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孤单

作者: 慈阙奚 | 来源:发表于2018-10-05 21:44 被阅读265次

    我换上一条干净的牛仔裤。对于那条已穿上近一月的牛仔裤,我把它泡进水里,直至水不是水,我想我才会换上另一盆水洗净它,给它一个重生的机会,同时也会给它一个重生的理由——我舍不得扔它,因为没多余的钱。

    韩凡约我四点见面。在我们大学的那条步行街上。我换上一条干净的牛仔裤,洗了头,剃了爬满脸的胡须。我“视察”自己一遍,满意地对着已积上灰的镜子,微微一笑。我关掉已近一月没写出一个字的文档;关上电脑;关上门,踏踏实实地走出门外。

    我们大学的那条步行街和我上大学时一样,从不失热闹的模样,来往的人群大多是学生,他们三五成群、一对一对的恋人情侣、也有独自一人伴随着这寒风。我老远处就看见韩凡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我们从前常去的咖啡馆门前。他还是没变,手里爱拿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距离上次见面,是半年前。我们毕业一年,我还居无定所的到处乱跑,租着廉价的房子,坚持着自己卑微的梦想。韩凡通过一年的努力已经成为公司的主管,过着体面的生活。他劝我找份工作,先稳定自己的生活,再继续追逐自己的梦想也不迟。当时的我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认定了自己这辈子只与文字为生,磕磕绊绊也要和文字共处一世。我依旧住着租来的廉价房子,每天抱着电脑,敲击着键盘,把自己内心的东西转换成文字。我认为那样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即使不太风光,我仍然开心。韩凡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初中便是同学,高中,大学我们默契的都考进同一所学校,我们从未想过,我们认识这12年就那么悄然无息地来了,来的毫无准备。半年前韩凡也是在这样的午后,他让我好好准备一下,他会来接我去一个地方。我和今天一样,换了件牛仔裤与外衣,关上了电脑,在出租房的交叉路口等待着韩凡,我习惯这样的等待,我们彼此等待着12年,在彼此的交叉路口,向他招一招手,以防他无心的错过。韩凡那天带我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让我充满了慌张与恐惧,我问韩凡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允许就带我来面试?他说我不能在耗下去了。韩凡是我最好的朋友,好到一些事情可以为我做决定,但这件事不可以。我没有接受韩凡动用关系为我争取来的面试机会,一个体面的工作岗位,因为我的执着,我没犹豫的拒绝了他,没有给他任何的面子。也是从那以后,一直到今天,这是韩凡第一次找我。那天晚上,韩凡到我的出租房里,砸了我所有的东西,骂了所有难听的脏话,也说了一些决绝的话语,也许我真的让他失望,那个时候,他也令我失望,那时的我认定他不尊重我。那晚,他走出我的出租房,就再也没回来过,也没有联系我,我们就像失了联,谁也没去找过谁。当韩凡在半年后的今天约我的时候,我的手机通话列表里出现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时,我莫名的留下眼泪,我换上干净的牛仔裤,关掉电脑,去赴一场迟到半年的约。

    我老远处就看见韩凡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我们从前常去的咖啡馆门前。他在等着我,而我决定去赴约。我从背后拍了他,他的笑我已快忘掉。就那么一笑,过去的种种回忆又都回到脑海中。好久不见,雨阳。好久不见。我们像一对闹过矛盾的情侣,在偶然的机会冰释前嫌,在黄昏后的微风中,彼此对着彼此笑着。我承认那样的场面很唯美,我也被晃到了。“要不要进去坐坐”?我指了指咖啡馆。韩凡点点头。我们坐下,韩凡对服务员说:“我要一杯拿铁他要一杯卡布奇诺”。这样的场面,这样的语气始终都没有变。我在这读了四年大学,每次来的时候,韩凡都会这样对服务员说。“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没,卡布奇诺还可以吗?”韩凡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当然,不瞒你说,我好久没有喝咖啡了”。我笑着说。“我也是,和你不见的这半年我也没有去过咖啡馆,以前都是陪你一起来喝咖啡的,你喝咖啡有一种文艺气息,我嘛,喝咖啡和喝水没什么区别,所以我走了之后,也没有喝过咖啡”。韩凡带着笑平淡着说道。我带有感动夹杂着抱歉的眼神看着他,他低着头,我看着低着头的他,像在解读一本新风格的小说。

