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回去吧,陛下交代过不会伤你。”
长缨军副将薛涛好整以暇的从一群弓弩手中策马而出。
他看着被钉死在城墙上的几名老兵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
“这般百战不死的老兵被钉在这白雪城头,虽让人敬佩却也愚蠢。”
“附庸风雅!”一向话少的王妃嗤之以鼻。
“这些老兵为天下百姓血染边野,能活着回到京城且尚未残疾的哪个不是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战魂,只可惜这些人没有死在战场上,倒是被自己人射杀城头。”
王妃手持长枪向前逼近一步,注视着薛涛背后的那群弓弩手,责问道。
“你们张弓搭箭之时可曾想过他们的功绩,可知道他们背着多少人的希望才活到现在,你们都是军人,但你们这些拱卫京师的万岁老爷兵知道什么是凉州吗?”
王妃杀心一动,烈马长嘶,胭脂长枪刺破层层寒风直奔薛涛咽喉而去。
许志远等人早已按耐不住,现在王妃出手,他们哪里还有半分犹豫。
辱及凉州者,刀枪对刀枪。
……
“陛下,号炮九响,王妃也已经杀到城门,岳松怕是杀不了了。”
只身跪在御阶前的张芒面色凝重。
大周皇帝霍然回身,两只血红的眼睛瞪着一身缟白麻衣的张芒。
“你是给谁戴的孝!”
张芒双手触地端端正正的对着皇帝叩首。
“禀陛下,老臣不是戴孝,这身麻衣是为臣那死去的儿子所穿。”
“老臣以为今日岳松必死,提前穿上麻衣,可现在看来,岳松已然死不了了。”
大周皇帝的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当年张芒独子惨死虽然是那个胡作非为的二世祖应有的报应。
可毕竟是当朝宰辅的儿子,又牵扯到凉州老兵和郡主,岳松自然会出头。事情越闹越大,算起来这件公案最终还是皇帝亲自压下来的。
而张芒此刻身着麻衣参见陛下也算是有理有据了,毕竟皇帝曾经承诺过要给他一个公道。
而今事态的严重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周皇帝的计划,只要王妃杀出城外,就算再来几千军马怕也留不住杀红眼的岳松。
“请陛下亲临,赐岳松一死!”张芒长跪深雪,以头抢地。
五十三座军侯府外已经化作修罗道场,死伤殆尽的府兵纵然英勇善战也挡不住源源不断的朝廷兵马。
万念俱灰的五十三名军侯力竭倒地,这些战功赫赫的名将被极巨侮辱性的方式捆绑着,抬向朱雀大街。
于此同时,大周皇帝乘坐龙舆,离开深宫。
“拦住朕的那个妹妹,不可出城。”
这是皇帝丢下的最后一句话。
……
王妃善战但毕竟刚刚生育不久,血气尚未复原。所以动起手来不再像以往那般威风。
数次枪尖只差一点就可以刺穿薛涛喉管但又因为后劲不足被他躲开。
“可惜了,末将本来绝非王妃对手。”
直到此时薛涛还在酸文假醋卖弄风雅,却忘了王妃出身皇族又嫁与岳松为妻,不管是夫家还是娘家都是天下仰望的存在。
此等骄傲岂能亵渎!
“哬!”王妃厉声怒喝,不顾产后体虚强行凝聚全身精力刺出含恨一枪。
刚刚还在摇头晃脑的岳涛怎么不会想到本来已经强弩之末的王妃会刺出这样一枪。
枪头从薛涛口中刺入,后脑刺出,死的不能再死。
而这边许志远等人也将那群耀武扬威的长缨弓弩手全部诛杀。
城门大开,闯到城外,便是生天。
“走!”岳府众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本来已经渐渐消散的北风突然凛冽了起来,两团灰色的旋风吹散了棉絮一般的飘雪也吹冷了众人的心。
“奉皇命,请王妃回去。”
两名道士打扮的供奉出现在城门前。
城门宽大,可容八匹马车并行,可这二人站在这里就等于切断了所有生路。
“赵离,赵昧,你们敢杀我吗?”王妃怒极,长枪斜指,银牙紧咬生生咽下了一口鲜血。
“我等是皇室供奉,只是奉命请王妃回去而已,王妃不可杀,但要拦住,我师兄弟二人却易如反掌。”
“老子干死你!”王妃身边的一名老兵浑身浴血已然必死,但此刻依然奋勇当先,直接出手。
一缕清风吹过,刮去了老兵所有生机,而赵离只是动了一根小手指而已。
“凉州兵,确实是天下第一,王妃若不想这些人死绝,就听贫道一句,回去吧。”
赵离开口,冷若冰霜。
……
岳松身边的尸体有多少没人数的清,一代战神终于让御林军和长缨军见识了他国之柱石的风采。
长刀在手,所过之处不会有一个活人,没有任何内功心法的岳松每一刀都蕴含着让人无处躲避的“势”。
躲不开,拦不住,打不过。
伺机偷袭的岐山四狐还未靠近岳松就被他凛冽的杀气所慑。
不服气的老三仗着自己柔若无骨的灵蛇身法本想一试,却被岳松看都不看的一刀斩断左臂,而后又是一记劈砍将其砍成两片。
“逃吧,大姐。”剩余的三人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再战的勇气,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岳松提刀下场睥睨众生,千万人在场却无人敢直视,一时间鸦雀无声。
宫中内侍雪地穿的是防滑的软底暖靴,积雪已被血水融化的朱雀长街成了一条好走却肮脏的路。
龙舆的金铃随着行驶不断晃动,寂静无声的战场风声细细,吹动金铃,悦耳无比。
数名内侍赶在前头将刺绣精美的地毡铺成道路。
大周皇帝踩着侍卫双脚落地,踏着地毡,一步步朝岳松走来。每一步落下的龙靴,都会在地毡之上汪出一摊血水。
御林军和长缨军齐齐下跪山呼万岁。
岳松的视线穿过棉絮般的大雪,他有些看不清皇帝的容貌。
这个当年的同窗好友,自己的大舅哥,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断了一条腿的杜昌倔强的站着,口中的鲜血不断涌出。
“王爷,梁小哥,都到这一步了,咱也别跪了吧。”
梁小哥并未受伤,只是脸色苍白无比,他没有回答,只是攥了攥杜昌的手看着渐渐升起的月亮,有些怅然又有些豁达。
“砰!”城外一声号炮,烟火落尽后一个大大的“岳”字闪耀着紫光横亘当空。
李锦良半跪在雪地上摇摇欲坠,手中的匕首已经折断,他从口中吐出半片耳朵,笑了笑一头栽进白雪之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