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男神

作者: 杂果铺子 | 来源:发表于2023-12-22 17:01 被阅读0次

    (本文为飞鸟集中国文学史“穿越/古风”主题作业。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我来到黄河边的城市郑州培训学习结束后,顺便请了几天假到周边的名胜古迹去拜访一下。郑州附近的古迹很多,到古都洛阳也近,比如黄帝故里、少林寺、龙冈石窟等。稍远一点的是焦作县云台山,所以我去云台山游玩准备了一整天时间。

    车子一路沿着中华民族的摇篮—黄河两岸的公路行驶,处处能看到灿烂古老的文化。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汽车开到了云台山的半山腰,我一下子就被它的峻险、秀丽和暗红色丹霞地貌吸引了。此地随时可以看见飞流直下的小瀑布,又有无数绿意葱葱的小树林、竹林。还有很多深深的沟壑峡谷。虽然是炎炎夏日,山上却感觉异常凉快清爽,难怪魏晋时期著名的竹林七贤经常来这里活动(还有一个原因是汉献帝刘协被曹丕贬为山阳公后软禁在这边,他抛弃帝王之尊与普通百姓在此过着躬耕田牧的生活)。

    翻山越岭几经曲折,我来到云台山的百家岩,想找一些古代圣贤的遗迹。只见眼前出现一大片竹林,满眼绿色,简直是绿叶的海洋,翠竹根根挺拔向上,让人想到了正直不屈的意志。一条小溪流缓缓穿过竹林,两岸有几间后人重新搭建的茅舍木房,其中一间屋子的墙上挂着一块铭牌,上书四个遒劲大字:嵇康故居。几个游客正在屋前拍照留念。

    我正看得出神,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眼前的人与物模糊不清,好像进入了朦胧的黄昏。紧接着一阵大风吹来,整个竹林呼呼作响,天空电光雷闪,我以为暴风骤雨就要来临,摇摇欲坠的我赶紧抱住一根大竹子。没想到大约过了两分钟,周围的一切又恢复到阳光明媚的白天。这时竹林远去了,前面山路边出现一间茅棚,里面传来“叮当、叮当”的金属撞击声,我循声走过去,看见茅屋前有两个男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打铁,铁锤与钳子碰撞之处,火光四溅。

    那位潇洒挥舞着铁锤的男人身材魁梧(大概有一米八八),他俊朗的五官端正英气逼人。只见他长发飘逸、左右开弓,光着膀子汗水流向他健壮的胸肌。另一位抓钳子的男人很瘦,下巴尖尖的鼻子高高的,头发用毛巾束紧打了一个结。他双手用铁钳夹住那烧红的铁块,旁边有一堆木柴在泥塑的炉子里燃烧。他们俩都穿着古汉代的长布衫,看样子正在锻造一件铁器。

    我停下来看到了自己的脚竟然换上了草鞋,衣服也变成了跟眼前两个男人一样的宽袖长领汉服。我大吃一惊:莫非我穿越回去了三国之后的魏晋时期?

    看见有人过来观看,他们马上停下来将铁器放入水中淬火,高个子用布巾擦了擦脸然后看了我一眼。我马上想起了各种史书上对嵇康的记载就是这个样子。

    我走上去双手作揖对高个子帅男人说:“请问先生大名可是嵇康?”

    他也礼貌地双手作揖回答:“在下正是嵇康,请问先生您是?”

    我不想暴露出我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去的人,就如此回答:“久闻先生大名,久仰先生的高风亮节。鄙人是在洛阳城里求学的一介书生刘忠,特意过来云台山想一睹先生的风采。”

    我想我这次是千年一遇,竟然意外地看到了魏晋时期知识青年崇拜的偶像,琴棋书画诗词作文打铁样样精通,他还是魏武帝曹操的孙女婿呢,够厉害吧。

    嵇康说:“刘先生客气了,我嵇康才疏学浅,只恨如今朝廷奸臣当道,天子蒙尘,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下难以报效国家,匡复汉室,只好跟一帮志同道合的贤人雅士归隐山林。客人请坐请坐,我这有杜康老酒,不妨痛饮一杯。”

    这时那个瘦男子手上抱着一大坛酒从屋里出来,在门前的石头桌子上利索地摆放好酒盏酒杯,我看着这青铜铁做的酒杯,个个雕花精致,不住赞叹起来:“真漂亮的酒器,拿它喝酒真是一种享受啊。”我自言自语说起了大文豪苏轼那句表扬嵇康的话:读书本自比嵇锻,学剑要须问曹蔗。果然名不虚传啊!