    这半年过得还好吗?他抬起头,看着我

    还好,你呢

    我也是。对了,我在杂志上看到你写的小说了。写的真好,我为你骄傲。

    这半年也就做了那么一件有意义的事了。写的小说能通过审核发表;写的诗,能够鼓动他人及感动自己。每当我快在这座城市撑不下去的时候,我总已这件事来激励我自己,我相信我会越来越好的,至少我的精神会越来越好。我笑着说到一半却突然没有了底气,停顿片刻便又强颜欢笑努力地说完。

    韩凡始终笑着看我,也许他看穿了我,也许我的慌张让他看出了端倪。说实话,我过得很不好,但我不想让他知道,也许我是想让他知道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决定。但他的笑让我坐立不安,我心里莫名的紧张,像半年前坐在我面前的面试官,我紧张的夺门而出,谁也没有在乎,那样的洒脱我想我这一生也就那么一次。

    雨阳……

    嗯?

    对不起,对于上次那件事……

    呵,还记着呢?我早忘了。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拘谨了?

    如果你没有在意,你为什么半年都不联系我?你分明在记恨我,这一切我都懂。

    没有

    听我说完,雨阳。我还知道,如果我不联系你,你这辈子都不会理我的。以我对你的理解,你做的到。起初,我也很生气,我生气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虽说有些事情做的缺乏理性,但始终是为了你好。有时我觉得你的一些优点恰恰都是你生活上的缺点,致命的缺点。可我呢?我也是自以为在和你的关系中,我做到了完美,可惜不是。我也是在近期发现在我和你的关系中,我有很多的缺陷,所以我愿意跨出这一步,联系你。也许你也早就知道了,但你什么也不说,你只会把所有的事埋藏在心底,苦自己受,怨自己承担。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不问,但问题还在,伤害也在。

    韩凡,往事已经是过往了,何必再提

    如果不提?你会跨出心理的那到坎吗?我知道你会说“会的”。韩凡打断正要开口的我,接着说:“可你的心还在默默的承受着,还在那到坎边缘来回的徘徊,那种煎熬,我体会过,所以我不想再让你煎熬”。

    我写的每一部作品都来自于生活。有些故事它也是取材于生活中真实的故事。我知道你说这些的言外之意。有些事情,我比你看的开。我不会像你看到的那篇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在人际关系中来回踱步,有在徘徊之中,受着煎熬,最终走向死亡……那只是我设计的一个故事趋向。如果我看不开,我想我也写不出这样苦难中在夹杂中未来曙光的文字。

    不知说到那里?哪句话?在一阵的沉默之后,我们都笑了。似乎这个笑把之前的所有都冲淡了。说实话,我说的模棱两口,韩凡听的也迷迷糊糊,但不知我们怎么就心有灵犀的笑了,也许都在笑彼此的傻,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情,模糊要比清晰好的多。

    后来,没过多久。韩凡通过电话告诉我,他离开了这做城。他对我说,我仍是他韩凡这生最珍重的朋友。他在电话那头夹杂着上海的风,轻声的对我说:雨阳,我相信并坚信你是一个好作家。你会写出优秀的小说,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好的故事,拥有一个好故事的人,往往写出来的作品都是震撼人心的”。我在电话这头,听着电话那头,来自繁华都市上海的声音,夹杂着上海独有的风声,那风声让我落泪。

    自韩凡约我的那天起,我没有写出一部像样的东西出来,我每天在打字、删减的过程中来回穿梭,直至我没有力气,直至我无力地躺在床上流下无力的泪水。那天晚上回来后,我换下那盆我原以为黑透但却未黑的水,洗净了那条穿上近一月的牛子裤。它晾在阳台上,水一滴一滴的流下,岁月在一滴一滴的流逝,我终于相信,信仰敌不过现实。但我仍然麻痹自己……

