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幸福如指间流沙8
“如果说当日她只是在我心中埋了种子扎了根。那我父亲去世后，她为我做的一切，就是给那颗种子浇了水施了肥，让它以极快的速度发芽开花，最终与我的经脉血肉融为一体，再无分开的可能。毕竟，没有发芽的种子挖出来，不过就是疼，做个开膛破肚的手术也就解决了。可当它历经时间沉淀、与宿主成长为一体的时候，除了同生同死，再无其他可能。虽然，那个时候，她只有十四岁，但我知道，这辈子我都放不开她了。”
“你就是那个时候爱上她的是吗？”
湖滨别墅里～
陈晨看着满眼疼痛的穆轻寒，轻声问道。
“嗯！”片刻后，对面的男人调整好情绪，缓缓的开口说道。
“我认识她的时候，以为她只是暂时住在温老师家。因为温老师说她以前上学的地方教育条件不如滨港好，所以我只当她是来滨港读书的。那个时候，她整个人都是发着光的。像一只彩色的小精灵，通体透亮。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将整个世界照亮。尤其是撒娇的时候，声音清澈却又不失软糯，像极了轻暖。我一直以为，她跟我妹妹一样，是在爱意的熏染中无忧无虑的长大。直到那一夜我才知道，原来一直陪着我安慰我鼓励我冲破黑暗向阳而生的小女孩儿，其实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仅如此，她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跟着母亲在这个北方小城吃了不少苦。那个时候，她只说她妈妈是在公司的一场意外事故中去世的。纵然如此……”
“纵然如此，你还是动了心。尽管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陈晨截断他的话问到。
“嗯！”穆轻寒苦笑着点点头说到：“我那个时候，生活已经是一团糟了。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轻暖她是意外去世，可我依然恨。若不是父亲拦着，我一定会让那个肇事司机全家陪葬。可直到那一夜，我才意识到，命运对我算是很仁慈了，毕竟我还有过十七年的幸福岁月。而阿暖，她从出生就没有被命运眷顾过。可她始终心怀希望、执着坚强，似一株生命力顽强的九死还魂草一样，永远不放弃不气馁，努力为世间添彩的同时还兼具疗伤敛血的功能，用尽全力的为别人抚平伤痛创造奇迹。如此强悍的生命力让我惊叹之余忍不住被其吸引。就像你说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向往至真至善至美的。而阿暖，她就是这样的人。所以，那一刻起，她就真的像扎根于岩石缝隙中的还魂草一样，将她的种子深深的扎入了我心中。感情这种事，一旦发生了质变，就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之后，她在我眼里，就不再是等同于轻暖的小妹妹了。我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孩儿，我这辈子一定要她。”
“再后来……”穆轻寒停下来喘了口气，接着说道。
“再后来，就是你父亲去世后是吗？”陈晨再次截断他的话问道。
“嗯！”穆轻寒抬眼看了看她，并不好奇她因何知道的这么清楚，而是微微的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伤感的开口说道：“如果说当日她只是在我心中埋了种子扎了根。那我父亲去世后，她为我做的一切，就是给那颗种子浇了水施了肥，让它以极快的速度发芽开花，最终与我的经脉血肉融为一体，再也无力分开。毕竟，没有发芽的种子挖出来，不过就是疼，做个开膛破肚的手术也就解决了。可当它历经时间沉淀、与宿主成长为一体的时候，除了同生同死，再无其他可能。虽然那时，她只有十四岁，但我知道，这辈子我都放不开她了。”
………
“呵呵！”陈晨在听完他如此“甜腻”的情感剖白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认为此人说话太过肉麻。而是无奈的苦笑了两声，忧心的说道：“有道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有时候、爱的太深未必是好事。不是都说、爱情里七分爱对方、三分爱自己，才能走的长远。像你这样，爱的太深、太满甚至太极端，对于思睿而言兴许是负担、而不是幸福。”
“什么三分七分的，你这都是些什么谬论？哪里看来得心灵毒鸡汤？”穆轻寒无语的吐槽到，“用冷冰冰的数字来计算爱情，亏你想的出来。”
“是不是谬论你心里清楚。”陈晨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但凡你当年能理智些，不要爱的失了自我、完全将生的希望寄托在思睿身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的我跟个寄生虫似的。我什么时候将生的希望寄托在阿暖身上了？我爱她，我要她，我不能没有她，所以我才……”穆轻寒烦躁的打断她的话反驳道。