    “忠兄说啥呢,还有这样的说法?这些酒器都是我们自己打造的。”嵇康当然不知道后世宋朝苏轼对他的评论。他接着介绍他身边打铁伙伴,“这位兄弟是刘伶,是我们这里的老二,名篇《酒得颂》的作者,他诗词写得好,喝起酒来没有对手,外号叫刘酒仙,你听过他在酒缸里醉醺醺地睡了两天两夜的事没有?”嵇康对我眨了眨眼,微笑着问我。

    我笑着说没有,我只晓得他经常为了喝酒跟妻妾吵架,这时我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嵇康那发达的胸肌腹肌,太吸引人了。

    “老大,你就别说我的丑事了,赶快叫这位刘先生刘本家一起来喝酒,咱们一醉方休。”瘦刘伶笑了笑说。

    “刘伶你莫称我老大,山涛才是我们的老大,只可惜他在官府做事,身不由己,不能随叫随到啊。”嵇康感叹道。

    “你是我们心中的老大,山涛是我们生活中的老大,这样说对了吧?”刘伶一边说一边开始倒酒了。

    我将随身带来的布袋子放桌上一摆,拿出一大块腊牛肉说:“这是我在城里买的土特产,洛阳腊黄牛肉,本来准备带回家去,现在刚好可以用来大家下酒。”

    “美哉,美哉!有此酒肉,天下美食,夫复何求!”刘伶高兴得大喊道。

    于是我们三人坐下来开始推杯换盏,你一杯我一杯互相敬酒,不时评论一下当今的天下豪杰、乱臣贼子。

    “猛虎一杯山中醉,蛟龙两盏海底眠。”我不由自主地念起那句跟刘伶有关的诗句来。

    “刘兄休得笑我,明日我将再写一副对联给你。来,酒逢知己千杯少。”刘伶喝得发热了,对我做了个敬酒的手势,一饮而尽。

    “哥,我回来了。好香的酒啊,家里来客人了吗?”我们正喝得开心,突然看见一位扎着头巾、挎着布袋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进来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这里年龄最小的兄弟王戎,这位是洛阳过来求学的刘忠。”嵇康热情地给我俩做介绍。

    “久闻你的大名,年少成才得志,你一位神童啊。”我佩服这位竹林七贤里最小的兄弟,继续对王戎说:“我知道你的一些事,你听我说,看看对不对?”我开始背诵《世说新语》里面的句子: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儿游。看道边李树多子,折枝,诸儿竞走取之,唯戎不动。人问之,答曰:树在道旁而多子,此必苦李。众取之,信然。

    “哈哈哈,那是我儿时发生的事,你记得那么清楚。路边的李子长得这么好,却没有人摘,味道肯定不好吃啦。这也算是我的聪明之举啊?”王戎哈哈大笑,谦虚地说。

    “对啊,说明你不会随波逐流,这么小就会独立思考呢。”我继续接王戎的话跟他开玩笑,“我还知道,卿卿我我这个词,就是从你和妻子的恩爱戏称对话中产生的。”

    “哈哈哈,羞死人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不提了。来来来,忠兄喝酒,这是刘伶带来的好酒,也谢谢你的腊牛肉!”王戎端起酒杯说。

    我突然想起书上记载王戎老年之后,“卖果去核”(担心别人会得到种子)成了中国古代葛朗台的故事,算了不说了,对人礼貌一点。

    “各位朋友今天有缘在此相聚,在下抚琴弹奏一首独门乐曲《广陵散》,愿为各位助兴!”嵇康抱出他的凤尾琴置于石台️上,端坐在一张石板凳上,十只细长的手指开始抚琴。

    清风徐来,琴声响起,一会儿是高山流水,一会儿是春暖花开,一会儿高昂激越,一会儿如诉如泣……我们几个听得如痴如醉,今天终于听到了这首失传的千古绝唱。王戎借这酒性开始拔剑起舞助兴,刀光剑影中伴随着斩下的树叶四处飞扬。