    走进“Blue secret”是在我像现实妥协的最后一刻挣扎。我愿这混沌的生活给我带来混沌的思想,我害怕这种日子——日子混沌,思想却为清新。那种痛苦刻在心中,日日折磨着我自己。我一杯一杯啤酒灌着自己,让自己在迷糊中创造自己。可我的心总是那样的固执,无论怎样灌自己,迷糊都随着尿液赴之厕所。直至我在“Blue secret”遇见她,遇见她后,我唯有的一些迷糊也没了。她的身姿在舞池里摆动,我以为我醉了,在这种时刻想到她。可惜并不是那样,我没醉。我明白我的大脑还保持万分清醒,她就是她,没有变。只是她站在舞池里的样子让我不认识她,我宁愿她不是她,至少给我留个完美的印象。我确定是她了。因为她也看见我了,她在随身摆动的一个间隙看见正注视着她的我。我一个慌张,弄洒了杯中的酒。我看见她笑了,她也许在笑我的慌张,也许在笑我的各种傻,那笑让我浑身不自在,她就静静地站在慌乱中的舞池里,看着我慌乱地“逃走”。我为什么要逃走?我自己也给不了我自己答案。

    我躺在我自己的床上。我想我没有醉,那个人应该是她。至少我还知道我走进“Blue secret”的目的。我希望我能在Blue secret获得一些灵感,好让我解决温饱,至少不那么快像现实妥协。很显然,有些事情触动了我,它能不能改变我,我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我急于想知Blue secret里的那个她是不是她。我想我该是醉了,思想也是模糊了。努力想她叫什么名字却想不出,只知道她是我深爱过的女子。我翻出她的照片,我肯定那就是她,她的眼睛骗不了我,她有一双干净的眼睛,即使是在Blue secret那样浑噩的地方仍遮蔽不了她那双干净的眼睛。是她,是她……我呢喃道。眼泪忍不住跑了出来。我在眼泪的倒影中看见了她。在梦中我却始终找不着她……

    我很不情愿的醒了。同我一起醒的还有回忆与泪腺,一想到她我的泪就忍不住跑出来。我爱她,可我对她的爱却无能为力,只能当做饭后点心慢慢品尝。我一般不敢想她,想她的时候我会拿出当初写诗的笔记本。那上面有她的笔记,她在扉页写满了她的签名,她说如果有一天我出名了,她也沾沾喜气。我拿出笔记本,上面有她的签名——程晓汀。我终于想起她的名字,那个压在我心底不敢触碰的名字,唯独把她的名字忘掉,其他什么也忘不了……

    走到巷子尽头突然起风了。起风对于这个季节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虽然我早已想不起此时的季节,凭着经验去猜测这是个凄凉的冬季。我不太喜欢分明的四季,因为我不喜欢寒冷与炎热。也不喜欢生活中清晰的事情,什么都透明的摆在我眼前,我会压抑,可现实是管不了那么多,摆在眼前的都是让你在生活总中喘息的越来越费劲。那晚遇见她后,我又多次的走进“Blue secret”只为遇见她,可惜一次也没有。写关于她的故事,总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在梦幻与现实中来回踱步。韩凡的电话中提到上海的冬天有点变了味,没有我们北方家乡冬天那样的纯正。现在的冬天,寒冷的不是天气而是人心。人心冷了,又能用什么东西温暖呢?此刻的我,心也是冷的,但冷的毫无理由。我就这样狼狈的生活着,一口一口喘着气,步子一步一步沉重。交不出稿子的我已经没有能力再走进Blue secret,尽管我一次次的告诉自己,走进Blue secret只是为了我自己,我希望自己混沌不要醒来。但我还是很想再遇见她。手机通讯里仍有她的号码,如若她没换号的话,我仍可以联系她。但我内心里的复杂像被打了死结解不开。