“呐！你跟我说的有区别嘛？”陈晨截断他的话、堵了回去：“你不能没有她，换个说法就是：没有她你活不下去。是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先前也亲口说过：失了她、你活不下去。穆轻寒，这就是你爱的太过太极端的表现。思睿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品。她有着健全的思想和独立的人格，她应该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可是你呢？你给过她吗？用强不成就用计。不惜伤害她也要将她据为己有。你这种做法……”
“我为什么要给她选择的权利？”穆轻寒再次打断她的话，不耐烦的说到：“她有给过我选择的权利嘛？当年是她先招惹我的，是她说要陪我一辈子的。结果呢？短短三年，她就变了。说什么那是少不更事、说出口的童言稚语，算不得数。凭什么？她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她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既然她能耍赖、那我为什么不能用计？你不觉得你们太双标了嘛？”
“呵！呵！”陈晨彻底无语了，只能暗自苦笑两声。
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看来舒雨轩说的没错，此人心里有病。也许不止心里，脑子里多半也有。如此偏执顽固、讲不通道理的人还是头一次见。我靠！
“陈晨……”穆轻寒看她倏然间沉默不语的样子，觉着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过激了。不觉有些抱歉的看着她。
“呵呵，”陈晨扯开嘴角假笑两声，低声说道：“你不用抱歉。兴许是我自己管的太多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只是你这么个心态，我真的是担心，思睿她若是…，只怕日后真会如祝远之所言……”
穆轻寒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接过话头认真的说道：“祝远之，他因为曾经已婚的身份才给阿暖的妈妈招来了祸端。可我不一样，我这辈子，只爱过阿暖一人，除了她，我不会跟任何女人有所牵扯。只要你们不去重翻旧事，舒雨轩也不来招惹阿暖，我保证她此生无忧。我爱她，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给她幸福。她幸福了，我也就幸福了。”
“祝远之也说只爱过温阿姨一人，只是命运不公，让他们错过了最佳的相遇时间。可他38年的生命里，动过情的唯有温楠。至于前妻，当年结合，只是了父母心愿，初时因为责任，后来因为亲情，但从未有过爱情。认识温阿姨之后，不管她是否属意于他，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自己的婚姻问题，只为能拥有追求她的权利。可结果呢？还不是给温阿姨招来了杀身之祸。无论有意无意，伤害就是伤害，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就比如当年你做的事，如果只是雨轩也就算了。可最终受牵连的还有温老师和君竹，甚至是君竹的表姐。这些都是思睿最在乎的人。我知道、你别插话……”
陈晨看了看欲开口辩解的穆轻寒，抬手阻止了他，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可结果已经摆在那里，对思睿已经造成了伤害，有意无意重要吗？虽然我不清楚当年事情怎会失控到那个地步，连累那么多人。但这些跟你最初设计舒雨轩是一脉相承，追根究底责任都在你，你敢否认嘛？你若不是深知这个道理，又怎会如此不安的怕事情暴露？”
………
“呵呵！”良久，穆轻寒苦涩的笑了两声，再无言语。他第一次发现，陈晨爱上韩清烨原来是有迹可循的，他们的观点竟然出奇的一致。
“穆轻寒，”陈晨看他苦笑两声后没了下文，就接着刚刚的话，索性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部倒了出来：“以前的事，为了思睿，我不会说的。她小时侯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和你在一起算是苦尽甘来。我看得出，她对你是有感情的。其实，当年我就能看出来，她对你和别人不一样。若不是你逼得太紧，后面的事兴许不会那么糟。”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才又接下去：“但我不说，不代表她就不会知道。这个世界，越是想要隐藏的秘密越容易曝光。所谓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如若不报那是时候未到。我这么说，不是想诅咒你们，我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控制自己，尽可能的求得她的原谅，不要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极端之事。韩清烨的例子摆在那儿呢，我虽不了解卓青阮、也看得出她是个性格刚烈的女子。而思睿比起她，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你不加收敛，你们的未来，我真的是怕…哎！”
