站在四奶的前面，四奶悲伤的气息强烈地冲击着我，让我一振，三十五年了，还没有伺候烦吗？

没有，四奶的生命里已经不能没有四爷的陪伴了。那一年春节，家家团圆，子女亲戚们相继来拜年，好不热闹。四奶一脸的落寞，任由子女们张罗饭菜，再也提不起精神。“今年过年真没劲儿，有你四爷在，我早就忙起来了。”四奶奶完全塌了气，走路也是失魂落魄的。

就如老人们说的：老年夫妻，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一般不超过三年。

几年之后，四奶奶抑郁成疾，随四爷爷去了。

子女们把他们老两口合葬在老家的山上，生他们养他们的故乡，并亲手种下松柏。背后是巍巍大山，前面是悠悠河水，在这山清水秀之地，老两口永远永远地长眠在了一起……

每逢祭祀，我都会在四奶奶和四爷爷的墓前伫立良久。

到老了，对方就是你的命

（3）

在陪儿子读书的日子里，我和阿都聚少离多，也许是年龄一天天变大，也许是距离产生的美，阿都变得越来越温和也越来越体贴。

阿都每次来新乡，我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专门陪阿都逛街、买菜、散步、闲聊。逛街时我们都是手拉手，感受着彼此的亲昵。有时阿都就扮演宫里的小太监，他弯下腰，把我的手托在他的手上，还笑着说：“娘娘，请。”你别说，手被托着还真是很舒服，宫里的娘娘就是会享受。

昨天，阿都想逛宝龙，我们就这样在宝龙里逛了一圈又一圈。到了吃饭的点，我们本想像情侣一样浪漫一把，也吃一些情调，可又一想儿子不在身边，我们怎好独享美食。结果我们走到小吃街，我要了一份黑米粥，阿都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俩包子，一共花了七块钱，了事。

有时我们一起歪在沙发上看同一个手机，戴同一个耳机，他戴左耳我就戴右耳。我们一起听相声，一起看综艺节目，那时光真是美透了！

“咱们这么恩爱，一定是儿子的好榜样哟。”阿都经常说。

当阿都不得不去上班时，他总是恋恋不舍：“老婆，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谁想你啊？”

“嗯……那我不走了。”阿都撒着娇。

“嗯嗯，想你，想你，想你……”

“嗯，这还差不多。”阿都边走边回头。

阿都是个暴脾气，刚结婚的时候，我们谁也不服谁，凡事都要争个高低长短，吵过，打过，甚至于差点离婚。如今已是四十不惑，越来越依恋彼此，越来越离不开彼此，在一起的时候总能体会到彼此的温暖，关系也越来越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不会再埋怨他大手大脚，他也不再嫌我不会做饭，也许再老些，彼此就是彼此的命了吧。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少年夫妻，老来伴。

年轻的夫妻们，都要彼此去珍惜彼此，因为到老了，对方就是你的伴，不离不弃；对方就是你的命，一方走了，另一方就丢了魂儿。

作者单位：河南省获嘉县教师进修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