    我在一家露天烧烤摊坐下,点了几瓶啤酒,一些食物。我和她以及我们的朋友也在撸串喝啤酒最后一次谈理想,畅人生。她拿着啤酒倚靠在椅子旁畅谈以后生活的样子仍留在我脑海。她拿着啤酒,微风吹乱她的发,她在风中露出的笑,这些都可能是上天的恩赐。“我呢,没有什么大志向。我只愿和如风过上幸福的生活”。她在温暖的风中幸福的说着,我随着人流尖叫鼓掌,她是值得拥有幸福的,我流着泪对自己说。

    有些事情来了是不会提前和你打招呼的,不管你愿不愿接受你都得接受。我在离开烧烤摊的时候,我被人叫住。我转身,昏昏的脑袋还没有辨认出是谁。“时雨阳真的是你哎”。那个声音好熟悉,那一霎我以为是她,可惜不是。是雅婷。我的大学同学,也是她的朋友。只是毕业后,她回家乡发展,我们也就再也没见面,也很少联系。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呆呆的站在那儿,被酒精麻醉过后脸上出现红晕。她突然笑了起来,我结结巴巴的不知在说什么。“雅婷,是你……你……”

    你怎么会独自喝起闷酒?她脸上的疑惑很明显。她也没有等我回答就匆忙的说:雨阳,我出来帮晓汀买吃的,我要回去了,我们改天要聚聚。她很着急的走了,又匆忙的回过头来问“你还好吗?可以独自回家吗?”我说可以。随之说了拜拜。雅婷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在回家的路上不断嘀咕着:雅婷,晓汀,雅婷,……晓汀?我的脑袋似乎一下子清醒起来。小汀,是她吗?是她程晓汀吗?风一阵一阵灌进我的脑袋里,把醉酒的意识全部赶走。而我呆呆地站在冷风中一时不知所措。我走进我的小窝里,找出有关她的照片,眼泪又夺眶而出。电脑上显示着关于她却未写完的故事,我泪眼婆娑看着显示屏上的文字,属于她的故事,该如何用文字来描述,她的特质与特性只有从她的灵魂上体现的出,文字压根不可以,不可以……

    雅婷的电话如期的来了,在酒后的第三天,雅婷的电话让我的三天萎靡不振终于清醒起来。我换上干净的牛仔裤,找出当初我们一起演舞台剧时她为我买的帽子。我演青年毛泽东,晓汀演青年杨开慧。他说:我戴上她买的帽子很像那个时代的人,一脸书生气又带着满腔热血。那场离别的戏,我紧紧的抱住她,流下了眼泪。她说我报的太紧了,就真的像生死离别,她还问我的眼泪太真了,是如何做到的?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答案。我把那个拥抱当作一次离别也是一次机会,我想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这样拥抱她,把她拥在怀里,我的心就在她的耳边,我愿她听的见我所想,可惜她听不见。她离开怀抱时,我的手上留下她的发,既然我留不住她,就留下她的发,那上面也有她的灵魂。每当特别想她的时候,我就拿出那根发,看着她,我仍感觉那次拥抱的余温还在,我对她的爱也就还在。有些东西你是如此的珍惜,但如果不是你的,你留不住。毕业搬家的时候,我在我的小窝里就再也找不到她的发,无论我多么努力、多么细心的寻找,她的发终究不在了,那我对她的爱是不是也随之消逝?我选择了相信。我选择了慢慢忘记,我以为我忘记了属于她的一切,到后来才发现我在欺骗我自己……