“你跟阿烨有时候还挺像的，难怪你会爱上他。”沉默片刻，穆轻寒苦笑着说到。
“为什么这么说？”陈晨看着他疑惑道。
穆轻寒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想起了韩清烨那日说的话：你的阿暖，只是看起来清冷。骨子里怕是比阿阮还刚，你忘了当年捅你身上那刀了？
再想想她幼时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小小年纪就手起刀落的样子，即便没有亲见，也能想像到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凶狠嗜血，只有目标、没有温度！
“穆轻寒？为什么说我和韩清烨像？我有他那么偏执和不择手段嘛？”陈晨不知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见他一直神思恍惚的沉默着，不由得追问道。
“不是说这个。只是你们看待问题的视觉竟然出奇的一致。”穆轻寒没有介意她给予韩清烨的评价，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止韩清烨，他自己亦是如此。想到这里，不由得再次苦笑两声，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倏然抬头盯着陈晨问道：“你刚说祝远之38年的生命是什么意思？他…死了！”
陈晨原以为，他只关心温思睿母女的事情，却没想到，他会连这个也注意到。不由得抬头盯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觉着，祝远之当年跟温思睿母女确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关注也很正常。
她这边还在千回百转、百转千回的分析穆轻寒所提问题的原因，那边就已经急不可耐的催问道：“当年那件事，最后怎么了结的？那个郑重伟抓到了嘛？”
……
“那夜郑重伟逃走后，雨轩第一时间打电话报了警叫了救护车，然后又通知了祝远之……”陈晨在穆轻寒开口追问前，深深的吸了口气开始说到。
“奈何温阿姨伤势太重，根本没到医院人就去了。那个畜牲，最后那几刀是下了死手的，其中一刀从背面正中插入，惯穿胸部，刀尖甚至扎在了蜷在温阿姨身下的思睿身上，若不是温阿姨拼尽全力将身子撑起，没让伤口扎的太深，怕是两人都要交代在那晚了。等祝远之赶到医院的时候，警方正在门口跟雨轩问话，我那个时候惊吓过度，被安排在另一间病房里休息。而思睿，后来听他们说，从医生宣布温阿姨死亡开始，她就一直守在她身边，不言不语，也不让任何人靠近。她胸前被刀尖扎伤的地方，一直在渗血，医生要给她包扎，她也不要。就那样死死地抱着温阿姨的…尸体，谁碰就咬谁……”
说到这里，陈晨再次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将蓄满眼眶的热泪逼了回去，才又接下去：“最后还是祝远之到了之后，强压着自己的悲伤，哄她说温阿姨还有救，说他的一个朋友是很厉害的外伤医生，只要请到他，就能治好温阿姨。思睿才答应先去跟他包扎伤口。其实那时，思睿心里明白、她妈妈不可能救活了。来医院的路上，她的手一直握着温阿姨的，清楚的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消失，慢慢冰冷、直至僵硬。她那么聪明，又怎会不知，那是生命终结的象征。只不过，当时的她需要一个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哪怕明知是假的，她也愿意自欺欺人的将它当作是真的。所以只要有人说，她就会信。而那个人，恰好又是祝远之。”
“祝远之？阿暖很信任他？”穆轻寒眉峰微蹙的问道。
“嗯。祝远之对温阿姨是用了真情的，我不能说他的这种感情对与不对，毕竟他曾有过婚姻，为了温阿姨执意与前妻离婚，也确实伤害了别人。但就对于温阿姨的用情之深来说，怕是不亚于你对思睿，或者说韩清烨对卓青阮。但他比你们爱的更无私，尽管没有得到温阿姨，依然全心全意的对她和她的女儿。可以说，思睿这一生，如若有过父爱的体会，那就是来自于祝远之。所以她很信任他，就像所有无条件信任自己父亲的女儿们一样。也是因为这份信任，让她第一次跟温阿姨提了条件……”
“条件？”穆轻寒诧异道。
“嗯。”陈晨瞥了他一眼，继续道：“生日前夕，温阿姨曾问过思睿：想要什么礼物。思睿想了想说：如果可以，她希望有一个爸爸。不过她不急，她可以等。她告诉温阿姨，往后的所有生日、她都只许这一个愿望，直到实现的那一天。她还说、她的爸爸人选只能是祝远之。因为，她能看出，他是真心爱温阿姨，且是那种一旦爱了就再难改变之人。”
“是吗？她那么小，就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真心？”穆轻寒有点好奇又有点好笑的问道。
