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住在一座大山顶部,上学要翻越几座大山。快走需要1个时辰。途径9个生产队。
从我家下山,穿过阡陌螺旋的稻田,再翻过山脊就是8队的张婶家了。家有两儿,大的叫金宝,小的叫银宝。金宝很少碰到,一直在外务工,银宝长我5岁,平时放牛没少在一起,所以还算熟络。
张婶家有2间屋,对着山脊的是住房,地势稍高,门前有块水泥坝。坝子边沿立了四根松柱作支撑,顶上铺了厚厚的柴草遮雨,这是一个牛圈。
我上学的路就从牛圈旁经过,路径逼仄,晴天蝇虫乱舞,雨天则渗如滴漏,掺杂着平时积累的牛粪,必须掩鼻提裤加跳跃急速穿过。
张婶常年穿着靛蓝百衲衣,脚上的胶鞋看是洗过无数次,泛白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平时说话声音清脆,音量合适。眼角鱼尾纹像岁月故意拉长了雕刻,细而长,脸上却少有皱纹,笑起来蔼然可亲。
如果天气好,上学时定会碰到张婶端着饭碗坐在水泥坝的官帽椅上,看有行人经过,便站起来搭茬寒暄,兴起时还借着筷子做些比划,端着饭碗的左手也跟随摆动,看起来很是娴熟。
我碰见了自然是要打招呼的,那时还没“早安”这种洋气的词语,必须扯长脖子喊一声“张嫂,吃饭了吗?”才顶事。
我生性腼腆,话不多,又加上经常遇见,早已忘记其他问候语了。以前还会问“在做什么呀?”“你家的牛好大哟”一些东拉西扯的话。对方回答“吃了,你呢?”或者“是的呢”,对话戛然而止,尴尬收场,微笑示意后继续上学,心里咯噔跳两下,然后深吸口气,总算路过这里了。
如果路上遇见其他不太熟的人,自然也是这句话撑场,但声音会更敞亮一些,心里底气十足。
但成天跟张婶磕头碰脑的,心里就会直犯咕哝,实在没话可说了呀。何况我害羞也是出了名的,十里八乡都是知道的,刚好这里又是上学必经之路,抬头望青天装作没看见也不是我的性格。
如果恰巧路过那里,看见张婶离我还有一段距离,我就会加快步伐,速速离去,虽走很远了,有时背后还会荡漾而来“小妙,上学啦!”我羞嗒嗒转过脸回到“是的哩。”脚下步伐更加急促了。
所以,每次快到山坡时,便不由自主放慢脚步,巴头探脑一番,看有没张婶身影。如果在,便整理下喉咙,以便等下打招呼显得自然;如果不在,就埋头故作思考,三步作两步,麻利走过,生怕背后又会传来声音。
一来二去,张婶就会对村里邻舍的说我很懂礼貌,就是男孩家家的,太害羞了。自然也是传到了我母亲那里。我母亲对我心性了解,常说“我家归里包堆就这崽是这样,也是奇怪”予以搪塞。然后转过来数落我要大方点,我闷回“我又不讨嫌”。
10岁时我家搬到镇上去了,学校离家不远,10几分钟就到。上学路上也不再像以前会咯噔两下,而且镇上人多,也没人注意我。
就算有熟人打招呼,同路的小朋友多,也能从容应对,招呼语也不在局限于“吃饭了吗?”
岁月其徂,那句话伴随着我的羞涩,从畎亩阡陌到亲戚友人,从张婶到王叔,时至今日,还不能忘却。当初的脸红耳热,如今看来,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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