    走出屋子才发现真的很冷。我搓了搓手,继续前行。雅婷约在我们大学中文系教学楼见面,我在去的路上我想她是一个人去还是和她的如风一同去?完全没有想为什么是在中文系见面?如果如风也在,我会不会觉得约束?即使他不在我又能如何?我的心就在因为这件不是事儿的事不断地打结。我已悄然生息地来到中文系教学楼的楼下,看着中文系三个字,回忆又如一阵风没有防备的袭来。就在这儿,多年前在这中文系三字下面我的导师问我为什么要学中文?我说:我想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我的导师回答我:"学中文只是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我想它会让你失望"。事实也正如导师所说那样,我学中文未必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这两者看似有莫大的关联可它们终究是两者,文学是文学,作家归作家;一码归一码。现在我才算明白,所学的知识只是一件辅助器材,真正的灵魂是自己的心来铸就的。雅婷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向我招手,我随之上去。这个时候,学校虽未放假,但寒冷的天气会压倒很多学生滞留在藏有余温的被窝。何况周末,学校更是静谧。阳台桌子上摆满了零食还有酒。雅婷倚靠护栏,她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我看见她的时候正所谓她也看见我了,我们同时的笑了,似乎默契从未消减。我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想问上次在Blue secret的是不是她?接着问她过得是否好?可我为了理性我都一一忍住了。她带着危险坐在带着风的阳光下,那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零食袋子被吹的哗哗响,她的微笑却定格在脸上……

    好久不见,雨阳。她开口说话了。一旁的雅婷手撕零食袋的声音让我直想喊停,可我忍住了。同时忍住的还有我听见这久违的声音的激动之情。

    真的是好久没见了。我看着她,她的笑没有变。

    其实,我们这中间见过一次,在Blue secret。我当时也在疑惑那是不是你,我想应该不是你,你不会去那种地方。可我最终确认是你,因为你的回眸。我想你也是在疑惑那是不是我吧?她安静的说道。

    我突然觉得阳光如此刺眼,风没有吹乱它的光线。Blue secret遇见的真的是她,可我有太多的疑惑,我想弄明白,可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弄不明白。我勉强的笑了一下,“我想我一定是幻觉,正如你所想的我也是想晓汀是不会出现在这的”。

    是我,你会失望吗

    不知道,这世上变数太多,我早已没有辨识的能力。毕业以来,我常常窝在我的出租屋里写小说。外面的世界我知道的不多,也许我都没有辨识的权利了。她低头笑着说:"我们都一样"。雅婷,从护栏侧过头来说"你们可不一样了吗?都是作家"。我疑惑地看着她,她低头笑着,随后起身站在雅婷的身旁。我疑惑的还有她那隆起的小腹。她倚靠在栏杆上,阳光抚摸她的脸,她微闭双眼对我说:“我在抢你饭碗呢,不自量力的拿起笔杆写小说了”她和雅婷都笑了。她似乎在自嘲,而我听不出什么其他的意思,我的双眼紧盯着她的小腹,脑海里出现了乱七八糟的画面,乱的我始终没有看清清楚的一面。她和雅婷都停住笑了,也都看着紧盯着她的我。她抚摸她的小腹说:“我肚子里藏着一个秘密,你知道吗?我为了这个秘密辞职了,我选择隐藏这个秘密,可我怕有一天我会突然消失或失忆,我觉得我应该把这个秘密记录下来”。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离开小腹,我像是一个听故事的人,沉醉在故事的余味中,却忽略了故事的本身。她和雅婷一个眼神的互动,雅婷的安慰我清楚地读到的。我在想,她和如风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她和如风本就应该这种程度,顺其自然也该到这了吧。我该祝福的,我该坦然的。我站在她们两人之间,倚靠着栏杆。大学时期我们也常这样,那个时候我们有聊不完的话,没有限制。我有很多事想问个明白,关于她,关于如风。我也是明明白白的,有些事情不能捅破……

    事情来的突然,处理的必会粗糙。我喜欢把故事写的粗糙,留有余味。那个午后的阳光真是温暖,很久没有那么安逸的享受冬日的阳光了,说不出的美感。回来后,心里总有恐慌的状态,做什么都不太自在。连敲击键盘的双手都显得如此无力,文字也更是软绵绵的,着实让人讨厌。几天后,雅婷再次约我,在我小窝附近的咖啡馆。我平时很少出来喝咖啡,因为条件不允许。我对咖啡馆开始陌生,进去后开始有当初初次进入咖啡馆的那种恐慌感觉。坐在那儿的只有雅婷,我以为她也会随之而来,可她没有。雅婷和韩凡一样都是为我点了卡布奇诺。至于为什么?我没有去问,我想我问不出我要的答案。雅婷也是变了。变得成熟了,也许和她的职业有关。毕业后她回家乡成为一名教师,为人师表确实需要端庄稳重,只不过我还是喜欢大学的那个她,天真、率真、认真。两年多了,有些东西没了,有些东西却莫名的增加了。雅婷明天要回去了,学校给的假期已经结束了。她和我聊了许多事情,唯独不聊她。在即将分离的时候她嘱托我:没事的时候去看看晓汀,替我照顾好她"。雅婷没有给我问为什么的机会,转身离去后她的背影似曾相识。