“呵呵！这个你就要去问她了。”陈晨讪笑两声后，声音沉重的接着说道：“不过，她看的确实很准。因为，祝远之在温阿姨去世的第二年、思睿十二岁生日的前一天，也就是温阿姨的一周年忌日，在她出事的那幢别墅自杀了。”
……
“是不是很震撼？”陈晨苦笑着说：“那天警方立案过后，去现场勘察，带走了剩下的两个凶犯。一个被思睿废了一条腿，但性命犹在。另一个，被雨轩重伤了头部，昏迷不醒，但也没死。经过身份核实，那两人本就是作奸犯科的凶杀之徒，身上都有命案，确实一直隐匿于中蒙边界。只剩了一个郑重伟，根据雨轩的描述，祝远之很快确认就是他那个从小不务正业，十五岁就辍学混社会的小舅子。只不过，那混蛋一直很聪明，颇懂些权谋之术。做事干净漂亮、又不留下把柄。所以在他们那个破组织里升的很快。当然，这都是郑重伟死后，祝远之告诉我们的。跟警方，他没有说那么详细。因为他说警方不一定能抓得到他，他不想打草惊蛇。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因为警方在现场并么有发现任何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像什么指纹啦、皮屑啦、毛发啦，反正就是破案片里经常用到的那些都没有。包括温阿姨体内，提取到的精液也只有两个人的，经匹配、正是另外那两个混蛋的，没有郑重伟。后来据思睿回忆，郑重伟近距离攻击他们的时候，手上似乎是带了手套的。脑袋剔的也是光头，真的是将准备工作做的足足的。真特么的混蛋……”
………
“那后来呢？是祝远之找到…杀了他？然后自己才……”穆轻寒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后扶着沙发靠背看着沉默的陈晨问道。
“嗯！那个时候、思睿几乎已经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无论谁跟她说话，都置若罔闻。唯有祝远之陪着她的时候，她会一遍遍的问他：你会治好我妈妈的是不是？可是当时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陪着她。我跟雨轩也还要上学。所以他就将我们送回了青夷。我还记得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思睿一直哭一直哭，死死地抓着病房的门框，说是温阿姨在那里，她要陪着她。其实那个时候温阿姨的遗体已经…不在那里了…哎！可是她就是不肯认清事实，一直说妈妈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她哪儿也不要去。那么多年，那是唯一一次，让我看到了她孩子气的一面，哭天抢地撒泼耍赖，无论我和雨轩怎么哄都不肯走。你不知道……”
说到这里，陈晨再也忍不住眼里的热泪，伸手从桌上探过纸巾盒，胡乱的抽出两张在脸上抹了抹，才又哽咽着说到：“都说医生看惯了生死，早已麻木。可是当时那个场景，在场之人无不落泪。就连祝远之那么个大男人，都哭的不成样子。要知道，他在看到温阿姨的尸体时，都没有落一滴泪。虽然那个时候、他两只眼睛红的似要喷出血来，但还是硬生生的将盈于眼眶的清泪逼了回去。真的应了那句：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是思睿当时那个样子，让他再也控制不住。他走过去，将同样哭的不成样子的我和雨轩扶起来，然后将思睿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哭着说：小睿，妈妈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叔叔之前是骗你的。妈妈那么爱你，心里最记挂的就是你了。你那么懂事，一定不想妈妈为你担心是不是？只有你健康快乐的长大，妈妈在天上才能安心。最后，他赌咒一般对思睿发誓说：小睿，你放心，那些伤害妈妈的人，叔叔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乖乖的回青夷，雨轩和陈晨会陪着你的。还有舒奶奶，她听说你出事了，急坏了。我们小睿最懂事了，不会让他们担心的是不是？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抓到了伤害妈妈的凶手，就去看你。”
………
“后来呢？那个郑重伟多久后服的法。”良久，穆轻寒看到陈晨情绪有所好转，才又开口问道。
“那天，祝远之最终请医生帮思睿注射了镇静剂，让她睡着了，才将我们送回青夷。然后就离开了。直到两个月后，他才再次回来。告诉我们，郑重伟已经死了，另外两个凶犯也死了。还有他老婆、应该说前妻…在自己家出了意外。两个孩子，团圆在温阿姨遇害前、在学校受了伤，残了。美满倒是没事。他将他们、连同他父母，一起送去了加拿大，跟他姐姐一起生活了。”
………
“都是祝远之做的？”穆轻寒心中泛着冷气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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