    刘伶越喝越高兴,好像有点醉了,他半躺靠在门口一颗树上,一边喝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竟然兴奋地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光。我看得目瞪口呆,他居然如此“放肆”和不拘礼节。

    这时王戎看见了我尴尬的表情,连忙解释说:“你见多了就不会奇怪,在这种没有外人的场合,刘伶习惯喝酒多了就要脱衣服,他觉得更爽。有一次那些循规蹈矩的官府人去朝廷告他,说他破坏名教,有损礼法有伤风化。刘伶却大言不惭,他傲然地说: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裤衣。诸君何为入我衣裤中?”

    这等豪迈气概,这等妙语连珠,让我听后忍俊不禁。

    “有客人到,准备迎接。”随着远处一声吆喝和路上咕噜咕噜的马车声,琴声戛然而止。

    嵇康一看来人的架势知道是官府的人来了,马上走到树下轮起大铁锤继续打铁。

    “是钟会来了,也许又要请嵇康哥哥出去做官了,上次他来找嵇康哥请教修改他的《四本轮》,丢下稿子就走了。”王戎对我说了一句,起身上前迎客。

    我知道王戎善于打圆场,也愿意为朝廷做事。

    钟会是谁?我想起了他好像是个大人物。他身出身名门,父亲是曹魏的朝廷大臣、大书法家钟繇。他十九岁入仕,为秘书郎,三年后又升为尚书郎,二十九岁就被司马昭封为关内侯,活脱脱一个天才级的“政治人物”。

    只见一位戴着平顶帽子、五十开外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出来,他胡子花白精神矍铄一副教书先生模样,度着方步慢慢走到火炉旁边。

    “钟大人光临寒舍,请坐请坐。”王戎上来招呼说。

    这时刘伶好像酒醒了,看见钟会来了连忙站起来弯腰鞠躬大喊一声:“钟大人失迎了,有空请坐下来喝几杯好酒。”

    “诸位贤才不必客气了,我今天受朝廷之命,过来看看嵇康有没有空。”钟会径直向嵇康走去,他期待着嵇康的热情回应。

    “叮当、叮当”,打铁声坚定有序,这就是嵇康对他的滚烫回应,嵇康继续在大树下认真“锻铁”。炉火熊熊燃烧,好像代表他内心对当局统治者的不满。嵇康手起锤落,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此刻我真替嵇康着急呀。

    只见钟会摇了摇头,自己觉得讨个无趣,于是悻悻地决定要离开。

    可是嵇康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他问钟会:“君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钟会马上转身走向马车,恼怒回答:“吾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我们旁边几个人马上感觉到了钟会心中的愤怒不满,他对这次造访觉得丢了面子,一定在心中深深记上一仇。因此钟会回去后在司马昭面前说嵇康想打造兵器谋反。

    我知道司马昭想拉拢嵇康,但嵇康在当时的政治斗争中倾向汉皇室一边,对于司马氏采取不合作态度,后来又因为吕安一案牵涉进去,最终年纪轻轻就被杀害。

    想到这里,我想赶快到钟会面前给嵇康补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在钟会关车门的一瞬间,我对他说:“钟大人,嵇康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他不是跟你过不去,你听我解释……”

    “驾、驾驾,走!”马夫的鞭子一挥,车子开始跑起来了。

    “钟大人,你停一下……”我在钟会马车后面不停地奔跑大喊,因为这事关系到嵇康的生死。可是钟会的马车速度越来越快……

    我喊着喊着突然醒了,古人马车都不见了。眼前出现的是竹林和来来往往拍照的游客,原来我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刚才看见的人和事恍如隔世,就像做了一场梦。嵇康的性格决定了他悲壮的命运,而精神上对普通人的超越又成就了他人格的魅力。

    感谢云台山让我幸目睹了男神的风采。

    因错失了一次拯救嵇康的机会,我内心愧疚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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