    我在想,程晓汀需要我照顾吗?她有季如风。可我又想,雅婷这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至于合不合理谁又去追究它呢。雅婷走的那天,我躲在我的小窝里写下很多故事,关于我们的趣事,那种“趣味”夹杂着酸甜苦辣,每个人都要经历着这复杂的一段。

    晓静说她开始写作,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些时候我们为了一些人或一些事会做一些你以前都不会想的事。晓汀虽说是学中文的,但她从未把志向定在写作上,她喜欢办公室的生活。毕业后她在外企成为白领。在她喜欢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那种生活是她学生时代向往的,她也做到了。可她现在又放弃了,为了她的孩子,也许还有其他,我并不知道。我很想看她的文字,我想从她的文字中看出她的心声,我想从她的文字中找出我的影子。会有我吗?我只问我自己。我给她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她声音显的无力。我跑到她的住所,她跪在床边,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流。她努力的想站起来,可她不能。我走进她的小屋,我本以为她会过得很好,至少她还有如风。可惜不是,我走进她的屋子里,我的直觉告诉我她过得不好。我扶起她,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中的痛苦与欣慰同时迸发出来。电脑显示屏里是她正在进行中的小说,她的汗滴在我的额头,顺着耳朵划入脸颊如我的泪。她不愿去医院,她说休息一会儿便好。我环视屋里的环境,一张床,一张办公桌,一扇窗。她躲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孕育着一个生命,没有人知道她这样做的理由。我看着她的脸,她脸上的痛苦还没有消失,汗水及泪水打湿了她前额的发。我看着她,我把想问的,努力用眼神告诉她,她看着我,她的眼神里充满拒绝。我选择什么都不知道,我选择相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礼物,和谁都没有关系。她最终还是去了医院,医生把我当成孩子的父亲,狠狠地批评了我,不注意孕妇营养。我再回头看看她,才发现她的脸又黄又白。她挽着我走出医院。我说:“刚刚医生批评我了”。

    什么?她抬头诧异地看着我。我停住,拉了拉衣摆;整个整衣领,继续往前走。

    他说你什么了?她小声地说着。

    你想知道?

    嗯,说来听听

    他说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她竟然噗嗤的笑了

    你笑什么?

    没事,我就想笑一笑。

    那你是多久没有开心的笑了,拿这事逗趣

    委屈你了,雨阳同志。她站在我面前,又为我整了整衣领。她抬头,我低头,那一瞬犹如初次见面。她再次回到我的左边,挽着我的胳膊继续向前走。“这呀,给你提前上一课,教导你呢以后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爸爸”。

    那他的爸爸呢?我突然停下来,指着她的肚子说

    他不需要爸爸,他属于我。晓汀笑眯眯地说。我知道她在隐藏,她用笑容隐藏她心底的痛,我不愿揭她的疤,我没有接着问我知道我问不出什么。可我一直想问他季如风在哪?话到达嗓子眼又咽了回去。如果和他有关那么他为什么抛下她?如果和他无关,那又是谁抛弃了谁?有些事情我只能当做小说在脑海里构思构思罢了。

    晓汀的住所很阴暗,在一个走廊的角落。一扇窗户并不是通着外面而是通着走廊。屋子四季见不到阳光,没有梳妆台,没有冰箱,没有厨房,一切我以为有的都没有,就像一个肉体只剩躯壳而没了灵魂。我把一些营养品放下,我再次环顾四周,虽说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但我想看看这个环境中滋生出什么只属于她程晓汀的东西,答案是灵魂。她的灵魂已在这里,至少她有在这里活下去的勇气。

    地方太小了,你就坐床上吧。晓静一边收拾一边对我说。

    还好。地方虽小,但很整洁、很干净,没有压迫感。我如实的说道。

    我刚搬来的时候,也是很崩溃。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也就慢慢爱上这种生活。

    这是一种什么生活?

