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春天来的比较晚，四月末五月初，树才见绿草才生。不打石碴了，我的新副业这时候也就开始了。
那是1972年，我正上小学四年级。遵照母亲大人“小子不吃十年闲饭“的旨意，放学后的主要任务不是写作业，而是为家里养的那头小黑猪备食儿——打猪草。放下书包跨起箩头（柳条筐），一路小跑向西滩，拔满一筐苦苣菜，一步一步往家挪。为啥是挪？筐太沉重路太远，人又小力气又没那么大。
一天，在气象站路口遇到了班主任高老师。她下了自行车，扒拉了扒拉我筐里的菜说：
“这带奶子（白浆）的菜兔子也爱吃，你家也养兔？”
吓了我一跳，以为我又犯了什么错误，怯怯地回答：“不养，是喂猪的。”
接着老师又说她家养了两只小兔，上班做饭做家务，根本没有时间拔这么好的草云云。
我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说：“那就给你一些吧，也让我看看你家的小兔子。”
“那太好了，我家就在气象站院里住。”
气象站就在眼前，拐弯就是。筐放在自行车后架上，老师推着车我扶着筐，很快就来到兔子窝前。抓一小把苦苣菜丟进去，两只兔子喜欢坏了，叼起一片菜叶就吃了起来。兔子还没长大，红眼睛，长耳朵，毛绒绒的两团团，吃起草来三瓣嘴一动一动的，超可爱。更有意思的是，一只从地下叼起一叶菜，另一只却不从地上叼，而是从那只嘴里抢，兔嘴对兔嘴，两只兔吃一片菜叶。菜叶在缩短，免嘴在靠近，要贴上时一只一甩头，菜叶断开，再从脚下拣一片，重新开抢。我又发现，兔子吃草只顾抢，好草都踩在了脚下。
老师见我看的专注，问道：
“喜欢兔子？”
“嗯嗯。”我答道。
“等到秋天兔子长大了，下小兔了，你过来抱两只自己养吧。”
求之不得！从此，隔三差五我就给老师家的兔子送草，等待着长大，等待着秋天，等待着我的小兔！
终于等到了那窝兔子满月，小半年的送草、交往，不仅和老师更熟了，跟兔子也熟了。我一点没客气，挑了一只最大的青兔，一只白毛夹杂着黑斑的花兔，抱回了家！我有参与父亲盖凉房的经历，拣了一些半头砖、破木棍，学着父亲的样子，和泥砌墙搭顶，早已盖好了兔子窝，还用破钢筋、破铁丝做了一个活动的网窗，欢迎两只小兔乔迁新居，我可以天天拔草喂我自己的兔子啦。
后来听同学说，我把两只最好的小兔抱走老师后悔了。我没管那套事，我是用辛苦拔草，劳动换取的，又不是白拿。
已到深秋，天渐凉，绿草越来越少，我就去火车站捡发往外地的蔬菜回字白（一种圆形的大白菜）落下的菜叶，兔子吃不了的就用细麻绳串起来吊在房檐下晾晒，以备冬天兔子食用。还准备了垫窝的干草，用捡来的牛皮纸水泥包装袋和破木条子，做了一个挡网窗的纸片，为小兔们冬天挡风御寒。
第二年开春解冻，山坡上长出蒲公英、燕遗（一种带白浆的野草），西滩长出苦苣菜时，两只兔子也长大了。一天，我发现它俩在窝里盗洞？母亲说应该把公兔抓出去另圈了，母兔要生崽了。我给那只大青兔另盖了一个窝，两兔分居。几天后母兔把干草叼进洞里，又把自己肚子上的毛一口一口拽下来送进洞里，这是要生小兔的节奏。母亲说要准备一碗水放在兔窝里，生完小兔它把胎盘全吃掉，口渴了没有水喝会把小兔吃掉的。后来我发现一碗水全被喝光了，洞口也埋的死死的，小兔已经生完了。喂奶的时候它会把洞口打开，出来后又埋上。
过了大约一个月，大兔出洞后留下一个小口，不一会儿，一个小脑袋露了出来，圆圆的两只小眼睛四下张望，我上前一看，它马上缩了回去。这回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静静等候。一只，两只，三只……哎呀妈呀，一共九只！
兔子繁殖很快，喂的好两三个月就能长到收购标准2斤7两，长成了就拿到冷库去卖，秋后最后一批卖出后，我算了一下，辛苦一年收入80多元。最后一窝仅四只，养到年根底下打死吃肉了。不想再养了，太辛苦，它们总坐在草上吃，随便撒尿随便拉屎，粘上屎尿的草它又不吃。拔草、添草、清理兔窝，白天晚上操心，以至于我都参加工作了，还常常作梦，兔子窝忘堵了，急出一身冷汗吓醒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