    平静的生活。她平静地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沉醉在她无表情的脸上,脸上看出她的干净,虽说几年过去了,可她心中的干净仍未被玷污。

    何以看出?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后还可以躺在床上享受未散的余温。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饿的时候吃东西;渴的时候喝水;思绪来的时候坐在电脑前写东西;无聊的时候,我可以扫地、拖地、浇花、和我肚子里的孩子聊天。这些事情比那些每天规划好的要有趣的多,虽说物质上没有那么可观。但你不知道我的心是多么富裕。

    我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心却格外的痛。只有在承受痛苦之后,才会发现这一切的痛都不算痛。她肯定在承受过剧痛之后才会这样自我麻醉。“我每天和你一样,吃饭,喝水,写作,扫地,拖地,散步,睡觉。每天和那些朝九晚五的人一样,为生活而伤透脑筋。只不过他们在光的上头我在光的下头,他们在人们的眼中而我总在人们的视线之外。他们在奔波,其实我也是。我永远都在我的精神海洋之内做着生死斗争。我们谁都没有虚度时光,时光在我们的生命体内随着每一个细胞的波动而消逝。但它与我们接触过,时光是和我们接触过才消逝的。”

    我躲在自己的小窝里写着许许多多的故事,从那天起我就逼着自己时时刻刻的写。我需要写出有价值的东西孕育着我自己及晓汀和她的孩子。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我自己。可我必须这样做。因为晓汀需要我,先不说爱情的问题,因为爱情是一道无解的数学题,没有答案。回归到最初,我们是朋友。作为朋友我必须要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即使她说她过得很好,这是她想要的生活,经历过绝望的人一次一次的找不到走出绝望的路,那么绝望将会终生陪伴。即使她说写作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丰富自己。可她为了生活,也只能有写作这条路能让目前的她有生存的几率。她是明明白白的,她是斗不过现实的。一次次的退稿,她已经没有希望。之所以假装坚强,是因为最后的自尊。我常常和她通话,直至彼此都没有话说,我就默默的流泪直至她挂断。她说她最近迷上了《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她说现在这个年纪读它才真正读出了味道。她说她现在最喜欢黎维娟,最讨厌阮莞,最心疼的还是张开。我会把她接到我的住所,她躺在床上,我坐在电脑前打字。有时我觉得就这样也好,得没得到她,她都在我身边。我常常写到半夜,她就等到半夜,然后我在送她回去。回来的路上我总是鼓励我自己要勇敢说出自己的爱,我总是发誓明天对她说:我爱你。可我总是一次次的退却。冬天即将走到尽头,韩凡问我春节是否回家?他可以来接我。我说不回,是因为她不回。我在心里发誓:我要陪着她永久……

    晓汀将会在4月生产。我需要在4月之前赚够足够的钱。我接了以前不会接的专栏,写以前不会去触及的广告。我以为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她在那个午后问我:雨阳,你想成为孩子的父亲吗?我被这个突来的问题惊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在无数个夜里我都在计划着第二天对她说:晓汀,让我成为孩子的父亲好吗?可那个第二天迟迟没有到来。面对这个问题,我只有呆呆的坐在电脑前什么话都不会说。雨阳,这个孩子是属于我的。他没有父亲,谁也不可能会是他的父亲,你不必为了我而打破你原有的生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属于你,你不属于我……  我还是呆呆的坐在电脑前,眼泪一滴一滴的敲打着键盘。直至她说要回去。我送她回去,她说要吃冰淇淋。我买了一个,她说要俩,我和她一人一个坐在冬天的寒风里一口一口吃着冰淇淋。她脸上的笑容总能给我安慰,我知道即将又要失去她,可我看到她笑我就很开心。

    我一夜没有入眠,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我坐在电脑前不断地敲击键盘又不断的删去文字,直至夜色褪去。我拿起外套向晓汀的住所走去。冬季的清晨那种冷逼入骨子里,露水还在路边的枯草上打着转;雾,渐浓渐稀的在飘游。我哈着气一路小跑着。晓汀的门还是没有关紧,她说她想享受有人在床边等候她起床的待遇。于是我每天清晨都会带着被露水沾湿的气味等待着她醒来。今天也毫不例外。她的屋子里还是往常的干净,狭小的空间却很整洁。床上没有她睡过的痕迹,卫生间没人,她应该走了。我很平静地想,这一结果我在昨晚就预料到,可我无能为力。我打她的电话,无人接。屋子里她什么也没带走,但我明白她不会在回来了。我带着绝望追到火车站,火车站络绎不绝回家过年的人,淹没了我的希望。我希望晓汀是回家过年。我走在冷冷的街,上班的人们渐渐地淹没了我,这一群一群的人总有一个属于我的影子,可我却寻不着。人世上的的问题总有一个解决的答案,可我也找不着。我总是在这虚幻而又复杂的世界里活着,过着没有结果的日子;寻求一个没有光明的未来;面对想要的不敢说;却总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舔憩伤口,我以为这一切上帝都会看得见,其实他没有,也许他从未看过人间一眼。我打电话给雅婷,雅婷说她不知道。我相信她不知道。她说她也问过晓汀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季如风的?晓汀说不是,她说孩子只是她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魔,那么程晓汀的魔是什么?我躺在床上,再也没有思绪写什么,我安慰自己慢慢把她忘了,生活又会回到轨道。这个世上少了谁生活都得继续,我少了她也是如此。我不断的拨她的电话,我就这样听着那边断线的声音一滴一滴的流着自己的泪,直至睡意来袭,醒来便又是想她。韩凡来消息说他明天要回去,问我到底要不要回去。我没有回复,因为我不知道。我抱起电脑,我需要一轮游戏的时间缓解我自己。我发现一陌生的文件。打开后,是一篇文章。我读下去,眼泪也随之流下来。这是晓汀留下来的小说,写的是雨阳与晓汀的故事。“雨阳曾经对晓汀说过,你走的每一步我都在身后看着,它可能是平坦的大路,也会是曲折的小路,我会跟在身后,无论平坦还是曲折。可长大后的晓汀愿意一个人走,她亲手蒙上雨阳的眼睛,自己却跑的远远的。直至她累了,她倦了,回过头来,雨阳仍在那儿闭着眼睛,眼泪却跑了出来……

    我合上电脑,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等待黑夜降临,白昼升起。晓汀她曾问我《致青春》里的张开没有了阮莞会如何活下去?阮莞就是她的精神支柱,精神倒了他会倒吗?我说不会。他还爱着阮莞,无论是人间还是阴间,他对她的爱仍在。对张开来说,阮莞的灵魂还在,她的坟墓还在,那么他就不是一无所有,他仍有继续努力下去的理由,他的爱已升华在灵魂之外。现在,我似乎就是小说里的张开,我对她的爱已升华在灵魂之外的每个角落。晓汀的小说《不要再孤单》,其实她一直在经历着孤单,她的孤单是她与生活的对质,尽管她歇斯底里,可没人听得见。她只能一个人躺在冰冷之上,用余温孵化冰冷。我们都如此,有时无能为力却渴望不要再孤单……

    我回复了韩凡的消息,我说不回去了。我躺在床上,心里仍在等待,我知道我谁也等不到。晓汀,韩凡都等不到。可我仍有余恋。天蒙蒙亮,我换上干净的牛仔裤,穿上外套,来到晓汀的住所,带走她所有抛下的一切。我还是给自己找个理由,来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我站在出租房外的路口,与冷风一同等待着来与我会面的人,我不敢分神,我怕我无心的错过就会一辈子的错过,我受够了寂寞,我也不要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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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Chros:最后一个“再”字写错了
        慈阙奚:@Chros 谢谢提醒😜

      本文标题:不要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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